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音弦

    皂樾离的话让阿檀猛然抬起了头。

    他苦笑着:“想来你也发现桑城透着一丝诡异。之前失踪的桑城百姓这两天陆陆续续出现,他们现在都对掳走一事毫无记忆,甚至记忆错乱开始对城主府感激戴德。”

    皂樾离双目如潭:“我的妖丹在能让人忘却过去。”

    阿檀不解:“什么意思?”

    他敛眸:“妖丹能剥离他们过去的记忆,忘记自己。他们看起来像是活人,实际除了每日重复着之前的生活轨迹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那群人掌控,可以说他们是牵丝木偶。”

    皂樾离说到后面,脸色一片死灰。

    阿檀瞬间联想到在地牢时,桑城主唾骂闵寒玉狼子野心,并拒了他的求亲。但今日闵寒玉摇身一变成了桑城的大功臣,桑城主当众择他为婿。

    前后转变之大,让她一直怀疑桑城主身上出了什么变故,这样一来便有了解释。

    “妖丹只能忘记过去,可他们现在成了傀儡人,没有明辨是非能力可不是妖丹所为。”阿檀慢慢分析,这么看还缺少一些重要环节。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飞头撩。”

    阿檀说出猜想:“你可还记得昨日晚上浮云客栈的掌柜?他脖子上系红绳,长度也非常人该有的。”

    她神情古怪:“白日入住时我见他和常人无异,飞头撩到了夜间才会现出原形。城主府的地牢里,关押着的人脖子上皆戴着红线。”

    皂樾离点点头:“飞头撩本身性情温和,有制造幻境的能力,从不会无故害人,偶尔有睡不着的人求到它们面前,还会热心制造幻境,甚至舍得给一丝妖丹。”

    “可架不住有人看上它们的本事。” 他的目光逐渐锐利。

    两个人三语两语中还原出了大概真相,飞头撩半夜出行,在桑城百姓熟睡后制造幻境。

    黑衣卫不声不响地将大批人掳到城主府,用皂樾离的妖丹消除记忆,再利用飞头撩的妖丹红线,控制他们的思想。

    或许里面还有占卜术士的手笔。

    皂樾离一带而过的占卜术士,让阿檀留了心,没推算错的话闵寒玉唤的那声“子明”就是占卜术士。

    子明全名芥子明。

    三界人眼里的年少成名的占卜术士,恃才傲物拒绝母妫族的招揽,据传闻他现在也不过千岁。

    她胁迫闵寒玉时匆匆一瞥,苍黄袍衫男子的年纪很符合。

    阿檀没有将心中的疑惑直接说给他听,反倒是皂樾离问起了她接下来的计划。

    阿檀不慌不忙道:“我在等一个人。”

    她已经抛出筹码,现在端看这个筹码的份量是否足够让他现身。

    皂樾离见她风轻云淡高人做派,想说没有计划就算了,大不了余生就缩在这个小破屋里。有他这个幽界小妖主作伴陪聊,也不算太亏。

    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眼神亮了起来,闪烁着光芒,望着门外道:“来了。”

    她话音刚落,门上落下叩门声,阿檀扬了扬下巴。

    皂樾离半信半疑跑去开门,借着一丝缝隙看清门外人的胖瘦高矮,心下一咯噔,倏地一声把门关上,用背抵住门。

    下一秒,门粉碎裂开。

    木屑纷飞间,白衣袈裟不染分毫,北忻捏着念珠出现在门外。

    皂樾离看到又一个熟人泣血法师,警惕地跳脚到墙边,对着阿檀道:“你居然诓骗我!”

    “怎么骗你了?”阿檀不明白他这踩了尾巴的作态是什么情况。

    皂樾离担心的法师进门后没有施舍他一星半点的目光,径直朝着阿檀走去。

    她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打算,随意问:“一念法师到此处来有何贵干?”

    “小四姑娘信主说笑了,不是你留下纸条诚邀在下前来?”

    “哦,是吗。”

    阿檀面上看似不以为意,心里决定这一次她怎么都要拿捏住他,谁让他昨天毒舌不饶人。

    北忻捕捉到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耐着性子道:“条件。”

    阿檀手指向角落里几度开口欲言的皂樾离:“与我们合作,救两个人。”

    “还有两只兽。准确来说,算不得两只,有一只算你的。”阿檀朝北忻伸出来的四根手指,收回去了一根。

    北忻:“可以。”

    阿檀一愣,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也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眉角微微上扬,快速将她和皂樾离目前得来的信息和北忻复述了一遍。

    皂樾离堵在嘴里的话说不出来了,泣血法师和狠辣女魔上一回凑一块,碰撞出的是火药味。现在怎么看他都是个多余人。

    难道摩擦除了生热,还能生出爱情的火花?

    皂樾离蹲在角落里,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想法是我想办法混入城主府,你和皂樾离,就是他…”阿檀说着自己的打算,提到皂樾离,原本靠墙站着的人消失了。

    连着叫了好几声,他才从外面姗姗来迟。

    阿檀睨了他一眼:“偷偷摸摸出去也不打声招呼。”

    皂樾离震惊,是你和泣血法师谈得太专心忽视了他,他方才分明是大摇大摆走出去的。

    无视皂樾离要发言,阿檀继续说下去:“罗家是桑城主的姻亲,我认为你们去一趟罗家会有意外收获。”

    她说了在城门口发生的小插曲,结合闵寒玉对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阿檀认为罗家定是知情,甚至他们可能还未被完全收服。

    皂樾离听了,认可阿檀的说法。尤其是在听说罗家毁了大半,只有幼儿和妇孺,且妇孺还没有灵力后,他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北忻拨动念珠的手停了下来,挑着眉眼看她:“他在城主府,对不对。”

    他收了念珠,偏头看向她不容置喙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城主府。”

    阿檀倒不是拒绝和北忻一起去,他很强,这点毋庸置疑,有他在肯定多一重保障。

    要说完全放心,其实她心里还是有芥蒂的。

    现在他们能和平相处统一战线,皆是互有所求。等他不需要了,日后还是要用嗟嚤杵杀了她。

    皂樾离听到泣血法师不与他同行了,跳出来反驳:“你不去怎么保护我…”

    北忻转头,刀子一般的目光就要杀死他,他立马识相:“你不去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皂樾离笑着看向阿檀,用明媚的笑容表示:你就是他想保护的人,我幽界小妖主不配和法师搭档。

    阿檀看着一黑一白两张脸盯着自己,拒绝的话突然就这样卡着说不出来了。

    最终,大约是怕皂樾离一个人真捅出篓子,北忻淡淡道:“他和你一起去。”

    一团红球凭空出现,落在地面上,阿檀离得近炽热的火舌烤得她脸颊一热。

    火舌褪去,露出里面黑衣黑发金眸的少年,皂樾离莫名觉得少年很亲切。

    少年离阳对谁都是冷冷的,一出来视线就没离开过北忻。皂樾离脸都快笑烂了,逗弄了半天还是没能让他开口说话。

    北忻:“离阳,你和他去城南罗家。”少年这才将目光施舍一部分给皂樾离。

    原来假法师身边藏了一个实力不俗的帮手,阿檀收了打量离阳的视线,掏出几根红线,对着三人道:“这是牵音弦,可以传音和感知方位。”

    皂樾离看得稀奇:“怎么用?”

    阿檀将手摊开,“每个人的掌心上有都纹路,有的呈山形,有的呈川字,各不相同。掌心有多少主纹路就能连多少牵音弦。”

    示意皂樾离过来将手摊开,她拿起一根红线,一端放在自己手里,一端让他握着。

    皂樾离还没端详仔细,红线化成一点红芒钻入手掌,转瞬靠近大拇指的整条纹路亮了起来。

    阿檀发话:“闭眼。”

    皂樾离乖乖照做,手里的纹路让他冥冥中清楚感知到了阿檀的方位。就算阿檀几经变换位置,他都能准确无误找到。

    这东西太好用了!

    他惊喜地睁开眼,想到以后用千里弦和心上人绑在一块,不要太有仪式感。

    于是厚着脸皮讨要:“小四,你还有几条这样的绳子,送我一条呗。”

    看来效果和她预想的一样。

    牵音弦是半芽被绑走后,阿檀照着侠酒的残缺方子琢磨出来的东西。

    找出方子里所需的材料,因着下半张方子缺失,她试着往里面加上自己的血,失败了几次后,好不容易成型了五根。

    今日就要用去四根,还余下一根她要留给半芽。皂樾离的算盘注定只能落空,递给他的牵音弦拐了个弯送到离阳面前。

    离阳接过立马抓过往阿檀面前凑的皂樾离,毫不客气地按住他的手,就这样皂樾离掌心最中间的纹路被离阳占了。

    皂樾离炸毛了:“这是留给我未来媳妇的位置!”

    离阳脸色波澜不惊,嫌恶地扔开皂樾离的手,拿着阿檀多给的红线,眼巴巴地看着北忻。

    北忻接过后,很快两人之间很快有了联系。离阳盯着手里消失的红线,用小拇指不经意划过,心里荡漾开。

    北忻叮嘱少年:“小心探查,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传消息。”

    “离阳明白。”

    少年露齿一笑,脸颊上可见两个酒窝陷阱,轻易就捕捉到人的心神。

    皂樾离看得惊奇,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酒窝,少年的笑如烟花散去,绷着脸拎起他的后衣领,脚下发力。

    只听见皂樾离在空中留下嗷嗷嗷上下起伏的惨叫。不知小少年施了什么手法,皂樾离嚎了不过两三声,到后面声音也没了。

    假法师契约的兽,明明是朝气阳光小少年,偏偏学他主人的样,绷着脸装深沉。

    还喜欢整人,龇牙必报。

    阿檀撑着脑袋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补充了一点。

    “走吧。”

    她撑着从地上起来,盘坐太久,血液不流通,右脚刚踩实地面,酥酥麻麻的触感自脚底升起。

    阿檀不自然地走了一步,打算让麻了的脚自我恢复,谁知那点不自然蓦然放大。

    先走一步的北忻停下来,朝她伸出了手。

    阿檀本能避开,快走几步到了门边,借着门框的力狠狠踩了几脚,努力挽救不受控的右脚。

    她余光瞥见假法师落后于她,伸着手没有动作。

    他不会又要像昨晚那样倔,还想管到她头上吧。阿檀犹豫了半天,腿上的酸麻消失了他还没挪动半步,她解释:“谢谢,我不用扶。”

    闻言,北忻挑了挑眉:“小四姑娘信主,我们的牵音弦还没有系。”

    阿檀尴尬地脚趾抠地,她能说她忘了吗?

    牵音弦融了她的心血,所以对方系绳之人感知她的方位只会更加精准,阿檀正在犹豫要不要给。

    北忻一直伸着的手突然放下:“看来,小四姑娘信主还是信不过我,合作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低垂的眉眼染上一分释怀,偏偏怎么看都带着一丝落寞。

    这要是放到法师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檀怎么折辱亵渎了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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