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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前)

    2009年6月14日。

    对于江淮这个南方城市来说,盛夏已至,荀铮百无聊赖在车窗边沿敲敲细长手指。

    燥热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又匆忙赶往被晒蔫的绿叶间安抚,卷着浮灰簌簌落下,使街边大包小裹等公交的男生突兀迷了眼。

    荀铮也揉揉眼睛,干脆将下巴搭在副驾驶的车窗往外瞧,距离爸爸说进电子厂谈事儿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等来等去,也没瞧见爸爸走出来的身影。

    于是扭头去看驾驶位窗外的公交站,那边热闹一些。

    看着看着,他的脊背逐渐挺直,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柔和柳叶眼越睁越大,抖着手摸索到身旁的车门。

    简直是...见鬼,艳阳天,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陌生的自己捞起黑色书包甩到肩上,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箱,在公交停靠之际急匆匆用胳膊蹭了下脸颊的汗。

    “等等....等一下!”

    可车流不息,他一时之间竟难以过马路,在两辆私家车中央急得上蹿下跳,不断挥舞的胳膊却没能吸引对面人的视线,眼睁睁瞧着对方带着行李迈上公交。

    “上车回家了。”

    爸爸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荀铮难掩懊丧,轻轻拍一下自家车前盖。

    荀自强在外晒得口干舌燥,打开车载小冰箱,将里面的冰镇矿泉水分给儿子一瓶,才拧开自己的,灌了两口舒适打嗝,看仍怔愣的儿子微笑。

    “胡经理还问呢,怎么没把你带去,说他们那有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男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挺可惜的,那男生今天辞职回老家了。”

    荀铮连忙将手覆在爸爸温热胳膊上:“爸,你问问胡经理那人的手机号?”

    *

    “请进,请进。”

    牛翠英和盛立业率先走进家门。

    王梓爸爸环视这个小小的家:“你们这是一室一厅吗?”

    “是,纺织厂的家属楼都这样,面积不大。”

    “你们住卧室,那孩子睡哪儿?”

    听到问题盛立业局促地搓搓手,牛翠英连忙殷勤笑着讲:“我儿子住阳台。”

    “我瞧瞧。”王梓爸爸不由分说地走过去,伸头瞧瞧那张弹簧床,“这阳台有点漏风啊。”

    牛翠英找补:“男孩嘛,糙点养着没什么的。”

    直到四个人落座,牛翠英才摆出一脸带笑不笑的表情,看对面自称是警察的张、王两人。

    “两位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配合?”

    “我们来了解一下你家孩子的情况。”

    “哦盛寻啊。”牛翠英一拍大腿,“巧了不是,盛寻去江淮打工了,不在家呀。”

    张警官翻开自己的黑色皮面本子:“他不在家也不影响,有你们就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盛立业畏畏缩缩出声:“盛寻犯事儿了?”

    张警官抬起手腕看看表,眼皮都不抬:“别多想,就是普通走访,先说说盛寻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提起这话题,盛立业眼观鼻鼻观心,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如同听不见问题,王梓爸爸瞧瞧他膝盖上颤动的手指,神情怪异地推了下厚重眼镜,看出声的牛翠英。

    “92年冬天。”

    “具体日期。”

    “12月20号。”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滑过纸张的唰唰声。

    “在哪家医院出生的?医院叫什么名字?”

    牛翠英憨笑起来:“嗨,那时候穷人哪有去医院生孩子的?在我娘家生的,当时我姥还活着呢,我妈跟我姥接生的。”

    王梓爸爸接着问:“什么时候给他上的户口。”

    牛翠英眼珠子一转:“哎呀,这真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96年吧,以前我们也不懂啊,寻思这户口啥时候上都一样嘛。”

    “等盛寻要上幼儿园,跟我们要户口本我们俩才着急,想起来去上户口,差点没赶上那一届,那年纺织厂挣大钱了,开的幼儿园,啥都免费....”

    “不用说多余的啊。”姓张的警察眯起眼睛,“我念一遍,盛寻是1992年12月20号出生,你自己在娘家生的,96年上的户口,是吧?”

    “对!”

    “出生证明有没有?”

    “嗨我们那时候小地方哪有这个,我老家在山沟里呢,现在还有一趟街还是土路。”

    “还撒谎!”

    王梓爸爸一拍茶几,对面两个人同时虎躯一震,瞧见这两人心虚的模样,两个常年跟基层打交道的警察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经历过世间百态,早就练就了人形测谎仪的内置功能。

    “盛寻到底是哪儿来的?说实话。”

    盛立业刚抬起的头被牛翠英狠狠一胳膊肘怼下去了。

    “别在这你推我搡的,你为什么不让他说话?”

    “我家老盛不管事儿,啥都不知道,我怕他胡说。”

    王梓爸爸双臂交叠,又听了一遍牛翠英反复宣讲的故事版本,他往后靠靠,幽幽问:“盛寻是谁家抱来的?”

    盛立业飞快抬头瞄他一眼。

    张警官适时开口:“别编了,快说盛寻从哪儿来的?”

    眼看着分针走了一圈,瞧对面这俩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牛翠英心知没法糊弄过去,只得讪讪开口。

    “我跟老盛从别人家抱来的,那家一看二胎也是儿子,超生还交不起罚款,要把孩子扔垃圾桶里去,我们一听那还了得,多作孽,我们就好心抱过来养着,这眼看着盛寻都长成大人了。”

    “你们亲自去抱的?那家人叫什么,住哪儿?”

    “这么多年,哪能记得呢,本来也没见过几面。我们没去,就听中间人说了一嘴,说是她亲戚家的孩子,不要了,要不是我和老盛好心啊这孩子就....”

    张警官伸手制止:“还有中间人,那中间人叫什么?”

    “那就更记不得,把孩子给我们她就搬家了。”

    盛立业吭哧吭哧附和:“是,我们都不记得她叫什么,芳芳还是霞霞?”

    “姓什么记不记得?怎么认识的这个中间人?”

    “好像姓杜?”

    你来我往讨论好几轮,夫妻俩一直打迂回,不记得了、不知道、不清楚轮着说。

    王梓爸爸总结:“我看盛寻不是抱来的,是你们花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吧?”

    “可不敢这么说。”牛翠英翘起一条腿,嘴硬道,“那不是犯法吗?我和老盛我们都懂,我们没买,就是认识的人当时抱来送给我们的。”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多说了。”

    两个警察站起来告辞,就在夫妻俩以为瞒天过海成功时,张警官的下句话让他们不管不顾闹起来。

    “两位明天别去上班了,到区打拐办去一趟,做正式的笔录,还有中间人的画像。”

    牛翠英连忙追出去:“凭什么?凭什么!”

    “就算你们是警察,也得讲点道理吧?我们正经从认识人手里抱的孩子,凭什么说我们是买的?当时多少人这么干?”

    “那你们倒是说说,是从谁手里抱来的,那家人叫什么?住哪儿?你们既然是正经的领养,为什么不办领养手续?为什么偷偷摸摸当做亲生的上户口?”

    张警官一连串的问题把对面两个人问懵住,王梓爸爸推眼镜:“少在这胡搅蛮缠,明天有正式的询问,你们今晚把中间人的样子好好回忆一遍,明天跟负责的人说。”

    “坏事儿了!坏事儿了!!”牛翠英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

    盛立业臊眉耷眼,小声嘟囔:“当初就说这样不行,你偏不信,这下好了,指不定要吃瓜捞[1]。”

    “哎呦,你来能耐了?盛立业,做人得有点良心,是不是你不能生?”

    牛翠英走近他,叉着腰大声质问:“你但凡能生咱们至于买一个吗?是不是你说有儿子有人养老?”

    “那我也没说买呀,找个孤儿院养一个孩子呗。”

    “我呸!”

    盛立业抹一把脸上的口水,连忙在磨旧的工装裤上蹭蹭。

    “那能一样?孤儿院那孩子都多大了?都记事儿了,带回家里能养熟?早晚跟你离心,找自个儿亲爸亲妈去,盛寻抱过来的时候还没满月呢,不正好当自己的孩子养大?”

    说到这,牛翠英一拍脑门,拿起手机给盛寻打电话,却直接关了机。

    “我真是糊涂了,这事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出来,肯定是盛寻这个小崽子!”

    “给那个叫赵建华还是赵什么的,打电话!找找盛寻在哪儿呢。”

    瞧见丈夫窝窝囊囊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大喊大叫:“快点啊!”

    “有啥用?”盛立业叹气,“这从小当亲生的养,不也是跟你离心吗?”

    “少放屁!”

    *

    风穿过他柔软的黑色发丝,荀铮面带疲倦揉揉脖子,纤长睫毛搭在眼皮上轻轻颤动。

    “铮铮,最近睡不好?”妈妈在后视镜里瞧他一眼。

    “嗯,总是做梦。”

    “这可不行呀,再有十几天就中考了,要不要看看医生?”

    听到妈妈一如既往温柔沉静的声音,荀铮蔫蔫摇头:“妈,我最近总在想一件事儿。”

    “你说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谢淑梅笃定地讲:“肯定有啊,双胞胎。”

    “老婆这你就错了,还有三胞胎,四胞胎,五胞胎呢,都有可能长得一样。”荀自强这插科打诨式的接话换来谢淑梅一个白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荀铮抿抿嘴,“如果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长得一模一样,复制粘贴的那种,这可能吗?”

    荀自强握着方向盘笑笑:“你是不是还想着电子厂那人?我看胡经理发来的资料,照片是跟你很像,但没我儿子帅气。”

    荀铮不确定地问:“妈,你当年确实只生了一个孩子吧?”

    “当然,爸妈就你一个宝贝儿子。”

    谢淑梅陷进回忆里:“当初怀孕的时候我肚子很鼓,没足月就发动了,好多人跟我说是双胞胎,结果剖出来就一个,胖乎乎的,原来是孩子在肚子里吃太好了,哈哈。”

    “当时我跟你妈年纪也不大呢。”荀自强感慨,“懂什么啊,听说什么有营养就吃什么,你妈后来看到鸡蛋壳就吐。”

    荀铮抱着夏凉被浑身渗出冷汗,梦境里,满身伤痕血色淋漓的人跌倒在他脚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扶,那人却抬起头来,分明是他自己的脸!

    他闷着嗓子想尖叫,不断后退,却被满手湿润鲜血的人攥住了脚踝不得脱身。

    “哥,帮帮我....”

    “哥!”

    “求你,帮帮我...”

    荀铮腾地坐起来,心有余悸摁住胸口,抖着手指将水杯拿过来一饮而尽。

    夜还漫长,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卧室地板上,他摸索到自己的手机,垂眼看爸爸发过来的彩信。

    一张盛寻的员工登记表。

    他光着脚爬下床,坐到电脑桌前,伸手摁开了台灯。

    “清河一中....”

    屏幕光刺眼,他眯着眼睛点开清河一中的贴吧,在搜索里键入“盛寻”,随便点开旧帖子看。

    【楼主:想问一下高一五班盛寻的联系方式。】

    【2L:是不是那个很白的男生?】

    【3L:同想要,但听他们班男生说这人不咋样。】

    【4L:每次走廊里看见他我都好想咬他一口,感觉他浑身上下都是香香的。】

    荀铮隔着睡衣搓搓鸡皮疙瘩。

    【5L:不是吧,真有人喜欢这类型啊?挫死了,那么土。】

    【6L:5L有病就去看看脑子,我就是盛寻隔壁班的,他自己的衣服确实不好看,但穿校服很好看啊,显着你了在这说别人挫?你是什么蟋蟀帅哥?也不多看看镜子。】

    将五楼和六楼的对骂光速略过,他单手撑起脸,鼠标滑轮快速往下滑。

    【17L:别吵了,到底谁给个手机号啊?q\q号更好。】

    【18L:我怎么听说他没有手机?】

    【19L:我曾经在走廊里堵住他想说几句话,结果他着急去追同学,话都没听我说完就疯狂道歉,然后就跑了。】

    【20L:疯狂道歉,想象了一下好可爱啊。】

    【21L:有机会可以跟他说话试试,特别腼腆,声音也好听,还会比你先不好意思。】

    荀铮将网页关掉,咬了咬嘴唇,看向手机冰冷屏幕里那张脸,清俊瘦弱,带着一点拘谨严肃盯着镜头。

    是自己不会有的表情。

    他将手抵在唇边咳了咳,略带着紧张给盛寻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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