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致电

    鬣狗的嘴唇不断蠕动。

    风吹过,明明是初春,可鬣狗却觉得有无尽的严寒从脚后跟蔓延到全身,他不断后退,四肢渐渐着地,摆出逃跑的征兆。

    但辛哲怎么会让他如愿?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尤其是对这种打击报复心强,又贼心不死的畜生,更是不能心慈手软。上次在人流密集处不方便下手,这次......这畜生自己挑了个没人的时间地点,再手下留情,辛哲都觉得愧对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经验了。

    鬣狗不断地往后腿,见黑豹一动不动地卧在那里,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既是给自己保留逃跑空间,又是想揣测对方的意图。

    也许,只要知难而退,对方就会放过自己?

    终于,他退出了十余米,这也是一般高等级兽人的攻击范围。

    豆大的汗珠渗出皮毛滴落在泥土上。

    鬣狗露出如释重负的解脱表情。

    然而下一秒,不断泵送到心脏的血液就像是停止了运动,并以一种僵硬的方式缓缓地在血管中游动。

    扑通——

    鬣狗趴在地上,眼珠不断上翻,濒临死亡的感觉迫使他涕泗横流。

    怎么会??

    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动的了手?

    好可怕的天赋......

    他一定会死的!

    “放过我,放过我,我错了,我不该动那女人,求求你......”

    他匍匐在地上,眼睛渐渐附上一层代表死亡将至的白翳,可他全然不觉,只是四肢并用地爬向黑豹,嘴里不断呓语:“我有罪,但你没资格审判我,杀了我,你也会被判死刑。”

    “没资格?”

    黑豹的耳朵动了动,他的豹脸融在黑夜里,戏谑道:“那你是孤陋寡闻了,帝国有资格立刻审判你的,足足有三人,不巧......鄙人正是其中之一。”

    三人?

    什么意思?

    可惜他没有机会知道了。

    这辈子他犯下罪孽无数,自以为年老之后仍然可以犯下死罪然后逃脱,殊不知命运早已定下。

    辛哲看着地上的尸体,讽刺地给下了地狱的老流氓科普道:“真可怜,遇上了拥有杀人执照的我......不过害人无数,还试图继续犯罪,也是罪有应得。”

    帝国皇帝为了稳固自己统治,需要法律的绝对稳固,但有时候要排除异己,就需要一些特别的人能够僭越法律的权力。

    于是,他给三个人派发了杀人执照。

    即,给予了他们审判的权力。

    辛哲是犯人,但却并非因为犯法,而是因为高等级兽人惯有的疾病会导致他丧失理智,所以他才会被关押起来。

    不过,他上次失去理智,却是那人诱导,等到身体恢复,他必然要回去复仇的。

    总之,只要他是在清醒状态下,杀人执照就可以起作用。

    黑豹慢悠悠地跳下树,随后一瓶药水无端地出现在了他的爪子中。

    他将药水倾倒于尸体之上,很快,药水变得腐臭,带着尸体蒸发在了空气之中。

    辛哲将瓶子收到自己的储存器里。

    自从发现精神力恢复,可以勉强变回原来体型的一半后,他就乐陶陶地打开了储存器,本来以为第一件从储存器里掏出来的会是甩给女人的黑卡。

    哪知道居然是化尸水......

    晦气死了。

    “咪咪,”

    房间里传来女人的叫声,“你去哪里了?”

    骨骼收缩发出一阵轻响。

    勉强有两只巴掌大的小黑猫嗲嗲地回应了一声,从窗户外跳到了室内。

    *

    “简单姐姐要走了,来跟姐姐说再见。”

    阮苏苏伸手捞起小猫,一只手掰着他的小爪子朝简单招了招手:“快,说姐姐再见。”

    小黑猫木着脸,敷衍地说了声:“再见。”

    简单抱着资料,点了点头,再看阮苏苏的时候,脸颊两侧浮现出酡红,依依不舍地打开门:“那阮小姐,我就先走了......”

    刚打开门,一阵狼嚎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是非常激情的摇滚!

    “死了都要爱——嗷呜——”

    “不淋漓尽致——”

    紧跟着是稚嫩、牙牙学语,但非常霸气的跟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嗷呜——”

    阮苏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应该是刚旅游回来没多久的邻居,据说是摇滚乐主唱,嗯......估计在给自家小朋友进行一些兴趣教育。”

    只是她刚说完,就看到一颗晶莹的泪水就垂到地上。

    紧接着,阮苏苏眼睁睁地看着简单的衣服坍塌成一堆。

    雪白的萨摩耶顶着衣服,抱着脑袋。

    血红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她伸头一拱,将门关上,紧接着就用前肢将衣服刨到头上,紧紧捂住耳朵。

    “对不起,阮小姐。”

    女孩子的声音从喉咙里憋出,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有点唐突,但是我能住下来吗?我有点害怕......”

    阮苏苏看着萨摩耶湿漉漉的狗脸,又看了眼地板上迅速成型的小水洼。

    微笑天使哭泣。

    真的很难拒绝。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的房间很小,可能要委屈你睡我的床了。”

    阮苏苏掂了掂生无可恋的小黑猫,建议道:“不过你其实可以不用害怕邻居郎先生的,他除了有点扰民也没有太多坏心,况且......”

    她蹲下来,揉了揉萨摩耶毛茸茸的头,幸灾乐祸道:“很快就有人制裁他的!”

    话音刚落。

    门外就传出一阵虎啸:“你妈的郎瑞!再唱就和你那崽子滚出老娘的房子!”

    “......知道了!”

    沙哑的男声回道,紧接着就是小声的嘀咕:“没品味的母老虎。”

    “嗷呜——没唔!!”

    小狼还没学完,嘴巴就被自己亲爹捂得死紧。

    果然,在房东的镇压下,一切都平静了。

    萨摩耶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眼泪,眼睛如两丸红水晶,泪盈盈的:“我就是胆子小,可能这就是遗传吧......”

    阮苏苏望着萨摩耶红彤彤的眼睛,心领神会道:“莫非你......”

    “爸爸是萨摩耶,妈妈是兔子啦。”

    简单甩了甩尾巴,终于停止了哭泣,伸头拱了拱阮苏苏的手,表示歉意:“不过今晚打扰你真的非常抱歉,请原谅,我实在是有点害怕狼,即便知道他们也是人,我也还是有点害怕......”

    阮苏苏哭笑不得。

    所以这就是萨摩耶身,兔子心吗?

    既然都留下来了,两人索性又聊了会儿选址的问题,最后初步决定接受安宁街一家私立的幼儿园,那家幼儿园的园长因为要陪小孩儿去经济发达的地区,所以决定将这块地连带着设施都交给政府拍卖。

    “不要怕贵阮小姐,不管多少钱,政府都会出手的,到时候阮小姐收了学费,可以慢慢还。”

    萨摩耶温柔地望着阮苏苏,她倒是觉得就算阮苏苏分文不还,监狱长也不会说什么,反而还会因为阮苏苏需要他而乐不可支,毕竟这位可是人类始祖啊!

    而且,这么温暖的人类,值得被好好的对待。

    小黑猫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用爪子勾着阮苏苏拖鞋上的毛绒球,一双金黄色的瞳孔跟着球的方向动。

    半晌,面前的球自己挪了挪,他也终于打起精神,看着结束工作,准备洗漱的阮苏苏。

    “喵——”

    尾音娇俏,是勾引目标人物的撒娇。

    不出所料,目标人物阮苏苏弯下腰,抱起小猫往沙发上一放。

    “今天,让简单姐姐睡房间,我们两个睡沙发哦。”

    阮苏苏用诱哄小朋友的声音,软绵绵道:“简单姐姐是女孩子,男孩子要谦让,知道吗?”

    耳朵都快要听这些大道理听起茧子了。

    辛哲心想,但他却依然佯装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只是到了睡觉的时候,洗漱完的萨摩耶看了看还算宽大的双人床,又对比了下稍显窄小的沙发,本就因意外留宿而有些愧疚的简单更不好意思了。

    她摇了摇尾巴,将头放在刚躺下的阮苏苏脸旁,问道:“阮小姐,我们一起睡吧?床挺大的......”

    阮苏苏一睁眼就看到萨摩耶惴惴不安的表情,原本想要拒绝的话瞬间淹没在了喉咙里。

    她勾了勾唇,伸手戳了戳黑猫的头,给已经睡着的黑猫裹上了一层小被子,尔后蹑手蹑脚地跟着简单往房间走去。

    一人一狗躺在床上。

    阮苏苏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简单侧过头望着阮苏苏,她的发丝细软,长长的发丝遮在脸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条流淌的温柔河。

    那河水蜿蜒,慢慢就淌到了萨摩耶的心里。

    好喜欢她。

    萨摩耶厚厚的耳朵抖了抖,她想离阮苏苏近一点,但又怕将她吵醒,于是只能贪婪地吸吸鼻子,企图嗅到熟悉的柠檬香气。

    “唔。”

    阮苏苏嘟囔了一声,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她猛地伸手将萨摩耶揽到怀里,白皙清丽的脸往简单的嘴上贴,仿佛是把她当作了抱枕。

    等抱紧了。

    阮苏苏就又安稳地睡着了。

    好近。

    简单默默地想,她从来没有和谁挨得这么近,可除了那一瞬间的慌乱外,剩下的欢喜竟让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抬了抬脑袋,将阮苏苏的头放在自己毛茸茸的脖子上,伸前爪,将阮苏苏的上半身都嵌入怀里。

    真好。

    她晚上也有人陪了。

    半刻钟后。

    黑猫睁开了眼,他抬头瞥了眼半掩的房门,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甘心。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阮苏苏也就算了,他知道那家伙会穿睡衣,但鬼知道另外的女生是怎么睡觉的,万一对方习惯人形睡觉且不穿衣服呢?

    就算是出于隐私,他也不能进去。

    可。

    没闻到阮苏苏的气味。

    他睡不着一点。

    可恶!

    ——

    监狱长家。

    正砸吧着嘴,回味着骨头汤的鲜香滋味的兔狲,突然全身一抖从睡梦中惊醒,他伸出两只前爪揉了揉脸,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他妈的,怎么大半夜突然梦到那狗狐狸跟自己抢饭吃?老子都三四年没见到那鬼玩意儿,怎么突然梦到他了......真见鬼,那小崽子现在都是议长了吧......”

    下床喝了口水,兔狲慢吞吞地爬床准备继续睡觉的时候。

    叮铃铃——

    电话铃响起。

    兔狲接起电话。

    “喂,听说太子趁我治病,把我的老朋友送到叔叔你那儿去了啊......怎么办?我突然有点思乡,所以连夜买了船票,现在已经在皇后港了,大概明天就能见到叔叔。”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似乎隐藏着玩味和笑意,“希望我来的时候,能看到辛哲是完好无损的,你说是吧,叔叔?”

    几分钟后。

    兔狲举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陷入了呆滞。

    艹!

    完蛋了!

    这鬼狐狸怎么查到自己身上的?

    还有一个问题!

    兔狲眼底浮现出绝望:“我能糊弄过去吗?”

    辛哲如何,不重要。

    重要的是。

    人类始祖的存在,他能瞒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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