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方柠的冷淡和沉默，人群的议论声愈发大起来，甚至有人偷偷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他们都想看看这个身材娇小的女老师会怎么回应。
是像个泼妇一样发疯来为自己辩解，还是羞于见人地捂着脸大哭跑掉？
赵老师显然也很好奇方柠的反应，硬着头皮从人群外围挤到靠近矛盾中心的位置，给自己争取到了更加宽广的视野。
方柠扫视着这一圈乌合之众，视线最后停在脑门反光的赵老师身上，待看清对方眼底掩饰不住的戏谑之后，她不禁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
真是为难这一班前同事的良苦用心了，在临走时还给她搭了这么热闹的一个戏台子，可是她没有卖艺献唱的爱好，这场戏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唱完好了。
方柠眸色渐冷，盯着仍在幸灾乐祸的赵老师。
“赵老师，平时都是你和人事部的苏老师一起负责打考勤，那么，现在请你和苏老师给张老师解释一下，我工作时间不在岗的原因。”
闻言赵老师无语地皱起眉头，心想：我能为你解释才有鬼了。
“别的我不清楚，但是考勤记录表确实是如实记载的，方老师，我真没法帮……”
话才说到一半，站在旁边的苏老师拉拉他的衣袖，赵老师眼珠一转，原本流畅的话语忽然卡了壳，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方柠翻出脑海深处的回忆，淡声描述道：“本月初的时候，赵老师有事没来得及赶回办公室，打电话请我给你打印文件，所以当天上午我有十分钟不在教室，你还记得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赵老师冷汗都下来了，那天早上他哪是有事出去了，其实他是忙着和新来的苏老师卿卿我我，故意离岗。
当时他想着方柠人微言轻，又没有后台，干脆压榨她来干自己和苏老师两个人的活，发挥她的最大价值，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事反倒成了方柠拿捏他的把柄。
该死！原来方柠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事就是在点他俩呢！
幸好方柠识相，没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他和苏老师就得挂着“背叛各自家庭”的名头变成过街老鼠，等着人人喊打了。
“是啊！关于方老师的考勤，确实是我的疏忽，其实她是在教学结束后，趁着休息的空档过来人事部帮忙了，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忘记在考勤记录上给方老师打备注了。”
赵老师假笑着挠挠脑袋，本就稀疏的头发又被他弄掉几根。
“赵哥！你这……”
张老师难以置信地望着赵老师，不明白刚刚还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人怎么这么快就倒戈了，他正疑惑呢，众人审视的眼神已经暗戳戳地集中在他身上，他与方柠的处境立马调换了位置，真叫人憋屈。
赵老师也烦得很，讲话的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行了行了，你也别啰嗦了，上课时间马上到了，全部人进教室。”
旁边的苏老师见缝插针，连忙温声细语地请各位家长和孩子一起进入教室里等待上课，没一会儿的功夫，围观群众全都散得一干二净，压根没人在意当事人被污蔑之后需不需要一个合理的道歉。
只有仔仔没急着离开，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万般笃定地去责怪另一个陌生人，但他知道方老师现在一定很难过。
他仰着小脑袋，轻声安慰方柠道：“方老师，你不要难过好不好？等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仔仔再偷偷来陪你玩！”
更好的工作……
想到原来方柠的遗志是提前退休去当一名保安，方柠感觉她可能要辜负仔仔的期望了。
“仔仔别担心，你快去上课吧。”
目送仔仔进入教室后，方柠拾起箱子，迈步离开教学楼。
刚走进大厅，她便被人叫住，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和方柠一起被招聘进来的新人老师小徐。
小徐长得阳光帅气，见谁都带着三分笑，有谁遇到困难了也是第一个上去帮忙，前前后后还帮助过原来的方柠好几次，熟悉之后，两人常常聚在一起吐槽公司和其他同事。
因此，原来的方柠觉得她和小徐是能够同甘共苦的难兄难弟，待他十分真诚。
对此，穿越过来的方柠却有不同看法，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重新整理了脑中记忆，从许多看似不值得关注的细节之中发现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方才拿来威胁赵老师替她澄清的办公室奸情算一件，发现小徐是个地道的笑面虎便是第二件。
原来的方柠在工作时兢兢业业，除了加班处理杂事之外，还要被半强迫着挨家挨户上门去宣传给孩子报班，可真等方柠拉来学生之后，她的学生总会因各种原因被分给其他老师，其中小徐接收的学生最多。
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是次次如此，方柠很难相信小徐是完全无辜的存在。
“方老师，你抱着这么大的箱子去哪里？”小徐笑眯眯地凑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看起来好重，需要我帮你吗？”
他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没动，似乎笃定了方柠不会把箱子递给他。
“小徐老师没看工作群吗？”方柠越过他往前走，“我现在是收拾东西离职，难道你有空帮我把箱子抬回家？”
小徐被这话一噎，笑容僵硬了几分，转瞬又跟上来，亦步亦趋地赖在方柠身旁。
“说起来，方老师你的脚伤好点没？好可惜，本来我还想和你比划几招，让现场的家长和学生看看我的实力，这样我也能多招几个学生。”
方柠不搭理他，可他好像跟方柠杠上了，一直阴阳怪气个没完没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在休假的时候再约，不然大家肯定会责怪我欺负瘸子，哈哈哈，开玩笑，方老师你别介意。”
“不介意，我和自己的手下败将介意什么。”
方柠停下脚步，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原来的方柠和他对练过几次，有时候是在课堂上，有时候是在课后休息时，时间、地点不固定，可结果是固定的，方柠总是赢多输少，想来是小徐被她打得口服心不服，所以才趁她有伤在身的时候一直撩拨她。
真是输不起的人啊……
方柠的表情有些怀念，想当初，她在风阁打趴下了多少口服心不服的师门弟子，看来现在又要再加一个了。
在法治社会，以暴制暴的手段不适用，但想必和别人来一场公平且正义的决斗是可以的。
“我刚刚是开玩笑，你不介意吧。”方柠将手里的纸箱摆在墙角，随后活动着全身关节，主动邀约道：“我现在有空，不如你跟我练一练。”
一听这话，小徐显然有些跃跃欲试，这可是虐方柠的大好机会，而且还是她主动送上门的，就应该趁她病、要她命才对。
“行啊，你既然想练，那我就配合你一下好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让着你，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
方柠朝他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没接话。
今天是新一批学生上体验课的日子，大厅挤了很多人，或站或坐，此刻听说机构的武术老师要现场展示，大家感兴趣的不得了，连忙笑呵呵地腾出一块空地，期待地瞧着刚上场的两人。
“方老师的脚腕不舒服，我尽量收着力打，不会让你伤上加伤的。”
小徐先声夺人，厚着脸皮给自己拉好感度。
此话一出，人群中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带头鼓掌，正处于模仿阶段的孩子们有样学样，一个个大喊大叫地跟着起哄。
“这才是真男人！”
“帅哥还知道怜香惜玉，够爷们！”
“女人就是拿来疼的！”
这些人嗓音着实粗犷，音量着实洪亮，方柠的回答顿时被淹没在声潮之中，不得已的，她抬手比划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放在之前，方柠不会为此争辩什么，一心想着打服对面就行了，但她实在讨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尤其是那些嘴上说着为你好，却打心底认为你没实力的人，所以当下还得为自己辩上一辩。
待人群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方柠肃着脸开口道：“徐老师，为了比赛效果的呈现和公平起见，你不必手下留情，当然，我同样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说得冷硬无情，似是触怒了刚刚大声夸赞小徐的那些人，上一秒还叫嚷着怜香惜玉的大老爷们通通改了口径。
“我靠，就说女人不能碰竞技类项目吧，还没开始比赛呢，这下子已经心态不平衡了。”
“是啊，说了让着她还不乐意。”
“嘴上挂着公平，真被打了肯定要哭。”
“要是她的脸被打坏了，不会嘤嘤嘤吧？”
“哈哈哈哈笑死了。”
小徐暗自点头，心里无比赞同这些话。
要他说，方柠不会真以为她一定会赢吧，以前不过是他有意谦让，或者是状态不好，不然哪会让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胜出。
自认为男子气概十足的小徐强压着内心的不屑，努力在其他老爷们面前维持着温和又大方的样子。
“行，既然方老师这么说了，我哪能辜负你的好意。”
众人直呼硬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喝彩，不过他们仅仅只为场地中央那个阳刚正气的男人而鼓掌。
方柠无所谓，倒是希望小徐说到做到，千万别手下留情，否则被她打废了可就不好了。
趁比赛还未开始，方柠仔细回忆了一番对手的招式套路，发现小徐学得算是近现代的格斗功夫，讲究出拳迅速、步伐灵活，在正式打斗中一般以腿法为重，保证其攻击范围广、距离远，以及击打力量强劲。
啧，方柠心里轻哂，对方不会像网上说的一样，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吧？
比赛正式开始。
小徐率先发难，他左手握拳护紧自己的肋骨和下颚，右手快速出拳，目标正是方柠的面门。
“唰——”
拳头蛮横冲撞所带来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光听声音就能猜到这一拳的力道有多大。
方柠反应迅速，抬起左手挡住这重重一击，同时手掌翻动，捏住对方粗壮的手腕，轻易控制住其整条臂膀，不等他反应，方柠右手成掌，将体内刚刚凝聚起来的一股真气集中在掌上，最后挥掌出击，重重打在对方暴露出来的肋骨上。
这一掌，用力不足五成。
“砰！！！”
所有人只听见一声巨响，然后眼睁睁看着小徐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脚步忙乱地往后连撤几步，直到三米开外才勉强站稳。
吃瓜群众沉默了，不少人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肋骨，确定脑海中的疼痛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才放下手。
震惊过后，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原地不动的女人身上，只见方柠神情轻松地甩甩手，修长白皙的手臂在摆动间暴露出优雅轻薄的肌肉线条，任谁也想不到其中潜藏着令人惊叹的力量。
“继续！有人趴下才算结束！”
方柠冲面色难堪的小徐勾勾手指，一贯冷淡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她弯着眼睛，自然浓黑的眉毛稍稍扬起，看起来精神百倍。
有毒，脚腕带着伤还那么能打……
小徐恨恨地抿着唇，动作隐晦地抚上肋骨，哪知刚碰到伤处便疼得抖了抖身子，瞬间心中怨气更甚。
等痛感过去，小徐两脚前后分开，交替跳动着调整状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柠，眼神犀利如刀，刚刚是他自大轻敌了，放着方柠的弱点不管，固执地使用拳法进攻，所以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
这一次，他决定专攻下盘。
感受到对方如狼似虎的视线，方柠微微动了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