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尸横遍野的山头,有一具少年的尸体微微颤动,无边的黑夜吹着诡异的阴风,少年头上的红色发带随风飘荡。

    风啸渐大,遮蔽月光的乌云散开,清冷的光辉飘落在少年身上。寂静片刻,他猛地坐了起来,低垂着脑袋,头上的发带在此刻断裂,一头长发垂至腰部。

    发带掉在一旁,尖端绣有“崔樱”二字。

    崔朗将军之女崔樱,年仅十六岁。

    永嘉一役,崔家军战况惨烈,没有一个活口。

    少女一仰头,眼里瞳孔发白,纤细白皙的脖颈溅着大片血迹。

    她动了动,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把长刀,少女呆愣片刻,伸手一拔,将那把致命长刀轻易拔出,随手扔掉。

    周边几只乌鸦受到惊吓,鸣着不详的死亡哀乐腾飞。少女缓缓站起身,呆呆地看着远方,她长发如墨,身姿纤细,置身于尸山中央,整个人看起来诡异而又美丽。

    *

    洛城,天璃帝都。

    街市熙来攘往,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追逐嬉闹,好不吵闹。

    人群中有一道黑影穿窜其中,它的后方有一白衣男子紧紧追着。

    男子看到黑影一瞬之间化身成一个市井小厮的模样,他仓惶逃窜,神情紧张地回头看男子一眼,赶忙又隐入人群。

    “啊!”

    一抹红色印入眼帘,男子冲得太急,迎面撞上了一人。

    那人扯着他的衣袖,拉着他就要倾倒。身后是一个小摊铺,男子下意识地扶住那人的头,二人双双倒下。

    胭脂水粉散落一地,摊铺被砸得乱七八糟。

    男子睁眼,正正撞见一双明澈的眼眸,近在咫尺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细软绵绵。那人眼睛不适地眨了眨眼,脸上沾上了红脂,细腻的皮肤更显红润。

    小摊主抱头痛喊:“我的货啊,这都完了,毁了啊。”

    男子垂眸看了底下那人一眼,问道:“公子,能起来吗?”

    他的手还枕在那人的头底下。

    那人怔愣片刻,连忙起身,红色发带垂过男子的手腕,带着一丝轻痒横扫而过。

    “张大人。”几个护卫拥着一个病弱青年走了过来。

    张若虚认出他是璟王,俯身行礼。璟王点头示意,随即眼睛看向他身边的少年,语气轻缓道:“宋玉,怎么回事?”

    少年怔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璟王,反而朝张若虚一笑,兴奋道:“你就是青灵司活阎王张若虚!”

    张若虚失手追丢妖灵,心情郁闷,不想和他们多纠缠,和璟王说了几句,便要告辞。

    转身之时,他余光瞥见地上有一张纸,刚要俯身去捡,宋玉急道:“别碰,是我的!”

    少年跑了过去,弯身蹲在张若虚脚下捡起那张红纸,他垂眸看着她,眸色微沉。

    宋玉仰头,眼里闪着狡黠的眸光,晃了晃手中的红纸,笑道:“多谢大人脚下留情。”

    她欲转身离开,张若虚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变得冷漠,一脸阴沉道:“宋公子,这红纸是你的,就有必要请你跟我走一趟了。”

    宋玉蹙眉忍痛,手腕上被攥得死紧,她挣脱不了。

    璟王和其护卫上前阻止,张若虚二话不说,当着璟王的面就那些护卫打倒在地。

    “张若虚,那是我的人!你敢!咳咳!”璟王气急攻心,脸都涨红了,护卫赶忙扶住他安抚。

    “王爷,稍安勿躁,张大人办案公正,只是叫我去问话,我去去就回。”

    璟王不顾自己身弱,还要上前,宋玉连忙喊住他。

    张若虚面无表情地拿出妖绳将宋玉的双手捆住。璟王气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走。

    青灵司是专门处理妖鬼祸乱的机构,宋玉被关入地牢深处,由张若虚亲自审问。

    “这张剪纸是你的,上面的图案也是你自己设计的,对吗?”

    隔着牢门,张若虚拿着一张红纸,纸上是一个小人提着茶壶的模样,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宋玉双手被妖绳捆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前几日,京兆府尹李大人家中发生惨案,命案现场也有这样一张奇怪的剪纸。”

    宋玉听着,往前走了几步,手贴着牢门,委屈道:“这世上又不止我一个人会剪纸,剪着好玩而已,就因为这个抓我,张大人是不是太武断了?”

    “李大人娶妾当晚,被砍数刀而亡,其妾室也被虐杀而死,其手法十分残忍,狠毒。”张若虚冷冷地看着她,“那红纸上染有极重的鬼气,是有人施法召魂杀人。”

    “我本已寻到那只厉鬼,却在半道被你阻碍,助他脱身,怎会如此之巧。”

    宋玉微微笑了一下,保持沉默。

    “为何不说话?”

    张若虚看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甚是反感,轻蔑道:“宋公子是觉得有璟王做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吗?”

    宋玉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张若虚看,她巴结道:“张大人,您铁面无私的事迹在下听了不少,我可不敢在您面前托璟王的关系,我只是...”

    张若虚抬眸看她,宋玉慢悠悠地往下说:“只是....觉得你长得真好看,声音也好听,一时分神罢了。”

    旁边几个衙役互相对看,脸上表情奇异,嘴角刚上扬想笑,一眼瞥见张大人高大阴沉的背影,纷纷收敛神色,目光如炬地看着牢内的登徒子。

    “你若无话可说,这里多的是刑罚可以逼你说。”张若虚声音冷厉,眼眸闪着幽光,“我也有的是时间陪着你。”

    地牢内的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刑具,借着暗黄的灯光,宋玉还可以看得见尖锐的刀具上染着干涸的黑血。

    她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喉咙。

    传闻落在活阎王张若虚手上的妖鬼,无一不受尽折磨,痛不欲生。

    “张大人,你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我一个普通人...”

    张若虚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红纸,形状是普通的虎兽模样,他将两张纸摆在一起,可以看到底下落款处有一个相似的圆形符号。

    “能召厉鬼行凶者,不会是普通人。”

    宋玉觉得再辩解也是无用,他似乎已经认定凶杀案是她所为。

    她能剪形化魂一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隐藏身份进入璟王府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让张若虚把事情闹大。

    若是因为此事把她的能力传扬出去,只会引起没必要的关注,那些人会注意到她,这往后怕是会打草惊蛇。

    衙役听从张若虚的指示,将人提了出来,宋玉四肢皆被铐上镣铐。张若虚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把刺刀,缓步靠近。

    “生死有命,冥界有则,你施术害人,罪不可赦,该受凌刑。”

    他举着刀,瞄准宋玉的胸口,“妖鬼的命处不在心脏,我这一刀下去,若你没死,倒也省得我再用刑了,可以直接把你塞进火炉烧了便是。”

    “青灵司就是这么办案的!若你一刀下去,我死了,你拿什么赔我!”

    宋玉急了,眼见刀刃越来越逼近,她挣扎着往后退,铁链拉扯着四肢,身体受到限制,她根本躲不开。

    张若虚淡漠一笑:“我直觉很准,一般不会猜错,若是错了,那也没错。”

    宋玉心中一凉,看他那眼神犹如鬼魅一般,阴森恐怖。

    那些说张若虚是活阎王的人还是把话说轻了,他根本是个不着调的疯子,妖鬼都没他可怕。

    宋玉紧握着拳头,先前的游刃有余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心中的惊惧随着张若虚的靠近越发加剧。

    就在张若虚挥刀下手之际,她喊道:“我招!我招就是了!”

    身后的衙役脸色平静,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每个来这里的犯人,都有很多花招,装可怜,嘴硬,有的甚至想着要诱惑张若虚以换取逃生。

    张若虚十分擅长引出人性的恐惧,他整个人平时就冷冰冰,寒气逼人,又不苟言笑,一旦疯狂起来极像个变态的血腥狂热者。

    每每他摆出那种姿态,未怎么下手,那些犯人个个自己先吓个半死,什么话都说了。

    遇上普通犯人,画面倒没那么血腥。

    可遇上妖鬼之类的审讯,衙役们心底升起不安的恐惧,赶忙压下那些浮想,不敢继续回忆。

    今日带回来的这个小公子,张大人明显对她有些特别,吓唬的时候都拿捏着分寸,没用多少火候。

    至少这小公子进来之后身上可一点伤都没有。

    宋玉额前冒出虚汗,胆战心惊地看着那把利刃停在自己胸口毫厘之处。

    张若虚收回刀,冷冷地看着她,催促道:“我在等。”

    “请....大人随我去个地方,我自会全部告知。”

    “把你放出去好让你找帮手吗?”张若虚往前探一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冷气逼人。

    “大人拍我逃吗?”宋玉神色不适地别开头,自嘲道:“你这么厉害,我能逃出你的五指山吗?”

    张若虚沉吟片刻,单手拆开她手上的镣铐,人还站在她的跟前。镣铐被卸掉,一边重一边轻,人有些站不稳,宋玉一鼻头撞到他胸前。

    她捂着鼻子,抬头看他,一双冷眼看人,令人不寒而栗,宋玉怯怯地躲开些。

    严府宅邸,对面有家新茶铺,老板姓林,刚盘下这块地不久。

    宋玉和张若虚坐在茶铺内,老板上前招呼,宋玉点了不少好茶和糕点,都往贵的点,老板喜笑颜开,吩咐店内小厮好生伺候着。

    有个长相精明的小厮过来摆上糕点,宋玉吃了一口白玉糕,佯装好奇道:“诶,小哥,那严府大门好奇怪,怎么挂着红布和白布?”

    小厮上前给宋玉斟茶,吁叹道:“哎,严小姐太可怜了,好好一个美人却被逼嫁给那么一个....”

    宋玉抬头,看向小厮,“怎么不说了?”

    小厮左右环顾,低头小声说道:“都说是京兆府尹李大人看上了严小姐,严小姐不愿嫁,李大人便设计害死严老爷,这才强娶了严小姐。”

    宋玉一脸吃惊:“真的假的,这还有天理吗!”

    张若虚抿了一口茶,抬眸看了她一眼。宋玉收敛了下夸张的神色,尴尬地笑了笑。

    小厮见宋玉那么感兴趣,神采奕奕地继续说道:“那李大人都四十多岁了,人长得十分凶恶,据说他有恶癖,之前有个侍妾好像只过了一夜就被折磨死了。他还有个儿子,年龄好像和严小姐一般大,听说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茶铺生意红火,座无虚席,人们议论的都是严府和京兆府尹李家的那桩婚事。

    有人说京兆府尹李大人在新婚之日被杀是报应,但严小姐就很无辜。

    人们都在叹息,但也无能为力。民怎么能与官斗,严家遇上这种事,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说起严小姐,个个摇头,面色惨淡。

    那严小姐据说死状凄惨,面目全非,死前被虐打的痕迹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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