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佳摇摇头：“不是，被你撞的，鼻子酸。”
“你还讲不讲理了？我站在这里没动，明明是你撞上来的。”
话是这样说着，胤禩还是不放心的，低头去查看她的鼻子：“真撞疼了？”
延佳摇摇头，强行将自己那不值钱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还有功夫想，胤禩一直站在这里，那他是不是看见她跟芷昔进小黑屋了？
如果他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呢？
胤禩可不管延佳心里有多少弯弯绕。
他眉峰微蹙，有些冰凉的手指抬起了延佳秀气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着。
确认她的鼻子确实没事，又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湿意：“没撞坏的，别哭了。”
延佳心跳得极快，她不自在的别开脸，不让他看。
胤禩轻笑一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好，不看了，回府再让我好好看看。”
胤禩从善如流，看了延佳身后的延禧宫一眼，才拉着人走了出去。
两人出了延禧宫，就向东走去。
在路过昭华门的时候，胤禩突然开口：“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段路肯定也不熟悉。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免得下次来走错了。”
延佳：“……”
胤禩不等延佳应声，便自顾自指着南边的一座宫殿道：“南面就是奉先殿，里边供奉的都是爱新觉罗列祖列后的神牌，不容亵渎。”
“……”
延佳瞪着一双杏眼看着胤禩。
【这人怎么回事？好好的我说什么奉先殿？】
【以我现在这庶福晋的身份，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去奉先殿吧？】
【但他这么说，我就听着吧。】
胤禩：“……”
得，这小妮子早就把骂他大哥祖宗十八代的事情忘干净了。
算了，下次找个机会，再提醒她吧。
胤禩带着延佳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宫殿门前，
“永寿宫。”
延佳诧异的看向胤禩，这是良妃居住的宫殿。
“嗯，我额娘住在这里。你今天代我陪陪她可好？”
延佳：“……”
她跟良妃不熟啊！
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还没等延佳说什么，胤禩便领着延佳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彼时，良妃卫氏正在廊下喂兔子。
永寿宫的宫人看到他们正要行礼，被胤禩挥手制止了。
几个小宫女偷笑着退到一边，让出位子给他们。
正好那几只小兔子吃饱了就不理人，跑到一边窝着晒太阳去了。
卫氏喂得尽兴，笑呵呵地畅想着：“再喂胖一点，就可以烤着吃了。”
胤禩和永寿宫的宫人对此都见怪不怪，倒是延佳十分诧异。
她看到卫氏喂兔子的样子十分欢喜，以为她是十分喜爱小兔子的，没想到她只想把兔子养肥吃掉。
真的是……十分的与众不同呢。
“额娘这样一吓，这些兔子都不敢长肥了。”
“诶？”卫氏惊喜的回过身：“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直到看清卫氏长相的那一刻，延佳才明白为何胤禩的样貌在众多龙子龙孙中如此的出类拔萃。
卫氏生得太好看了，胤禩的眉眼完全遗传了她的优点。
一看就是亲生的。
“嗯，我带延佳过来的。”
胤禩拉着延佳跪了下去：“儿子祝额娘生辰喜乐，身体安康。”
延佳：“！”
今日竟然也是良妃的生辰！
同样是过生辰，对比延禧宫的热闹，永寿宫的冷清就显得有些凄惨。
原来良妃在宫里这样不受宠。
除了自己的儿子，怕是没人会记得她的生辰吧。
感觉到胤禩握着自己的大手微微用力，延佳回过神来，脆生生开口：“给良妃娘娘请安，祝娘娘生辰喜乐，身体康健。”
“你这孩子，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怎的如此生分。”
卫氏亲自扶起了二人，对着延佳道：“你是胤禩的福晋，就跟着他叫我一声额娘吧。”
延佳注意到，卫氏没有像惠妃那个样自称“本宫”，想来平时就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没人什么架子。心下放松不少。
她看了胤禩一眼，才低头道：“谢娘娘抬爱，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毕竟这样的社会，只有嫡福晋才能跟夫君平起平坐，她一个小妾，把自己的位子摆的跟嫡福晋一样，被人知道后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卫氏不依：“规矩还不是人定的？这永寿宫我最大，我说让你叫我一声额娘你敢不听？”
延佳：“……”
她不敢。
延佳再次行礼道：“延佳给额娘请安。”
“哎！这就对了！”
卫氏听见延佳的这声额娘十分欢喜，上前挽着延佳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只对落在后边的胤禩到：“把佳儿留在我这就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延佳被卫氏这一声“佳儿”雷的外焦里嫩，还来不及问胤禩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被卫氏强行拉近了屋子。
“佳儿，屋子里暖和，我们进屋说。”
延佳刚被卫氏安排坐在暖榻上，就见门口厚重的门帘一动，胤禩走了进来。
卫氏只看了一眼，便到另一边去净手了。
“你怎么还没走？不怕迟了，惹你惠额娘不高兴。”
卫氏背对着众人，延佳听她的语气是欢快的，但总觉得话语中夹杂着几丝落寞。
同样是生辰，自己的亲儿子要丢下自己去陪在养母身边，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吧。
“不会。”
见良妃擦完手，胤禩走过去，扶着她坐回暖榻，随即跪了下去。
“儿子不孝，让额娘受委屈了。”
“你这孩子，快起来吧，别让我去扶你了。”良妃笑骂着，但眼里已经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我都说了，有佳儿陪我就行，你快走吧，省得碍我的眼。”
胤禩还是重重的磕了个头，才起身。
他长腿一迈。两步走到延佳跟前。
屋里有卫氏，还有永寿宫的宫人，延佳怕她又想干嘛，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惹来他一声轻笑。
胤禩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道：“你代我陪额娘一会儿，我稍后再来接你。”
延佳能说啥，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道：“嗯，妾身记住了。贝勒爷您去忙吧。”
在外人面前，总要装装样子。
“……”
胤禩站在原地没有动，道：“在额娘这儿，没人敢欺负你，乖乖等我回来。”
延佳又福了福身子：“是。”
胤禩：“……”
算了，回去再说吧。
“那我走了。”
说罢，他转身就出了永寿宫。
“看看，看看。”
卫氏透过窗子看了眼胤禩离去的背影，对着延佳道：“一句都没跟我这额娘交代，心思可全在你那呢！儿大不中留啊。”
延佳：“……”
是这样吗？
胤禩刚才那个头算是白磕了。
不过她看得出来，胤禩在良妃这倒更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儿子。
有宫人端了几盘点心上来，良妃将其中一盘往延佳面前推了推：“你喜欢吃贵妃饼，快尝尝，这盘味道怎么样？”
“谢额娘。”
延佳道了谢，拿起一块贵妃饼，小小的咬了一口，顿时变成了星星眼：“嗯，好吃！”
然后一口气将一整块儿吃完。
她不是夸张，这永寿宫的贵妃饼是比八贝勒府里的好吃。
“你觉得好吃就行，这可是胤禩亲手做的。”
自己儿子做的东西得到了夸奖，卫氏心里比自己得到夸奖还高兴。
方才的那点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延佳十分的震惊：“贝勒爷做的?”
\"嗯。\"卫氏点点头，献宝似的道：“胤禩以前是不吃这些甜食的，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想学做贵妃饼。我当时还吓了一跳，以为他烧坏了脑子。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
延佳听得入神，只呆呆地看着卫氏：“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喜欢的姑娘爱吃，他想试一下。”
延佳：“……”
喜欢的……姑娘？
“不过呀，别看他学问学得好，骑射也是拔尖的，可一到了这厨房可就显不着他了。第一次差点没把我这小厨房点着了不说，做出来的东西又难看又难吃。”
延佳听着卫氏的描述，想象着胤禩在厨房忙碌的画面，心中竟觉得有些酸涩。
卫氏看着延佳的模样，心下了然。
自己这笨儿子还没跟人家表明过心意吧？要不然延佳怎么会这副表情。
真是个傻的，还得她这个当额娘的给他帮把力。
“胤禩这人啊，做什么事情都认真，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卫氏指了指延佳面前的糕点，道：“就像这盘贵妃饼，他想做好就一定会做好，即使刚开始失败了，他也没有放弃，直到做道最好为止。”
“嗯。”
延佳下意识地点点头，她十分认同卫氏的话。
就像胤禩学写字一样，几年如一日的去练，终于练出了一手能得到康熙夸赞的好字。
“人也一样。他认准的人，肯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的。”
卫氏笑意盈盈的看着延佳，眼里的笑意不想是装出来的。
“他比我这个额娘有福气，他遇见了你。”
“……”
延佳心里很乱。
卫氏说的她真的是她吗？
一刻钟之前，她还认为胤禩对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从今天芷昔对她说的话中就知道，这个张氏肯定有什么把柄还攥在惠妃或者胤褆的手里，惠妃把她送到胤禩府上也是有目的的。
就胤禩与延禧宫还有胤褆的关系来看，他不可能不去调查张氏，只要调查就不可能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他应该是知道张氏进府没安好心的。
可是如今卫氏的言行不似作假。
胤禩没必要拉着卫氏跟他一同演戏。
所以胤禩真的喜欢她吗?还是他与以前的张氏早就相识？
以前的张氏也爱吃贵妃饼吗？
延佳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最后看着面前的贵妃饼，变觉得也不是那么喜欢了。
卫氏见延佳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害羞，便转而说起胤禩小时候的事情。
“胤禩从小就懂事。”
“你也知道，他从小被养在惠妃那里。”
“我位分低，又不受宠，想光明正大的见他一面实在天太难了。他就总是趁着下学的时候，偷偷来看我，有什么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偷偷藏在衣服里暖着，都送来给我吃。”
“冬日里，手上的冻疮都生脓了，怕我担心也不敢让我知道，只自己默默忍受着。”
卫氏苦笑一声：“有时候，见到他受委屈，我会怪自己，都怪我这个做额娘的没用，不能替他争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
“你猜胤禩怎么跟我说？”
卫氏话虽这样问着，但也没想着让对面的延佳回答她，只自顾自地说着：“他说不让我费心替他去争什么，他自己会争气，他会凭自己的本事让皇上喜欢，让自己强大，然后保护我。”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皇上看中他，母凭子贵，我也被晋了妃位，宫里再没有人敢欺辱我们母子了。”
延佳真没想到，胤禩小的时候受过这么多苦。
原来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小时候也生过冻疮吗？
胤禩被抱到延禧宫的时候，惠妃已经有大阿哥胤褆了，不太可能会对这么个生母身份不高的养子上心。
而胤褆那时候也快十岁了，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见他今日对胤禩的态度，就可见以前。胤禩小时候定是没少被他欺负的。
胤禩能在皇宫里长到这么大，还得了康熙的赏识，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换来的，实属不易啊。
午膳的时候，卫氏吩咐小厨房弄的锅子。
“胤禩说你喜欢吃锅子，正好我也喜欢，咱们还真是有缘呢，以后呀，胤禩不再京城的时候，你就进宫来陪我，咱们话能说到一块儿，饭也能吃到一起，我着实喜欢得紧呢。”
说这话儿，卫氏将一碗蘸料放到延佳面前，道：“这蘸料是我自己调制的，你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延佳着实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娘……谢谢额娘。”
桌上的肉和菜都是延佳爱吃的，但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吃很多。
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在卫氏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两人正吃着饭，就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主子，出事儿了。”
延佳心头一跳，手中的筷子滑落，掉在了汤锅里，溅起的热汤全洒在她的手上。
延佳顾不得手上的疼，就见一旁的卫氏起身走到哪小太监跟前，问道：“小六子，出什么事儿了，你说清楚。”
“回主子。方才惠妃娘娘的寿宴上，八爷突然离席，然后不多时，宴会上的人便听到偏殿中传来女子大声呼喊的声音，惠妃娘娘带人过去时，便看到……
延佳沉不住气地急道：“看到什么？”
小六子看了眼卫氏，咬咬牙，才道：“看到咱们八爷站在房里，偏殿的榻上正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