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夜色深沉，有人仍未安眠。
丞扬终于结束了繁忙的工作，摘下金色猎鹰胸针和同系列腕表，脱掉墨绿色的西装，挂在衣架上，然后松松领带，坐到落地窗边的办公桌前，安静地注视正在播放直播的电脑屏幕。
桌上摆放着永竣海外子公司的财税报告，丞扬作为永竣的执行总裁刚刚完成审阅。
直播准时开始，一阵悦耳的女声收拢了丞扬的思绪：
“来到现场支持‘馥·香’品牌的朋友们，媒体朋友们，各位同行，以及通过直播和其他方式参与活动的朋友们，大家下午好！非常感谢大家今天参加‘馥·香’品牌三周岁的生日庆典。”
屏幕中的女人穿着淡蓝色的旗袍，乌黑如墨的长发盘起，白玉簪斜插入深棕色的发间，仪态万方。她的眼神比起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那份大方自信丝毫未变，眉眼如月，笑意盈盈。
丞扬嘴角也不由得上扬，神色温柔地看着还在致辞的那个人——他的高中同学段倾卿。
“上高中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的理想是让全世界知道中国香，现在虽然离这个梦想还很远，但是可喜的是我正走在实现理想的路上。”
一瞬间，丞扬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夏天。
“段倾卿，你的梦想是什么？”
“老师，我的梦想——我的理想是让全世界知道中国香。”
段倾卿特意换了措辞，理想，是她一定要实现的东西。
“中国香，那是什么？”
座下的同学们低声私语。
“它是我们国家的文化瑰宝，和中医药有很多联系，不仅是皇室和文人，现在的普通人也能用。我觉得那些商场的广告里、女生的梳妆台上只有外国的香水，可是我们中国的香也很厉害。”
“我想让大家都知道，都喜欢我们中国香！”
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异常认真，说到最后甚至带上了激动的颤音。
“很好，卿卿，谢谢你的发言！老师祝你以后理想实现。同学们一起给她鼓掌好不好？”
而他，就是台下给她鼓掌的一员。
————
算上之前和胥言深创业失败的经历，今年已经是段倾卿带着那颗初心闯荡商场的第七年。
这么多年的磨砺终于有了小小的成就，她心中难免有几分感慨，站在台上眼中泛起酸意。
主理人致辞完毕，她走向甜品台，打算补充点体力，和好朋友席亭攀谈了几句。
“卿卿，你刚才真是太帅了！”
......
卿卿还想和姐妹闲聊两句，一个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段小姐，你好。”
“先生，您好。”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叫李佳，这是我的名片，可以认识一下吗？”
“李先生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您对我们的哪款产品感兴趣？或者有哪方面的合作意向，我们可以进一步聊。”
段倾卿可以说是翻脸快过翻书的典型代表。
面对陌生人——尤其是生意场上遇到的人，段倾卿习惯于保持十二分的警觉。
她换上了职业的微笑，礼貌疏离；目光平静略带笑意，眼底却流露出坚毅果决，不可小觑，看似温柔无害，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段小姐，我对于香水什么的没什么感觉，额，但是这些吃的还不错，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再聊？”
男人讪笑着上下打量段倾卿，目的昭然若揭。
“好的……谢谢李先生的夸奖，我加您吧。”
“好好好，谢谢段小姐。”
“不客气的，我们后续还有工作，就先去后台了。”
两个人假笑着匆匆告别，留下一个不明真相犹在开心自得的男人。
席亭和段倾卿疾步溜回后台，二人对坐，同时叹了口气。
“段小姐，体面人，给你点赞。”
“行了，别揶揄我了，这还不是你教我的。”
段倾卿从包包里掏出两部手机齐齐地摆在桌上，一模一样的型号——为了方便区分，一部带商务素皮壳，一部则带着卿卿最中意的艺术家定制壳。
这个方法是席亭传授给段倾卿的。席亭今年26岁，比段倾卿大一岁，卿卿便习惯叫她姐姐。
她是美妆穿搭赛道的腰部网红，平时参加活动自然少不了各色人等搭讪，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两部手机，三个账号，分别用来联系家人朋友、商业伙伴和一般朋友以及陌生人和意图不明的人。
毫无疑问，李先生属于第三类。
段倾卿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柳眉蹙起。
她只是想好好工作而已，生意场上不谈生意，偏偏要说些儿女情长，男婚女嫁，这种沉没成本太高，投资风险太大的活动，她再不想碰第二次了。
“老板，亭亭姐，时间差不多了，After Party准备开始。”
段倾卿的金牌助理阿茵走了过来，躬身轻声提醒。
————
电脑屏幕依旧亮着，办公桌前的人却不在。
段倾卿退场以后，丞扬起身走到咖啡机旁，鬼使神差地在深夜冲了一杯清咖啡，站在落地窗旁一边听直播，一边沉默地喝咖啡。
他的身影颀长，挺拔如松柏，一件基本款白衬衫没有一点褶皱，看不清神色，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落进杯中。
骨节分明的手执着浮雕华丽的咖啡匙，一圈圈拨动着，如同把所有的思绪从心底翻起，直到熟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畔。
“各位朋友们，‘馥·香’第一阶段的庆典活动就到此结束，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参与，接下来是我们的Special After Party环节……”
段倾卿换了一件暗红色的抹胸礼服，上身的设计如同玫瑰花苞，娇艳明媚又不过度暴露，下半身的裙摆部分贴合曲线，更显玲珑动人。
脖颈处戴了一枚“馥·香”上一季热门香饰——春燕衔玫，一剪白金燕子口衔暗红的玫瑰佩香珠，锦上添花，艳惊四座。
她对线上的观众们说再见，丞扬实在不舍，又或是□□开始起效，他没有退出开始播放工作室介绍的直播，认真观看。
看到这场直播，对丞扬而言实属一场意外。
今天的合作对象临时有事，会议延后，工作空隙，丞扬随手打开视频软件，本想给好朋友卢逍的摄影vlog:点赞，却恰好看到了段倾卿的直播，再也不舍得离开，把卢逍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过“馥·香”的成长点滴，丞扬对段倾卿由衷地钦佩——即使自己是商界世家出身，在其中摸爬滚打依感不易，更不必说她这样白手起家，单打独斗的女孩子了。
天已微亮，幽深的夜空泛起淡白，一如高中早起晨读时仰头望向窗外的景象。
丞扬躺在床上翻看着“馥·香”的资料，辗转难眠。
他有时不明白为何会忘不掉段倾卿，不过是一个年少时暗恋过的人罢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始终没能和其他人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甚至不曾有一瞬心动。
那年，他们曾经做过同桌，当时的自己优秀而寡言，倾卿也是如此，并且比他更加心无旁骛地学习。
他不想惊搅于她，于是没像同龄的男孩女孩热切地表白，只是默默陪伴。
还记得每天跑步的时候，他总是跟在她身后三四米的位置，有时她的单词本不小心掉落，他为她捡起。
还记得月考之后，有时她有难题不会解，看到他的试卷上红红的对号，主动向他请教。
零零碎碎的点滴是少年心事。
那时的他没有什么梦想，也不需要有什么梦想——当高材生，毕业以后继承家业。一切顺理成章。
如果不是家中发生了巨变，他大概会选择高考以后表白，然后会发生什么呢？
丞扬没有机会知道。
他将段倾卿妥帖地安放进了心底深处，偶尔想起，从未忘记。
用俗气的话讲，她就是他的白月光；而他更愿意把她比作傲雪寒梅，凌霜独立。
大概是命运的安排，在许多事已经尘埃落定的今天，丞扬得知了她的许多消息。
他看到了工作室的地址——竟然还在H市，犹豫了片刻。
最终订了一张去往H市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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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一场特别的After Party正在进行，派对主人对千里之外的心事一无所知。
段倾卿特意选择了符合品牌调性的中式装饰，雕栏烛影，配合柔和却不暧昧的灯光和自己设计的中式奇楠淡香薰，派对的格调提高不少。
段倾卿站在签名板前，和各类宾客合影寒暄，送上礼物。
“小段，才几天不见，更漂亮了。”
一位面容和蔼，身着墨绿暗花香云纱旗袍的女士向段倾卿打招呼。
“赵阿姨，我都要被您夸得不好意思了。您这边请，这是送您的礼物。”
“好，你先去忙吧，等会儿记得来找我。这次的呀，你肯定满意。”
赵阿姨一脸慈爱，段倾卿则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微笑应声，迅速开溜。
迎宾环节结束，段倾卿拉着席亭坐到无人的角落。
“姐姐，赵阿姨好像又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那个度假山庄的老板？不错不错，她是真把你当女儿了，连催婚这方面都这么像妈妈。”
卿卿苦笑，只能一下一下戳着酒杯里的柠檬片，发泄无奈。
对段倾卿而言，介绍相亲对象的赵董是大客户，她不敢得罪；二来，赵董对她确实关照有加。
只不过，那些相亲对象接触下来没几个正常的，有人见面就问什么时候能结婚，计划要几个孩子，有人没说几句，就开始指导她怎么做生意。
好在段倾卿也并非是真心恨嫁，无非是应付饭局，权当工作了。
席亭抬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段倾卿的酒杯，两支水晶杯发出和谐的乐音。
“见了这么多个了，还差一个吗？万一，下一个就量变引发质变了呢？”
段倾卿低头浅笑，不置可否。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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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ma Tip 1
香气贴士 1
“沉檀龙麝”是中国古代四大名香，列于首位的沉香被奉为众香之首，品种丰富。段倾卿最喜欢沉香家族中的“奇楠”，它是沉香中特别且珍贵的一种，价格高昂，有“一片万金”之说油脂丰富，成分比一般沉香更加复杂，香气甘凉浓郁，初有花香，后为木香，尝之辛麻，味道悠长，十分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