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陆诗音慢悠悠走到了程景赫身边，他围着她左看右看：“受伤了？”

    她笑着说：“没有，吃饭去吧。”看起来十分体贴又大方。

    程景赫不明所以，轻声问：“那怎么说死了，这话不好，以后不要乱说。”

    “迷信。”

    至露天餐厅吃饭，程景赫确实感觉到陆诗音的心情不佳，因为处处有话头等着他，说一句都要怼他，心里颇有些憋屈，也只能静坐在她对面不再说话。

    陆诗音见到他不爽，心里就爽了，服务员为两人端上今日菜品的同时，一角有人走出，从不远处开始跳舞，有男有女，跳着热情的桑巴，音乐声让人听了不由想要律动。

    舞者舞姿很感染人，陆诗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再加上夜里海风轻抚到人的身上，带着温温凉凉的意思。

    舞蹈很快结束，陆诗音低头吃菜，这一桌子海鲜倒是挺对胃口的。

    “程景赫，这么巧。”

    陆诗音抬头，认出是下午看到的那两个女生的其中之一，她长相很清新，陆诗音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一袭白裙衬得她很灵动。

    程景赫也笑了一下：“和我太太一起吃饭。”

    女生这才把头转过来，与她打招呼：“您好。”

    陆诗音也挂上笑：“您好。”

    程景赫介绍：“这位也是景淮科技的创始人之一，杨嘉柔。”

    陆诗音：“杨总……”

    话一出口，她突然意识到，姓杨？她家那只机器狗什么型号来着？HY-098。

    她心里一沉。

    杨嘉柔又和程景赫聊了两句便离开了，陆诗音看到她坐的那一桌还有一个女孩子，应该就是下午另外一位女生。

    人走后程景赫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

    陆诗音笑笑，低头继续吃饭。饭餐的后半程只有程景赫自己在说话，她只偶尔搭腔，最多的表情只是抿唇笑笑。

    傍晚凉风习习，用过饭程景赫提议一起去海边散步，陆诗音兴致不高，摇摇头说：“下午游泳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哦，你要是想的话可以自己散，不用管我。”

    程景赫感受得到她今天的兴致并不高，从下午那时候开始。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陆诗音往回走他自然也要回去。

    回了套房，灯光骤然明亮，陆诗音一句话不说往房间里走，程景赫自知不能就这么让她走，快步到她前面：“你不高兴。”

    由于他突然堵住前路，陆诗音差点撞上他，她顿停住，又往后退了两步：“没有。”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你可以告诉我。”

    她摇摇头：“不用太关注我的情况，在结婚前我们就说好的，各取所需，本来就只是协议结婚，你玩得开心就好。”

    程景赫感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阵痛。

    他整个人都怔住，陆诗音绕开他回了房间，门被顺手带上，发出锁合上的声音。

    陆诗音情绪低落，瘫在床上，说不上为什么，她感觉很难受，明明之前两个人都有说有笑的，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生气这么难过。

    她脑中想出一种可能，但迅速被自己否定掉，因为不可能，她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他。

    可如果不喜欢，今天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她懊恼地抓抓头发，不想再去想这件事。

    手机在一旁震动了一下，她不打算看，可它又接着响了两下，陆诗音伸长手臂去够手机。

    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两张照片，一句话：【这是你老公吧？你说如果我把这两张照片发到网上去，你们两家的股价会不会跌？】

    陆诗音坐起来，点开图片仔细查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了，第一张照片是程景赫和杨嘉柔坐在餐厅里，两人正在交谈；第二张照片程景赫侧了一下身子，从拍摄者的角度来看，两人就算不是接吻也是耳语，总之很亲密就是了。

    她倒是不觉得程景赫是一个会不受道德约束的人，这张照片也明显有刻意找角度拍摄之嫌。

    明明很理性地分析了，可心口却像是一团火焰在烧。

    她把照片下载下来，再截图内容一股脑发给了程景赫。

    一分钟不到，程景赫来敲她的门。她打开，男人脸色难看：“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

    陆诗音摇摇头：“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和你有关，如果传到网上对我们两家都不好，你自己想办法处理。”

    “程景赫，”她平静地叫出他的大名：“在结婚前，我就知道我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所以我不会对你有道德上的约束，你有权利喜欢别人，我不会干涉，只要这件事不摆到明面上来一切都好说，但你不能当我不存在。”

    她叹了口气，缓了缓：“如果你先开了这个口子，我想以后我也可以无负担地各玩各的，我就当你婚礼那天说的那句承诺是开玩笑的。”

    前面一句话是她就理性而言说的，后面这句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说，但她就是觉得，她一定要说，她要他心里也不舒服。

    程景赫感觉心口又被人凿了一下：“音音……”

    她看他那一双黑眸，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我累了，先睡了。”

    她的房门再次关上，手机放在床上的一角，她好想把这些事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脑中浮现的人都被她否决了。

    打给钱叔？钱叔搞不好会搭明天的航班来揍他一顿，打给程景知？那是她弟弟，她大概会帮弟弟说话。

    最后竟然浮现出钟季嘉的脸。

    纠结半晌，她躲进洗手间拨通了钟季嘉的电话。

    她还没睡，这个时间点是她的阅读时间，这时候正在床上阅读书籍。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有些委屈，带了些哭腔：“妈妈……”

    电话那头，钟季嘉愣了半晌才开口：“音音……？”

    -

    程景赫走到泳池边拨通了袁航的电话，他想手边应该有一支烟，但是没有，他甩了甩手，缓解血液倒充的肿胀感。

    听到那边电话接通，他喉头紧涩：“信息收到没？”

    “收到了，程总。”

    他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给对方向下达了一个期限：“我明天要知道结果。”

    得到对面的回复后，他又嘱咐：“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打开照片反复查看，火气到了顶点。

    陆诗音对他说的那句话狠狠地刺激到他，让他清楚地意识到之前那些都是泡沫，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进展，他们还是在原地踏步。

    他就不该沾沾自喜，就不该洋洋得意，就不该以自以为是。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

    钟季嘉听完陆诗音的描述后问她：“既然你知道这两张照片是假的，两人只是在谈事情，你也足够相信程景赫，那你为什么又要哭？”

    “我不知道……”她擦了把鼻涕，“我就是觉得很难过，我刚接手公司，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我的职业生涯要完蛋了，陆正国又会对我失望，我好不容易靠着联姻拿到的总经理位置又要还给陆启晟。”

    钟季嘉在那边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夸张，你把事情说得太严重了，程景赫又不会什么都不做，他就算不为你也得为了他自己的公司。”

    “但愿吧……”她哭得猛了，有一点背过气了。

    “音音，我觉得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

    “什么？”

    “你这么伤心这么难过，不是因为公司的负面影响，因为这件事很好处理，公司也有公关团队，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你难过、你生气、你哭都是因为程景赫，你喜欢上程景赫了。”

    陆诗音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用纸巾擦掉脸上的泪水，由于太过安静，她都能听到耳边的嗡鸣声。

    “不可能。你是不是要睡觉了在赶我挂电话？”

    钟季嘉在电话那头温柔地扬起唇角：“我很认真，你不是一个会被困难击垮的人，这种恐吓信息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然你也不会连消息也不回复了。你在意的就是那两张照片，在意的就是他和别的女孩子说话。”

    “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电话收了线，她坐在浴缸的一角抱着双腿。

    我？喜欢程景赫？不可能。

    陆诗音觉得有些可笑，程景赫在她这里就是个弟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纯粹不过。

    她摇摇头，去洗了把脸，好像清醒了一些，更加确定这一切只是这段时间对他的依赖感。

    想是这么想，可躺在床上要入睡的时候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她的手机壁纸还是程景赫，她点亮屏幕看屏保上他的照片，手机因为面容而自动解锁，长时间亮着，让她可以看久一点，看了半天，她越看越气。

    朝屏幕挥舞着拳头：“要你拈花惹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陆正国眼光不怎么好！”

    末了，她骂了一句“狗男人！”然后摁灭屏幕一个人缩进被子里。

    次日，她睡到中午才醒，昨晚翻来覆去没睡好，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总是都逃不开程景赫。

    开门才发现程景赫穿戴整齐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并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

    陆诗音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好，他皮肤好得不像话，就算是熬一个大通宵也依旧看不出什么痕迹。

    她没打算理他，自顾下楼去餐厅吃饭。

    程景赫跟在她身后，已然失了方向感。

    电梯里有一个白人，在陆诗音进来后和她打了招呼，陆诗音也用英语回他。

    两人有说有笑完全当程景赫不存在。

    程景赫在一旁全听懂了，他夸她漂亮，她说谢谢，夸他衬衫好看，他说他来自M国，她说她在M国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说今天早上去潜水了看到了珊瑚，建议她也去一次，她很感兴趣，说等会儿就去预约，希望明天也可以见到漂亮的珊瑚……

    程景赫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蚂蚁在爬，抓心挠肝的，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