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陆诗音觉得自己这一天真是够忙,早上搬家,下午看妈妈,晚上又准备往陆家赶。

    虽然说她一直以来都不太爱回陆家,尤其昨天还被陆正国骂了一顿,但她的项目最终还是需要陆正国点头,所以她该听训就得听训。

    抵达陆家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陆家灯火通明,偌大的别墅竟然半天听不到一点声响。

    徐妈迎上来,说董事长在书房,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似的。

    在她准备上楼找爷爷时,徐妈又叫住她,告诉她下午小程也来了。

    这个小程无疑是程景赫,最开始刚领证那两天,徐妈总是习惯叫他姑爷。陆诗音纠正她许久,让她不要这样叫,奇奇怪怪的,后面才改正她的叫法,叫了小程。

    陆诗音下意识问:“他来做什么?”

    “是少爷叫他来的,两个人好像一起钓鱼去了。”

    “知道了。”她未做深究,抬腿上楼。

    直至书房门口,她轻叩了两下门,得到进的允许。

    她刚推开门,只见从斜前方飞来一只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躲避,一只茶盏结结实实砸到了她的额上,她下意识地憋气。

    接着满脸的水顺着脸的轮廓线往下滴落,是茶叶水。

    眼睫上挂上了水滴,嵌入她的眼眶内,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用手指头揉了揉。

    前方是怒气冲冲的老人,陆正国端坐在椅子上,带着不可反驳的威严,是令人感到害怕的精瘦小老头。

    陆诗音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声如蚊蚋:“爷爷……”

    陆正国冷哼一声:“陆总现在架子还挺大,叫不来就算了,电话也不接。”

    她闭嘴不说话,陆正国持续输出:“谁给你的胆子敢把一会议室的人撂下!”

    “我给你兜着那么大一个董事会,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问你,这段时间里你都学到了什么?钱穆也不能好好规劝你,钱穆还留着做什么,换人吧!”

    到这,陆诗音才抬起头来:“不行,钱助理人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也知道是你的问题那为什么还要这样?”陆正国说道激动处站起来。

    他向来喜欢穿中山装,又喜欢将双手背在背后,眉心总是皱起,像是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复杂并且得不到信任的问题,所以她选择继续沉默。

    待陆正国发完了脾气,又坐下喘气,好像刚刚骂她令他耗损了不知多少元气。

    他问她:“听说你最近搞了个什么团队找人谈合作?”他平缓下来,想喝茶才发现茶杯掉在地上,滚到了书架旁边,手摸了个空,只好把手收回在脑袋上摸了一圈。

    “谈得怎么样了?是搞什么合作?你叔叔和我说你没有不务正业,说你每天都在认真学习管理,他对你是真溺爱,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养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你……”

    陆正国后面的一个称呼没说出口,舌头将那两个重复的音节吞下去,又烦躁地摸了摸头发。

    “所以你那个项目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

    程景赫和陆启晟今日下午去山庄钓鱼,吃过新鲜的鱼同坐一辆车回家。

    车内,陆启晟又讲起下午钓的那条大鱼,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是十足的风度,又因着常年运动,身姿依旧挺拔。

    外人常说,陆家的基因好,没有一个小孩长歪,这点程景赫是认同的。

    钓鱼闲事说完,陆启晟又问起程景赫的新婚:

    “音音没给你添麻烦吧?你别看她比你大……”他在这里卡了壳,忘记两人之间差多少岁。

    “四岁。”程景赫替他答。

    “对,四岁。”陆启晟面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意:“她这人就是个小孩心性,我看还没有你做事沉稳。她呢,总是做一出想一出,早年间,音音也做过一些……”

    陆启晟叹口气:“不提了,都过去了。”

    程景赫面上挂着无温度的笑:“我都知道。”

    陆启晟有些惊讶:“哦?小程总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我早就安排好,按理说不可能走漏一点风声。”

    程景赫笑道:“她的事我都知道。”

    “哦,差点忘了,你姐姐和我们音音是好朋友,你姐姐人好,音音出国这么多年,回来两人感情一如从前,人生能得一知己是幸事。”

    程景赫不解释,静坐一旁。

    陆启晟话锋又转回去:“音音要是给你惹麻烦,你不要当真,她爸爸去得早,妈妈又不管事,她爷爷那会儿正好生病,没精力照顾她,音音很多时间都是我带大的,她小时候……”

    未等陆启晟说完,程景赫便说:“不会。”

    “那就好,”陆启晟松了口气,看起来很放心的样子:“音音刚接手公司,大概不比你接触公司事务早,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帮帮她。”

    程景赫摩挲手上的戒指道:“叔叔该对她放心,她有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我相信音音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陆启晟转头看他,两人视线触碰,他笑了,和蔼可亲的样子:“你们小年轻感情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放心。”

    程景赫颔首:“是,我们尽量不给长辈们添麻烦。”

    -

    陆诗音没打算今天就和爷爷摊牌说这个设想,所以手上没有完整版的企划书,她手上的那一版都还只能算是个残次品。

    她清楚如何打动陆正国,所以对于这件事她是抱着百分之百必胜的决心来做的。但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只能按照记忆将企划书的核心抛出来,然后边说边加上自己临时想出的点子。

    待她说完,陆正国沉默了,接着问了一句:“这一周你就是在干这件事?”

    “是。”

    “你刚刚只说优点,却没有说缺点。”

    “缺点显而易见,爷爷您应该会比我更清楚,我觉得我不需要再和您赘述,但这个项目能够带来的社会效益也是巨大的。”

    她倒没有在异想天开,若是真将这件事办成,带来的效益是无法想象的。当然失败也同时存在,可做成一件事本来就是失败与成功并存的。

    陆正国坐在椅子里沉思了一会儿后笑了,接着又问她:“你这个什么护工机器人,是为钟季嘉做的吧?”未等陆诗音回答,他便下了结论:“假公济私。”

    陆诗音失了反驳的理由,话头梗在喉间,默默咽下去。

    陆正国突然话锋一转,问她新婚生活怎么样。

    她老实回答:“还可以,现在住在南岸府那边,离我们两个人上班的地方都近。”说到这件事,她稍微有了些底气。

    陆正国沉着声音“嗯”,总算是有一件事情让他舒心。

    这时听到楼下徐妈说话:“少爷和姑爷回来啦!哎呀!这么多鱼……”

    陆诗音也听见了,后知后觉被徐妈给骗了,当她面喊程景赫叫小程,背地里自己又偷偷叫人家姑爷。

    陆正国拍桌起身:“走,下去看看,钓了多大的鱼。”

    他就这样,将陆诗音刚刚的计划抛之脑后。

    陆诗音不甘心,在出门前又问了一句:“爷爷,我和你说的那个项目……”

    陆正国打开门,当没听到,自个儿大步流星下了楼。

    陆诗音紧锁着眉头,暗暗怪这两人回来得不是时候。然后她也迈腿出了书房,下楼前听到楼下一片热闹,徐妈高兴坏了,分贝又放大了许多,她心中不快,自然觉得徐妈的声音刺耳。

    直到慢悠悠走下楼,才看到程景赫一反平日里穿西装的风格,此刻换了一件冲锋衣,看起来多了一分青春气息。

    他正笑着和长辈们说话,陆正国看起来十分开心,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拍了拍程景赫的后背,感叹后生可畏。

    程景赫听到楼梯处有声响,转过头来,二人对视一眼,本笑着的脸突然沉下去,一脸严肃走向她,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额角:

    “怎么弄的?”

    他的手微热,陆诗音感觉那一块被他碰到的皮肤一阵疼。

    她缩了一下:“疼,你干嘛?”

    “紫了。”

    经他提醒,陆诗音才去摸额头,自己和爷爷说了那么久的话,过程过于激动,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刚进门时被砸的那一下。

    “没事。”她摇头。

    程景赫将她鬓边碎发上挂着的一片茶叶捏下来:“被爷爷骂了?”

    陆诗音不爱说这些,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暴露在他面前,摇了摇头。

    程景赫没再问她,而是提醒她去洗把脸。

    她进了洗手间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脸上有茶渍干掉的淡痕,她白色衣服的领口直接变了色。

    洗过脸一下子泄了气,觉得糟心事操心不完,但面子上还得维持。

    几次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状态后出去了。

    沙发上坐着陆正国、陆启晟和程景赫,见她出来,招呼她坐过来。

    陆启晟接着刚刚的话题:“我觉得婚礼也要提上日程了,一拖再拖不像个样子。”

    陆正国肯定道:“说到点子上了。”

    陆诗音听明白了,这是要他们办婚礼,这件事她在之前就和家里商量过,不办,本来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反悔了?

    她好语道:“我们两个都不想办婚礼,领了证就行了,办婚礼很麻烦。”

    陆启晟打断她,十分严肃:“那怎么行!程陆两家都是上市公司,联姻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办婚礼呢,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诗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卦,将视线转移到陆正国身上。

    只见陆正国也点点头,十分赞同的样子。

    陆诗音有些着急:“爷爷,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为什么……”

    “说好了什么?”陆正国反问,“之前是我当着你的面答应的,但现在董事会并不同意,你要知道,你们二人结婚就不能只为一己私欲。”

    陆诗音傻了,她还记得当初回国时,被家里逼着去和程景赫相亲,她不同意,陆正国提出把明辰总经理的位置给她坐。

    一事换一事,这样十分公平。

    可如今,陆正国变卦就和变天一样,她一时间情绪有些失控,站起来:“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爷爷!我不要办婚礼!”

    陆正国的脸肉眼可见变得阴沉,他没有站起来,只坐着扫了一眼陆诗音。

    她感到有些害怕,却还是强撑着没有退缩,联姻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怎么现在连婚礼都不能自己说了算?

    “陆诗音,出国几年,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了是吗?就连尊重长辈这样的规矩你都不懂了?”陆正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一直强忍着心中的憋屈,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快要哭出来。

    她大声道:“当年也是你们强制把我送出国的!明明当时还有解决的……”

    陆正国今天没有多的耐心给她,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被扇得几乎站不稳,捂着半边脸跌入一个松木清香的怀抱,温暖有安全感。

    程景赫将她圈在怀里,背对陆正国。

    陆启晟起身拉陆正国:“爸,音音还小,你别这么动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就行了,动手干嘛呢?她就是个小孩心性,好好和她说道理她会听的……”

    “她哪里小了!”陆正国短小精悍,小身躯大能量,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竟然敢让所有人都哄着她惯着她?”

    陆诗音越过程景赫的肩膀怒视正拉扯的两人,紧咬住下唇,强忍住快要奔涌而出的泪意。

    可越看心中越是有火气,快要压不住。

    注意到怀中的人情绪快要兜不住,程景赫冲她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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