整个宿舍竟只有两人。
除了身后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之外，还有一道呼吸声从床上传来，节奏悠长、和缓，明显正处于昏睡当中。
刚才的女生说谎了，她才是方柠要捉住的歹徒！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方柠迅速回头，却被一团细密的水雾喷在面上。
方柠的身子晃了晃，动作变得迟钝。
见此，戴眼镜的女生双眼一亮，笑容透着得意，还以为这保安真有两下子呢，差点被唬住了。
女生收起喷雾靠近方柠，将左手缓缓搭在方柠肩膀上，用力往后一推！
可女生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感到自己的臂膀被猛地一扯，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倒了小半步。
“怎么会？！”
不等她反应，方柠专门瞄准腿部麻筋所在的位置，重重往她膝盖上踢了一脚，看着她面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后，亲手收走了她的迷药。
“杀人了……”
女生抱着膝盖蜷缩成虾米状，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呼救。
方柠在黑暗中瞥她一眼，眸中布满寒霜。
好在她耳力惊人，能在破窗而入的一瞬间通过呼吸节奏辨别出床上有人昏迷，并且做好了闭气的准备，否则换作一个普通人进来，必定会栽在这个歹徒手中。
不管地上的人，方柠打开灯，转身到床前去唤醒被迷晕的受害女生，哪知喊了半天，眼前人丝毫没有苏醒的征兆。
“该不会是吸入的药剂太多，伤到神经了？”
方柠伸手去探脉，眼神在受害女生的面上来回巡睃，下一秒眉头便紧紧蹙起，对方此时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儿。
她立刻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往门口走去。
恰好这时宿舍门被人从外面破开，一眼望去，走廊里乌压压站满了女生，宿管也赶不走，正吵闹时，唯一一名年轻男老师二话不说，抬着防暴叉猛然刺过来，显然误将方柠当成了歹徒。
“地上那个才是歹徒，我是保安。”
方柠连忙侧身避开这一叉，抬眸说话间，头顶的保安帽存在感极强。
“是啊老师，这个姐姐是保安！”
人群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前不久还在吐槽方柠的晚归女生此刻早已变了态度，不但主动开口解释，还对着方柠笑得十分讨喜。
对上方柠的视线后，女生弯着眼睛问道：“姐姐，我叫李薇，瑶瑶她没事吧？”
闻言，正打量着方柠的男老师急忙丢下叉子凑上来，脸上挂满担忧。
“王瑶受伤了？快点！校医室的车就在下面，我抱她下去！”
方柠配合地把人交到他手上，难得好心地多提醒了一句。
“她吸入了过量的药剂，呼吸和脉搏都有些缓慢，最好立即为她排毒急救。”
“行，车里有抢救仪器，校医会做的。”男老师感激地瞧她一眼，“对了，你们在原地别动，等警察过来。”
然后他抱着王瑶匆匆下了楼，留下宿管在六楼维持纪律，方柠则回去室内看守歹徒，大家互相配合着，要等警察来了才算彻底了事。
方柠单手插袋，身姿如松地站在宿舍内，垂眸观察着刚刚收缴来的喷雾，瓶身没有标签，看起来这东西竟还是自制的。
“一个二个别围着620了，快点回宿舍，关门关门，明天不上课啊？！”
宿管的大嗓门响起，整个楼层都是她的回音，可惜围观群众不为所动，直到宿管搬出宿舍评分来威胁她们，众人才稀稀拉拉地散去。
还有一个人没走，甚至还往620宿舍靠近了几步。
方柠扭头，李薇还在门口望着她，眼神亮晶晶的。
方柠：？
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方柠凝眉思索片刻，一个大胆的猜测从脑海里蹦里出来。
网上那些小女生追星不就是这个眼神吗？
像是验证方柠的猜想一般，李薇趁宿管不注意，笑嘻嘻地溜进宿舍。
“姐姐，加个好友呗，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在a大最了不起的人脉。”
方柠收起喷雾，微微颔首，白炽灯的光芒迎头洒在她面上，让人很轻易能看清她的淡漠，李薇矮她足足一个头，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行吗？我保证不随意打扰你，拜托了。”
“我不会包庇你晚归。”方柠表示婉拒。
“我不让你包庇！真是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李薇哭笑不得。
方柠最终还是同意了，两人刚扫上好友，警察便到了，随之而来还有睡眼惺忪的几位学校领导。
学校领导扫视室内一圈，确定方柠是宿管口中的保安之后，登时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硕大的啤酒肚急促地晃了晃。
“你就是那个独自制服了歹徒的保安？”
虽然在赶来学校的路上，他已经听人汇报过情况，但真见到方柠本人还是有些发蒙。
毕竟谁能想到电话里的保安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要不是她戴着学校保安的帽子，他还以为是其他宿舍的大学生呢。
“听说你还是从一楼爬上来的？徒手？”年轻小警官的语气同样饱含震惊，给歹徒带上手铐之后，他下意识挺直腰杆站在方柠身边，一对比，面前的女孩比他目测的还要娇小。
天呐，遇上活的蜘蛛侠了。
年轻小警官感觉被这个社会狠狠上了一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就叫人不貌相！
感概过后，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两位警官询问几句，又去调宿舍的监控，刚好几位学校领导也在，刷刷几笔签字后，监控就调出来了。
从监控画面来看，歹徒是傍晚混进宿舍楼的，她在洗衣房、公共厕所这些不起眼的角落待了近一个小时，然后瞧准了一个人在宿舍进进出出的受害女生王瑶，故意等熄灯时闯进室内，迅速用喷雾控制了她。
想来隔壁宿舍所提到的那声尖叫就是王瑶被迷晕前发出的。
“620宿舍的其他人呢？”年轻小警官问道。
“警官，班上同学说620宿舍的其他女生在外面过夜，让王瑶回宿舍替她们谎报全员到齐，现在大家都在联系没回宿舍的几个女生，也派人出去找了。”
宿管将辅导员一早交代过的情况重复一次，不敢看学校领导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她这宿管的工作怕是到头了。
好在学校新来的保安靠谱，把人救下了不说，还及时抓住了歹徒，不然学校也好，宿管也好，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宿管庆幸地偷看方柠一眼，却见她正盯着监控画面走神，神情肃然。
“歹徒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年轻女性，为何敢独自潜入宿舍犯案？她携带药物可以暂时控制受害者，这个可以理解，但她不怕受害者事后追究责任吗？”
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方柠还是将其说了出来。
只怕是，歹徒留有让受害者不敢追究的后招。
在场众人显然也想到了答案，歹徒想要控制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手段大概比普通人想象中多得多。
“这个问题，等回局里再审。”中年男警官气闷地呼出口气，扭头瞪了一眼被拷着的歹徒，问道：“她用的药剂呢？”
方柠将喷雾递给他。
年轻警官小心翼翼地将不起眼的瓶子举至眼前看了几秒钟，随后脑袋一歪，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不对啊，现在哪有药效这么强的吸入式药剂？”
话音刚落，方柠便瞧见中年警官眼珠一转，而后眼含警告地瞥了年轻小警官一眼，似乎在暗示他快些闭嘴。
看来这瓶喷雾很有猫腻。
又一番折腾后，警车在鸣笛声中离开a大，几名学校领导对方柠口头表扬几句后也挥挥手离开。
今晚这一惊心动魄的大事件暂时告一段落。
第二天，方柠踏着晨光来到a大。
学校虽然对昨晚的事件封锁了消息，但靠近620宿舍的学生还是把这事传了出去，看热闹的学生和讨说法的家长堵在校园里，搞得学校领导焦头烂额。
没办法，只能把事件中唯一靠谱的方柠提溜出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此时，方柠站在保安亭前，身上挂着醒目的大红花，旁边是举着奖状和大红包的学校领导，王瑶家长被她隔在了另一侧。
两鬓斑白的夫妻互相搀扶着，泪眼婆娑地朝方柠不停道谢，恩人在前，一生朴实的夫妻俩早将追讨学校责任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谢谢你，小姑娘，要不是你，我家瑶瑶说不定就没了。医生说了，再耽搁一会儿，瑶瑶可能会因为呼吸减缓，被活生生憋死！”
说完，王瑶的母亲忍不住大哭起来，悲恸的声音让一旁吃瓜的众人不禁红了眼眶，纷纷感叹还好方柠及时救下了人，给医生争取到了足够的抢救时间。
方柠眼神清明，但心中的触动半点不少，瞧着两位长者因鞠躬而愈发佝偻的脊背，她上前一步扶起两人。
“不客气，应……应该的……”
作为杀手，方柠第一次因救人被感谢，导致她吐出的话语有几分滞涩和迟疑。
经过这一遭，气氛变得温情起来，学校领导见缝插针，将奖状和大红包塞进方柠怀里，笑着招呼道：“方柠，现在我和王瑶家长去医院探望王瑶，你也一起。”
王瑶的父母附和道：“是啊，瑶瑶肯定也想见你，恩人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瑶瑶吧。”
方柠应下了。
到了医院，王瑶已经醒了，正躺在病床上听昨晚的两位警官问话，而病床的另一边则是挤着三个陌生的女生，瞧她们愧疚的模样，估计是王瑶那几个夜不归宿的舍友。
方柠随着学校领导问候几句，又接收到一番感谢，这次她应对得十分熟练，几句话让王瑶笑眯眯地没再继续提起道谢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学校领导和王瑶父母开始谈责任划分的事情，方柠只负责当背景板，她心里装着疑问，目光不自觉落在两位警官身上。
不知道审讯结果是什么？
想得正入神时，鼻尖闻到浅淡的香味，方柠回头，正好逮到李薇踮着脚、猫着腰躲在她身后，一看就是想吓唬她。
李薇发现她对自己的出现毫不意外，有些困惑。
“奇怪，你后脑勺没长眼睛吧，怎么知道我来了？”
方柠淡声道：“味道，你的味道很明显。”
李薇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分明没有任何味道。
“姐姐，你的嗅觉也这么敏锐吗？”
方柠随意地点点头，下一秒却蓦然顿住。
昨晚她和歹徒交手的时候，曾闻到对方身上带有一丝异香，现在回想起来，那香味，她竟在师门短暂地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