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过饭，老爷子问郁逐要了个签名，笑眯眯地把钥匙递给他。

    他伸出粗糙的，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在男人肩上拍了拍，轻声道：“小妮子过得苦，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啊……”

    老人家双瞳浑浊，却好似将他的心意看穿。

    郁逐微怔，冲他笑了笑。

    “会的。”

    他寻找了这么多年的月亮，终于不再是水面之上的幻影。

    ……

    林观月被拉到了二楼欢欢的房间里，小女孩墙上竟然还贴着她当初参加《听见你的声音》的海报。

    海报上的女生留着普通的齐刘海，发型也是最平平无奇的黑色长发，一袭白色长裙，在现在看来已经过时。

    林观月有些羞赧，又怀恋地轻轻抚摸了一下海报。

    “哼哼，当时我打印你的海报，还被我发小笑话了，之后你退赛，我还留着这张海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欢欢噘着嘴。

    林观月又想道歉，欢欢忙摆手说：“不是怪你，我知道你的性格，要不是真的事出有因你也不会不告而别。”

    “狗节目组不做人，你被害成这样还用你炒作，我现在知道真相了，怎么会怪你。”

    欢欢叹口气，感觉总这么悲春伤秋也不行。

    少女打开手机，又拉着她进了一个企鹅群，两千人的大群现在竟然还很活跃，她一进去就刷出好几条消息，欢迎她这个新人。

    群名是“关山月”。

    她在《听见你的声音》里没有用真名，而是化名关月。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等她。

    欢欢是群主，没说她的真实身份，只说她是朋友。

    群友热情地甩了几个链接过来，激情安利。

    【月光泠泠：没想到现在还能有新朋友，那就来听听我精心制作的3D环绕版月月翻唱全集⑧！】

    林观月一头雾水地点进去，久违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怔了怔，不知为什么，退出了音乐界面。

    欢欢又和她聊了会儿天，走之前，少女抱了她一下，声音闷闷的，“你要好好生活啊，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林观月拍了拍少女的发顶，无声答应了。

    坐上轿车，她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阿月很难过吗？”郁逐没有发动汽车，转过头看她。

    林观月抿了下下唇，摇头，【只是想起很久之前的往事，有点恍惚。】

    虽然只是五年，但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过……

    【你不问问是什么节目吗？】

    虽然《听见你的声音》播出时好像还挺火的，但也没有到家喻户晓的地步，郁逐不知道也正常，更何况她现在发型什么的和五年前差别很大，郁逐就算看过也不一定能认出她就是关月。

    不过郁逐和她住在一起这些天，一直表现地像是第一次见她，想来是不认识她的。

    郁逐眼也没眨，道：“如果问了会让你伤心，我还是不问了。”

    确实不认识她。

    林观月垂下眼，有些感激他的善解人意。

    “那我们就，回家吧？”郁逐勾起唇，轻笑道。

    日落前最后一缕暮光映在他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林观月也弯起眼睛，冲他点点头。

    因为有了郁逐这个新学生，林观月就把晚上的娱乐时间改成了教学时间。

    郁逐学习能力很强，现在已经可以用手语跟她进行一些简单对话，林观月甚至怀疑他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完全掌握手语。

    不过带聪明的学生总是让人身心愉快，林观月合上电脑，示意本节课结束。

    郁逐现学现卖，比划出一个标准的【老师辛苦了。】

    这样子和学校里的学生们重合起来，林观月忍不住失笑。

    “时间不早了，阿月注意休息。”郁逐站起身，帮林观月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转身往书房门口走。

    林观月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房休息，忽然注意到郁逐方才坐着的凳子上有个东西亮了起来。

    是郁逐的手机。

    林观月拿起手机，虽然不是有意偷看，但屏幕上的字还是不受控制地跳进她眼里。

    【梅忌雪：报告老板，汇报工作进度！】

    【梅忌雪：经过我多次调试，东西已经做好了，保管有用（龇牙.jpg）】

    【梅忌雪：你叫小方过来拿，明天用一用，有不对的再跟我说】

    东西做好了？

    什么东西？

    自觉自己这样不太道德，林观月及时打住了脑内发散的思维，找到郁逐的房间，敲了敲门。

    郁逐过了几秒才过来开门，他大概是准备洗澡，衬衫扣子解开了肌理，胸肌要露不露地在林观月眼前晃悠。

    她轻咳一声，移开自己不太纯洁的视线，把手机递过去。

    “嗯？”郁逐像是才发现手机不见了，随手点开屏幕，看见屏幕上的新消息，他顿了顿，只笑道，“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谢谢阿月了。”

    林观月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回了自己房间。

    今天碰见欢欢，意外勾起许多往事回忆。

    林观月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某个视频软件，在搜索框打下了“关月”二字。

    在那段时间里，江濛禁止她搜索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哪怕江濛实在请不到假回了学校，也以及每天发消息盘问她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偷偷上网。

    后面养成习惯了，哪怕拿到手机，也不会再去搜索那些消息。

    只是……

    点击搜索之前，林观月又打开企鹅群，“关山月”里的群友们在天南海北地聊天，一派其乐融融。

    莫名有了勇气，林观月回到视频软件，点击搜索。

    最先跳出的是一个舞台剪辑视频，她注意到，视频博主名字叫月光泠泠，就是今天在“关山月”里给她甩链接让她听歌的那个人。

    视频是今年春天上传的，播放量不高，只有十来万，貌似是个颜值向剪辑，全是她的怼脸镜头。

    林观月看了一会儿，滑到评论区。

    【婳婳一生推：额真就当互联网没有记忆是吧，决赛夜被我们婳婳吓得丢了话筒就跑的胆小鬼都有人怀念了？】

    【普通路过婳灵：笑死，正主被骂得当了五年缩头乌龟，粉丝还在为她冲锋陷阵。】

    【婳婳新专请多多关心吧：大家别给她贡献播放量了，我们婳婳已经飞升成大歌星，再给这种被拍死在沙滩上的糊咖眼神就掉逼格了，总之请看看我们婳婳的原创新专辑《如画江南》吧！】

    意料之外的，林观月再看到这些评论，内心竟然没什么波动。

    几条不和谐的评论下面，月光泠泠操起键盘和她们对骂起来，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名为“追逐月亮”的人也加入了战场。

    【追逐月亮：如果关月没有退赛，柳清婳不可能拿到第一。】

    【追逐月亮：出道五年现场依旧扯着嗓子破音，祝你成功吧】

    【追逐月亮：柳清婳新专辑的歌都是买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傻子会信她原创。】

    追逐月亮口吻平淡，却把几个柳清婳粉丝说破防，揪着他最后一句说要告他诽谤。

    林观月继续往下滑，发现月光泠泠隔了一周，在下面回复了一条视频。

    【柳清婳被爆买歌！原创音乐人人设崩塌，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扭曲！让我们来李涛一下柳清婳的出道之路】

    林观月：？

    几个嚷嚷着找律师的粉丝闭麦了。

    有乱入的路人和柳清婳黑粉赶来嘲笑，各种沙雕话术看得林观月一愣一愣的。

    【爱看热闹：柳清婳天天屁大点事都上热搜，毒瘤粉丝跟巡逻的狗一样见人就骂，路过的狗都得被她粉丝踢一脚，这下反噬了吧】

    【黑猫警长：喜闻乐见，喜闻乐见】

    【我就爱看美女：怎么莫名其妙吵起来的，难道就我看了封面跑进来舔颜的吗？】

    【一般路过瑟狼：加一，这个姐姐真的好美，清冷感绝了，我三百六十度旋转着舔】

    【飞天小女孩：问问博主这个姐姐有没有微博呀？】

    月光泠泠在下面回复了飞天小女孩：【姐姐的微博五年没更新过了……】

    看见回复，林观月愣了愣，月光泠泠说的应该是在参加《听见你的声音》之后，节目组让她注册的官方选手微博。

    她决赛夜弃赛之后，那个微博被各路人马喷得沦陷，之后她想给出解释，但不知为何发不出消息，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登上去了。

    在微博界面犹豫良久，林观月还没作出决定，房门忽然被被敲响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郁逐这么晚过来干嘛？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肤。

    林观月吓了一跳，猛地瞪大眼看向来人。

    郁逐周身只围着一条浴巾，白但肌肉匀称的上半身覆着星点水珠和泡沫，头发湿漉漉地被捋在脑后。

    他大概洗澡水温设得高，迎面扑来的灼热水汽混杂着荷尔蒙气息，撞进她的鼻腔，让她身不由己地一同升温。

    男人口吻无奈，被水汽浸润的嗓音好像也带着湿度：

    “阿月，二楼的热水器好像坏了，能借用你房间的浴室用一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