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主治和幸顾尔的交谈中，意暖能够捕捉的信息有限，最大可能是幸顾尔的身份特殊，许多消息都需要保密——林主治此时的人设就代表了她不会将可获知的信息保密。

    林主治也已经给出了结果。

    “没什么问题，可以开诊断。”林主治的敲击声音重新响起，她随口一问，“现在的大脑控制还正常吗？”

    “对目前的工作来说没有问题。”幸顾尔的情绪很好的掩饰在温和之下，她像是有些请求，“不过，我想在这里重新增加一份诊断？”

    说到这里，幸顾尔似也知道会让林主治有些为难，她仅是陈述，“我想重做心理诊断，判断病症。”

    “像是初诊那样。”幸顾尔明示着，“我之前许是夜间多梦，并未影响到专业技能。”

    林主治的表情在刹那间有了变动，她点了点头，“如果重做，就要申请病情重调。”

    她顺势转头，从侧桌抽出一份淡蓝色的【宣传单】，从桌面推给幸顾尔，“这边是病情重调的规章程序。”

    病情重调。

    意暖直视着桌面，极好的表现着一位规规矩矩实习生的模样。

    她开始在备注的位置输入新的内容。

    【备注：做心理介入前，建议排查身体原因（可能是身体原因导致的工作不稳）；患者申请病情重调（夜间多梦），建议调查初诊结果是否有误。】

    意暖结束输入，但她也没有提交或者暂停，而是等待，仅是看着屏幕上最末尾的字。

    “我知道的。”幸顾尔已经将那张宣传单收了起来，她看着正在打印诊断单的林主治，“您也知道，人类修补师职业的特殊性。”

    诊断单落在桌面上，林主治并未言语，她将诊断单递给幸顾尔，继续在键盘输入。

    敲击键盘的声音跟随着字词的变化，毫不停顿的，像是演练了千万次——只需要将记录的词句拼凑上去，就是答案。

    这实在是太像背过的各类固定表达了。

    意暖还记得手边的那本【心理科预诊学（通用）】，她的确需要抽出些时间来查看。

    诊断单被幸顾尔收起，放进挎包内。

    “人类的需求总是多样性的。”幸顾尔起身，她这时才以一种作为幸顾尔的姿态和林主治交谈，“我们也只是职业之一，只是更需要被监管。”

    幸顾尔没有再多说，只是收回那张监测报告后，就离开了诊室。

    接连两位患者的预诊单/复诊单都是保留在林主治这里的。

    看着幸顾尔离开的背影，意暖没有再挪开视线，她注意到了那双落下漆皮的鞋跟——鞋跟底部是全新的，应该是刚去做了修复。

    但面上确实是比较粗糙。

    这的确让意暖联想到了云小壮，两种截然不同的融合在一起，但在幸顾尔身上，这仅仅只体现在周围使用的物品身上。

    那些物品的确是幸顾尔的，但不像是她使用的。

    “意暖。”林主治唤了声，她这时就像位即将批改作业的教师，似是在组织教学答案，“写得怎么样？”

    “写好了的。”意暖还有些停顿，那的确是她的顾虑，“林老师，我想再了解下这个职业，再修改下诊断。”

    不知为何，林主治的表情变动了些，像是在笑。

    “可以。”林主治点击了下鼠标，门外的传音器开始作响，正在通知第三位患者。

    第三位患者，蒙努。

    “但还是先提交，后面有什么修改的告诉我。”林主治没有再详细描述。

    她稍一顿，想起意暖接下来的工作，顺口说着，“等修改完，我再和你说修改意见。”

    “今天开诊吗？还是明天上午？”林主治转过头，看着意暖，征询意见。

    “今天可以的。”意暖立刻回答道，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将书本和写上名字的纸张合在一起，“老师，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在手机上联系您吗？”

    那间预诊室里可没有打印机，那些患者的预诊单全都是打印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这预诊室的分配原由。

    “可以。”林主治没有拒绝，她开始操控电脑，约莫是为意暖开启诊室，“下午开始，给你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现在是14:56。

    “四点吧。”林主治看着时间，“我会把资料发给你，你先回去准备，跟着资料学习。”

    主治医生确实很忙，带实习生也并不是一定的工作，往往是分配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会好好准备的。”意暖立刻应下，她暂时将刚才的诊断修改完毕——将病情重调之后建议删除，无建议。

    现在应该是活者评分的末尾，收尾阶段。看得出来，林主治在活者之外，也有着正式工作。

    提交完成。

    意暖没有再打扰，她看着屏幕上依旧存在的界面，心思百转。

    林主治约莫是能够通过监控看见她的电脑屏幕的，但只有最终提交的才是答案。

    这中间的修改过程，也可以叫做人设打造。

    “老师，那我先过去了。”意暖起身，她内部调整着，依次记录要执行的计划。

    修改答案和签到表盖章是必要的，除此之外，就是工作准备和工作信息整理。

    原主的人际方面，意暖并不打算关联，她知道那些并不是属于她的。

    扮演总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好，去吧。”林主治没有继续关注意暖，因为第三位患者已经从门口进入。

    新的脚步声成为室内新的关注点。

    新进来的患者是位身形高高壮壮的男生，灰色的卫衣和黑色的长裤，皮肤有些黑黢。

    蒙努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就走了进来，脚步声略微浮躁，但足够沉重。

    垂在身侧的手上带着陈年的旧痕，和年龄很不匹配。

    意暖抱紧书本，就离开了诊室。

    诊室内那股轻微的铁锈味实在是引人注意。

    但也不是血腥味。

    离开诊室的瞬间，意暖感觉外面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那种夹杂着多种情绪，明目张胆却又无法捕捉的关注。

    可余光看去，并没有多少人正在关注她，最多也只是正常的视线转移。

    意暖稳步前进，越过走廊，她目光平视，像是在思索，又像是紧张。

    实习生以医生身份出现在医院，有些局促总是合理的。这段时间，意暖查看直播，直播间画面出现在面前。

    她必须要每时每刻都成为林意暖，但又同时是意暖。

    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一团乱麻，原先的广告早就已经被压得看不见，观众们的讨论一条接着一条。

    【观看人数：365（无演绎阶-活者评分-排名待定）】

    观看人数的确迎来了低阶段的增长，意暖也第一次看见了来自直播间的提醒，明晃晃的挂在直播间的上方，旋转着播放。

    【活者评分（1/n）已进入待评阶段，短时延长扮演时间。】

    【直播间进入排名序列，等候当天结算。】

    接连两条消息，意暖点击查阅完成，直播间便恢复了常态。

    那两条消息应该挂了有段时间。

    弹幕里有三两条不知是调侃，还是提醒的消息。意暖只捕捉到那条恰好看见的。

    【游客69248785：如果不是新手，早就被人用回放研究，训练成掉着胡萝卜的驴了。】

    这时候，意暖倒真的是觉得这些弹幕里也很有价值，她面色未改，边走着路，边调查时间前段的弹幕。

    没有回放，但有各类弹幕记录。

    这位【游客】的目的确实混杂。

    在意暖看来，扮演世界中的回放没什么用，那些表象是用来考核的，倒是弹幕记录更加管用。

    从这些层层伪装的消息中，是可以看出她的行为影响的。

    弹幕消息最爆发性时，还是在那张【监测报告】出现之后。

    【狗界大妖：幸顾尔，没听说过，从监测出来的，确实厉害。】

    【天天回收废品：这心理抚慰中心老套路了。】

    【人类修复师一生之敌：估计是被搞的。】

    【……】

    后续都是差不多的心态，既是讨论，但又有种诡异的共情心理。

    这下，意暖算是可以确定，幸顾尔的状态和【扮演】有些关系。

    对方原本可以不在末尾表明职业的，她本不是那样的人。

    像是在说给林主治，也是在说给她。

    意暖调取了那段时间的弹幕，那位监管的话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监管5696（认证V）：确实该有情绪。】

    这位监管是真的在表达。

    其余的弹幕也没有否认，或多或少的赞同着，也有的说【关外剑铃（非古代）：这两人认识吧。】

    如果认识的话，那倒更像是有目的性的。

    意暖调取后台，查看私信，她寻找着那位带V监管的消息，对方大约是真的和她的学校有关联。

    的确有，但只是增加了一条。

    【监管5969：如果你愿意给予学号，我可以为你办理辅助系统。】

    现实世界/扮演世界的关联。

    熟悉的选择。

    意暖步伐稳定，再次关闭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