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白天的时候,林觅州跟着老人在村子里走并没有觉得这里有多大。

    可到了夜里,这个小小的村子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漆黑的迷宫,再加上道路上常有不起眼的石子,白明箐很难追上少年人的同时又提醒林觅州注意脚下,免得她摔在地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林觅州看见那黑乎乎的身影在月光的庇护下左拐右拐,几乎消失,无需多想直接小声说道:“你直接跟上去吧,咱们今晚还挺安全的,这样我在后面跟着你,也有一定距离,你跟着他,别跟丢了,等到白天就没事的。”

    白明箐还是不太放心想要拒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亮快下山了,少年人的身影越来越快,做决定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最终,白明箐认为目前还算安全,还是以完成任务为主,同意了林觅州的建议。

    眼见着白明箐那高挑清瘦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林觅州悄悄松了口气,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回头看向他们刚才过来的拐角。

    一只小小的白色羊羔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祂向着林觅州低头,柔软的羊毛间并没有羊角存在,身上的皮毛也如白天一般洁净,姿态温顺而亲近,好似一只真正无害的羊羔一般。

    她今晚在追寻那个奇怪的女人之前特意没带着羊羔离开,就是想在对方亲近自己的时候试探祂的反应,刚才也在余光看到了羔羊的存在。

    而现在,羊羔如她期望般做出反应,出现在她的身边,林觅州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能做些什么?

    她又敢做什么呢?

    月边的云被夜风悄悄吹动,遮挡了月亮的光辉,又带来了一阵凉爽的夜风。

    林觅州开始无端觉得尾椎上有一股冷汗爬上大脑。

    她摸了摸兜,最后竟是拿出了一直未动的药瓶,干吃了两粒进去。

    她已经忘记了老人白天的反应,希望现在这只给她带来诡异危机感的羊羔其实是她的幻觉,其他人从未见过祂。

    也就是在这时,无害的羔羊也发现被祂当做母亲的人似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也会惧怕自己。

    那双横线的黄色眼睛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个瞬间,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微笑的情绪。

    “母亲。”在观察很久过后,羊羔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是干净的男声,好像林觅州那不曾去过的学校里过了变声期,穿着白衬衫的干净少年会发出的声音。

    林觅州很难界定这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来自于她的幻觉。

    这个被称作异空间的地方似乎对农村的夏天存在某种刻板印象,它所呈现的夜里只有单调的蝉鸣,而现在,还多了一声“母亲”。

    林觅州觉得自己没听错,但她希望自己听错了。

    站在面前的羊羔也没那么容易饶过她。

    察觉到人类的软弱,羊羔也没有就此隐藏试探的想法,而是面对着似乎已经被吓傻了的林觅州,忍不住更加靠近对方,仿佛沉浸在蜜水当中,“母亲,我好想见你。”

    月色依旧明亮,清净,站在她面前的小羊身上却仿佛存在着某种柔光,散发着某种诡异而无害的气息。

    林觅州沉眸看向对方,没有说话,缓缓蹲下张开双臂面向羔羊,似乎想要拥抱这只可怜的,孤零零的,不知被困于此多久的羔羊。

    来自“母亲”的恐惧与温顺让羔羊有着十分欢喜。

    祂动了动耳朵,尚未长出羊角的头颅很是幼嫩,而面对母亲的怀抱,即使是因惧怕而产生的虚假的温柔,祂仍难以抵抗这个诱惑。

    没有怪物会比他更喜欢母亲。

    现如今,林觅州的存在对祂而言仿佛是一场幻梦,祂既想靠近,又怕美梦破碎。

    就在这时,林觅州突然低下头,轻声问祂,“不过来吗?”

    羔羊终于忍不住彻底的投入了那个怀抱。

    那一刻祂仿佛回到了曾被塑造时的温暖。这种仿佛回归原初的快乐令羔羊感到无比快乐,而在看到“母亲”无神的双眼时,祂又有一种超越这种温暖的快感。

    本该是强大的、威严的母亲现在受到了祂的控制,从此祂不再是……

    羊羔的幻想中的温情戛然而止,一种刺骨的压制突然在祂的心中、身体里乃至灵魂中迅速蔓延,迅速侵占了祂的所有,只待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进行审判。

    祂才刚被抱起来几秒,这股可怕的恶意却将祂牢牢禁锢在了林觅州的怀里。

    羔羊惊恐地利用羊的视觉看到林觅州正在打量自己。

    现在如果捏断的话……

    怀里的这只羊羔看起来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山羊幼崽,如果抛开超自然力量,祂应该是很脆弱的。

    迄今为止祂表现出来的全都是精神方面的能力,而白明箐也跟她简单的说过,这个领域里的怪物还在形成中,这种时期的怪物往往只有单向的能力。

    也就是说,祂能在精神层面伤到人,那大概率不能在物理层面上伤到自己,而她刚才也感受到了祂能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有机会试试,反正祂的能力好像影响不到自己。

    林觅州将手轻柔地放在羊羔的头上,从头骨划过脖颈,又落在了身体,循环反复,在外人看来就是在安抚羊羔。

    但只有位于她怀里的双生之一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威胁。

    对于他跟他的兄弟姐妹,“母亲”的存在远比“父亲”的存在要威厉、可怖,但作为真正创造祂们的人,“母亲”的存在却又令祂们无比依恋。

    是“母亲”真正创造了祂们,也只有母亲,只有林觅州这具躯壳里装着的那个存在可以真正的杀死祂们。

    巨大的濒临死亡的压力伴随着那只轻柔的手拂过祂的身体,羔羊黄色的眼睛开始变得灵动,瞳孔的形状也在改变。

    祂快维持不住自己的存在了。

    祂本该快乐于母亲亲自给予的死亡,但‘双生神’这个个体有着浓重的求生欲望。

    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之下,祂驱动着身体艰难地舔舐林觅州裸露出来的小臂,低下自己的羊头,努力表达自己的温顺,还脱离了羊的身体,直接将声音慌忙地传进了林觅州的脑海——

    “母亲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求您原谅我…我是这个领域的根基,是链接外界的通道,您先息怒,我能帮您离开这里。而且我的兄弟还在帮您出气,目前未能见您,您是否想要见他?”

    两只?

    林觅州迅速捕捉到了祂话语里的意思,开口问祂,“为什么叫我‘母亲’?通道是什么?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羔羊不解,“您就是母亲呀,是创造我们的至高无上的造物主。”

    “我没……”林觅州眸光一动,重复问祂,“通道是什么?怎么离开?”

    “那个老头带人进来的东西就是通道,但是外人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等到祭祀结束了。”羔羊说着还点委屈的撒娇道,“母亲您也带我走吧,我被困在这里好久了。这里太无聊了。”

    林觅州反问:“你不能控制这里?”

    羔羊难过地往她的怀里蹭,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危机,“我要是能离开,早就和哥哥去找您了。我们打不过口口。”

    那是一个莫名的消音,落在林觅州的脑海里完全无法和现如今她知晓的词汇对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被什么屏蔽了,还是因为她不懂那个词汇代表的对象。

    察觉到林觅州暂时没了杀心,羊羔继续撒娇,“好嘛母亲?带我们走吧?我们很有用的,父亲给了我们自保的能力。”

    “父亲?”林觅州打断了祂。

    “是的呀,应该算是父亲吧。”羊羔幸福地蹭蹭林觅州的小臂,似乎对‘父亲’的存在并不在意,满心嗅闻着林觅州身上的味道,乖巧回答,“您不必在意祂,父亲来不了的,如果祂来了,我们也会保护您的。而且父亲很温顺,不会伤害其他存在的。”

    ‘父亲’可比祂们温和多了,而且现在祂和祂们一样,满脑子都在想怎样能找到母亲。

    林觅州有心探听那个“父”的存在,但心中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问了,再问的话会带来某种不好的事。

    她一向相信直觉,干脆转移话题,“你们是两个存在?你们是谁,又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羔羊闻言十分委屈,“您之前不是还见过我们吗?”

    在林觅州的疑惑中,羔羊继续道:“就是那个屋子啊,我跟哥哥被放在那个石头里了。”

    根据羔羊的描述,林觅州瞬间想起了什么,试探问祂,“你是说那个有很多木质的牌位,中间有一个石头的神像,外面上面写着‘双生神子’样式牌匾的屋子?你们是在那里?你们是在那个石像里?”

    林觅州感到难以置信。

    羔羊被林觅州摸得有些困了,嘟囔着回:“我们才不是神子。”

    林觅州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半晌后,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无比明亮的太阳,对着莫名开始困倦的羔羊小声喊了道:“双头鬼,是你吗?”

    “是我哦,母亲。”

    羔羊在临睡前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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