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春天很长,比尚未到来的绵绵梅雨季要让人快乐得多。
晚上路过花店,夏轻寒买了束应季的花回去。想着林木染要是偶然去公寓,看到桌上摆着花一定很高兴。
平时他会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林木染哪天来了嘴巴便闲不住。
买完花,快递员打电话给他,说他有封信件到了。
等领完信件后,夏轻寒拆开看了一眼,心里扑扑腾腾,像被浸在角落里的破布,湿哒哒,生了一层霉毛。
回到家后,门一开,夏轻寒听到林木染的声音。
他低着头换鞋进去,一声不吭地把信件藏在书房。
林木染抱着三三玩,窝在沙发上用玩具逗它。
“你怎么有空过来?”夏轻寒把花插到花瓶后,拎下客厅桌子上的菜,转身去厨房开始洗。
“想吃什么?”他问。
“随便做点,给三三也做点。”林木染揉揉三三的头,“我以后不会去Zplan了,会轻松一点,时间也会充足。”
夏轻寒洗菜的手慢了下来,他疑惑道:“以后不去Zplan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不喜欢那里就不想待了。”林木染瘪着嘴,想到这么久以来憋屈的工作,恨不得拿个沙包打个三天三夜,“天天被压迫,早就想走了。现在终于离开了,我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两全其美。”
水龙头的水冲在菜叶上,夏轻寒蹙着眉不大高兴,“做事哪有一帆风顺的,况且你们现在都是学生,能力当然比不上他们。你觉得委屈就不在那里待了,那我觉得你搞这个团队也是儿戏。”
“我怎么儿戏了?”
“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要在那里学习吗?还跟我吵架,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了,又是三分钟热度。”他沉着脸洗菜,对林木染的做事态度十分不满。
想一出是一出,简直是胡闹。
从开始到现在,夏轻寒都觉得林木染没有认真做这件事。他认为她只是看别人组团队做事比较有趣,才自己组团队,还想着以后创业。现在好了,连跟着别人学习都没坚持下去,更不要说创业了。
夏轻寒不支持她,是因为他根本不信她能坚定信念走下去。
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猪都能飞。可那只猪也得站得久才行,像林木染这样站了三秒就走了,哪有机会飞起来。
只是任他怎么说也劝不动非要做这件事的林木染。
“我三分钟热度?”林木染坐起身子想要反驳。
算了。
她不想解释什么,随他去吧。
如果解释的话又要争辩一番。
林木染深吸一口气,把三三搂在怀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不想跟夏轻寒争执这些话题。只要一开口,就会有争吵,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到最后,两两沉默。
不如少沟通。
不说话,就不会有矛盾。
吃饭的时候,夏轻寒又提起这件事。
他问林木染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不去学习,那以后怎么办,还要继续跟着孟老师做项目,或者自己找项目做?
几句话问得林木染吃不下饭。
林木染放下筷子跟他解释为什么不待在Zplan,对方听后,很是无奈地叹口气。
“小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之前要让我看你做了什么,可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林木染揉揉太阳穴,一股气堵在嗓子眼,“夏轻寒,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跟你说话我很头疼,我觉得我们中间隔了一个屏障,你站在你的世界里指责我做事,我想解释清楚但你永远要用你的观点压我一头,我觉得我好累。”
“累的话就先吃饭吧。”
夏轻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拾起筷子自顾自吃饭。
林木染没动筷子。
她沉默地盯着夏轻寒,许久,淡淡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夏轻寒顿住。
“为什么你又变成了以前的你?否定我,不理解我。”她的语气渐渐有了起伏。
夏轻寒直起身子,和林木染对视。
他没有情绪的眼神,让林木染颇为失望。
林木染哼笑道:“我以为你变了,以为你终于不再是那个总是指责我的坏人,但你其实没有变,你根本没有打心底认可我的爱好、选择、未来。”
“所以呢?夏轻寒,你当初是为了追我才假装认可我的吗?”
空气寂静得可怕。
夏轻寒没有回答,反问:“那你呢?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你在乎我吗?你在乎我的感受吗?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餐桌上的两人似乎站在天平两端。
一字一句的问,让天秤□□斜一下,□□斜一下。
林木染觉得这个问题可笑,“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我闲的吗?”
“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喜欢,感受不到你的在乎。”
“那你要感受怎么样的喜欢?你要我时刻黏着你吗?你要我做你的金丝雀吗?每一次你都要这样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木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着他吼了出来。
他根本没有信任过她,一点点都没有。
不认可她,也不认可她对他的喜欢。
林木染眼角酸酸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跟抽风了似的快速站起,像薅小鸡般把夏轻寒扯到卧室。
她抓着夏轻寒的衣领,力气大得似要把他勒死。
林木染指着床讽刺地笑着说:“对了,我们还没有做过这件事,那来吧,脱衣服吧,来证明我爱你,来证明我在乎你。”
她说着,开始扯夏轻寒的衣服。
夏轻寒慌张地挣脱她的手,黑暗的卧室里,他与她半米的距离,像隔了一条银河。
林木染喘着气,双眼红红的,“你怕什么?不是你要我证明我爱你吗?你为什么要躲避?”
他沉默地别开脸,一声不吭。
林木染气得傻笑起来,“夏轻寒,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可以做好一件事,你不相信我可以坚持到底,你甚至不相信我是喜欢你的。”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你说话啊夏轻寒,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认可我,相信我?”
“我们彼此冷静一下吧。”他把衣服拉好,绕开她,去客厅继续吃饭。
林木染闭上眼睛,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去客厅拿自己的包准备回学校,却被夏轻寒叫住了。
“把饭吃完再走,吃不完还是会被倒掉,太浪费。”夏轻寒淡声说。
林木染咬着牙把包放下,闷头快速把饭吃完快速离开。
她走后,夏轻寒慢条斯理地吃饭,洗刷过后,来到书房抽出那封信件。
信件是来自P U的offer。
三四月的Z市,暖得很。
也冷得很。
…………………………
回学校路上,林木染肚子很难受,大概是饭吃的太急,加上怒火攻心,胃给搞坏了。
林木染连忙去医院挂号,问诊后去输了个液。
这个季节生病的人很多,输液处一眼望去都是人头,还好能找到座位,不然林木染可要蹲在角落里挂点滴了。
快输完时,林木染发觉头上蒙了一阵阴影。
一抬头,被一个陌生的脸吓一跳。
林木染缩了缩下巴,问对方有什么事。
正好身旁的人离开,那人一屁股坐到林木染身边,思索后开口:“我好像知道你,哦哦,我见过你。”
林木染心里冷笑,这是什么俗套的搭讪技巧?
她呵呵两声,淡淡道:“在梦里?在梦里见过我?”
安季州摇摇头,“不是在梦里,是在老许的电脑里。”
林木染疑惑道:“电脑里?不会是我们学校哪个活动吧?”
“不,不是活动。”安季州努力思考窥屏的记忆,“你是不是叫,小染?”
林木染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她别过脸,不再理他。
安季州见她不怎么搭理的样子,知道她不认识他,所以抗拒搭话,便说:“许敬辰你认识吧,我是他朋友。”
林木染摆摆手:“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许敬辰。”
抬头看点滴,快输完了。为了避免被这个人打扰,林木染直接拔掉针头起身离开。
安季州则跟上她,好奇道:“许敬辰你怎么不认识,就是他让你去我们这边的工作室拿周年庆礼物的呀。”
“周年庆礼物?”林木染眯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Cash music?”
安季州点点头,“是啊。”
“许敬辰是……许老师的名字?”
“啊?他都没告诉你他的名字吗?你都是喊他许老师?”
“是,是这样的。”
“让小姑娘喊他老师,什么恶趣味……”安季州吐槽,“哦哦,我没什么事,我就是看你眼熟过来认一认你,果然是你。你生病了?”
林木染揉揉肚子:“胃有点不舒服,挂个点滴。”
寒暄几句,林木染去一楼拿了点药准备离开,刚要出大厅,那个安季州又跟过来。
“天那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安季州佩服自己也是个贴心暖男。
林木染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罢,一溜烟消失。
安季州晃个神,就找不到林木染了。
他摸摸下巴,拨打许敬辰的号码:“喂,老许,你猜我刚刚在医院碰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