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M是个法国人，很熟络跟唐海若握手，“你好，我叫Leane，很高兴见到你。”

    唐海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两人隔着一张会议桌面对面坐下，Leane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桌面打开，抬起头冲着唐海若笑了一下。

    “你的求职简历，递交的时机恰恰好，”

    她两手交握，食指快速碰了碰，“上午DD Gavin的助理刚刚递交产假申请，当晚你的申请就发过来了。”

    唐海若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的作品我看过了，非～常有灵气，我个人非～常喜欢。”

    Leane的中文很标准，她连续用到两个“非常”时，特地加重了语气。

    “谢谢。”

    唐海若牵牵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又干巴巴补充道：“很荣幸。”

    “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每年面对全球只招收八十名学生，你能考进这所殿堂级的艺术学校，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优秀。”

    是啊，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唐星河就在“鸿宾来”摆下一百桌酒席大宴亲朋，那时是何等的热闹荣耀。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唐海若恍惚了一下，旋即收回发散的思绪，移开视线，定定看着桌上的投影仪，“我没有毕业证书，我已经辍学了。”

    “星耀从来不是个只看文凭的企业。”Leane笑出个深深的梨涡，“你有极高的天赋，会有令人惊叹的杰作。希望你多多努力，用成就来证明我的眼光。”

    她把打开的文件夹调转方向，往唐海若面前推了推，“入职待遇以及合同文本都在这里，你可以看一下，有什么问题请随便问。”

    合同不繁琐、不苛刻，只有薄薄的两页半；待遇却非常优厚，五十万的年薪，十万起底的年终奖，一年两次的国外、国内带薪休假……一个月后正式入职，正式入职后可以预支三个月的薪水。

    “我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不知道我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唐海若从文本中抬起头望向Leane。

    “前半个月，你的工作地点在32楼的珍品收藏馆，可以近距离观察那些珠宝，选你最喜欢的两件藏品画下来。

    有关珠宝设计方面的资料，柳新雨会发到你的邮箱里。你有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资料。半个月后，你会被派给 Gavin做助理，工作地点在35楼。”

    ——能近距离观察和临摹珠宝珍品。

    唐海若咽了口口水，有些动心。

    条件过于美好，美好得令人怀疑是陷阱。

    Leane挑眉看着她问：“有什么问题？”

    “对我有什么特别要求吗？比如说……”

    唐海若思忖再三，没好意思把心中顾虑问出来。

    她很窘迫地对Leane一笑，“我也说不好，总之不管是现在还是半个月后，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都请一次性告诉我，免得到时候不合适，再耽误了公司的招聘。”

    Leane 扑哧笑出声，“你是在担心自己中途离职，公司会招不到人吗？不过提前跟你说一下也好—— Gavin的Assistant，时常需要陪同出席一些社交场合，通常穿戴会是公司的新品设计，这也算是公司的一种宣传手段。

    Assistant的仪容礼仪，会有专门的讲师辅导，偶尔会有需要配合新品宣传方面的外形要求，比如说化妆、气质塑造等等，这些要求，应该不难接受吧？”

    “哦。”

    唐海若点头答道：“可以的，没有问题。”

    “那好，”Leane点了下会议桌上的触摸屏，“柳新雨，过来带唐海若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她再次向唐海若伸出右手，“欢迎加入星耀集团，希望今后共事愉快。”

    “谢谢你。”

    柳新雨敲门进来，Leane吩咐她道：“带唐海若去工位和工作区转转，基本情况介绍清楚。”

    柳新雨答应一声，带着唐海若出了会议室。

    “太好了，唐海若！”

    出了门的柳新雨立刻恢复了活泼，“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唐海若的临时工位，在32楼的一个独立房间里，房间紧挨着珍品收藏馆，隔着旋转楼梯，与安保监控室相对。

    收藏馆平时不开放，柳新雨带唐海若在这个楼层匆匆看了一下，然后乘坐电梯下到8楼，去综合办公室办理入职、录了指纹和虹膜，领取了唐海若的工牌。

    用唐海若的工牌刷了电梯楼层，两人来到了35楼。

    “借你的光，我也能来35楼啦！”柳新雨小声而兴奋地说。

    35楼是一个挑高楼层，不同于其他楼层鲜明严谨的办公风格，这个楼层朝南是个圆弧形的露天大花园，花园上方是亚克力材质的自动折叠雨棚；爱沙尼亚金大理石铺就的地砖，同种石材围砌的花坛里，各种名贵的绿植和花卉生机勃勃。

    在那些高贵的花木中，两丛茑萝显得特别突兀，仿佛一群豪门佳丽里，混进了两个农家姑娘。

    茑萝攀缘着两棵金钱松，舒展着绿意盎然的细羽形叶子，开满紫红色的五角星小花。

    楼内铺着厚重的地毯，地毯花纹是典型的波西米亚风格，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 Gavin非常怕吵，”柳新雨压低声音说：“这一层只有他自己在里面办公，他的特别秘书以及上一个助理，办公室都在34楼。”

    她手指往上一指，“上面两层楼都闲置着不让用，再顶层就是餐厅。半个月后你就能搬到这个楼层来上班了，哎～！”

    她在胸前比了个芳心乱跳的手势，“羡慕嫉妒恨。”

    这层楼里的房间不多。

    柳新雨指着东面唯一的那个房间，“传说中的‘星耀行宫’，Gavin的办公室，我反正是一次也没进去过。等你以后正式上岗了，把里面的样子给我讲讲，我好好奇喔。”

    从第二天开始，唐海若就带着素描本，通过指纹和虹膜解锁，进入到收藏馆上班。

    一进收藏馆，低亮度的感应灯亮起，唐海若仿佛置身于群星璀璨的浩渺宇宙，那些防弹玻璃展柜里的珠宝，在窄角光束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自己，自己也渺小成一束光，那些痛苦、欲望、尘世的种种俗烦，统统灰飞烟灭。

    她调整聚光灯，逐件细赏这些精美的艺术品，从造型、色彩、线条、材质、风格、细节各个角度，最后选中了最倾心的两件。

    第一件是枚艳彩蓝钻的戒指，唐海若偷偷在心里给它起了个名字：绕指柔。

    戒指圈是细碎羽毛纹的宝剑造型，中间镶嵌着一颗纯粹无暇的蓝色钻石。明亮型切割工艺下的繁杂切面，将灯光折射出闪耀细碎的光斑，投射在背后的墙壁上，形成一方蓝色的夜空。

    另一件是一串造型简洁的华胜——两支绿宝石的茑萝纹发夹，以细细的相思扣黄金链相连，链子中间吊着一颗梨形钻石，钻石内部纯净无比，白皙透亮，唐海若给它取名为“秋浦泪。”

    她从小酷爱金庸作品，十六岁开始偷偷在“海眼”网站写的第一部作品《海山虬髯客》里，女主徽洛额前佩戴的华胜，就叫“秋浦泪”。

    ——挽青丝，贴额坠，华胜秋浦泪。

    轻声默念一遍自己写过的台词，自嘲地笑。

    她站在这串额坠前细看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席地坐在展柜前的地板上，打开素描本开始临摹。

    唐海若画得细致耐心，仿佛在做一件产品设计，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馆内的讲解器里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唐海若，午饭时间到了，你该休息了。”

    唐海若知道馆内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倒也不觉得奇怪，右手描着茑萝纹，头也不抬，扬了扬左手示意一下，“谢谢安保大哥，我一会儿就好。”

    35楼的办公室内，雷翊上把监控画面调到郜星文的素描本上，放大局部看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