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中秋，尽管苦苦支撑，但许笙公司的资金链完全断裂，库存材料消耗殆尽。

    在催了十几次房租之后，房东杨大姐忍无可忍，闯进公司，摘下大成装饰的牌子往门外一扔：“许笙，带着你的人，滚！”

    许笙满脸赔笑，上前央求：“杨姐，再宽限我们三天，我保证，三天之内就给您转钱。”

    杨姐抓起一个白板砸到她脚下：“滚！”

    许笙眼圈红了一下，随后又笑了，招呼员工们：“咱们不在这了，也得先把杨姐的屋子打扫干净，都动起来，打扫卫生。”

    众人闹哄哄地行动起来。

    杨姐白了她一眼：“不用。”

    许笙接住杜晓晓扔过来的抹布，笑道：“用的用的，我们租了您的房子这么久，您多照顾我们呀。以后等有钱了我还租您的房子。”

    杨姐也有点过意不去：“你别怪我啊，你一直欠着房租，我也不能给你贴钱是不是？”

    “明白。”许笙使劲儿笑。

    等东西收拾好，众人走到门外，大家脸上一片迷茫。

    杜晓晓问：“姐，我们该去哪啊？”

    许笙抱着公司烫金的牌子，看着天空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员工们说：“有活的先去工地，其他人城南装修市场趴散活。放心，社保和底薪都会给大家记账的，就算现在没钱，以后我也一定给大家补上。我先把公司的东西搬到镜湖公馆去，最后一点库存也放在那，大家需要的话去那领。”

    镜湖公馆是一片烂尾楼，以前许笙没找到工作的时候，在那凑合过一段时间。

    安排好公司的事宜，许笙和杜晓晓开着公司的皮卡车，拉着公司的杂物到了镜湖公馆。两人找了栋没有尿骚味的烂尾别墅，打扫干净，用木板挡好窗户，又将公司的木门模型装在在门框上，这样就算是有了一个落脚地。

    杜晓晓有点担心：“姐，你晚上住这不安全，要不，你去我那住？”

    “你和你男朋友住小单间，我去睡哪？”许笙笑笑，“没事的。当务之急，我们得赶紧赚钱租办公室，不然咱们公司就成皮包公司了。”

    装修市场竞争激烈，稍微正经的活儿别人都不敢交给没有办公室的皮包公司，怕对方卷钱跑了。可租房子要钱，现在酒吧项目是许笙唯一的希望。

    在烂尾楼里安顿好，她给徐明打了电话，笑嘻嘻地将意思说了一通：“徐经理，酒吧我们已经装修好了，你们也确实验收了。前期的款项你们已经打给张经理，尾款可以打给我们吗？”

    徐明油盐不进：“嫂子，在商言商，和我们签合同的是张经理，至于他和你们是什么承包关系，与本公司无关。”他缓了一下，“嫂子要是真的着急，为什么不找老板谈一谈。你们两口子的事，别为难我一个打工的。”

    去找路蕴川？尽管是公事，还真有点为难。

    可自从被杨大姐从办公室赶出来，公司再也没接到过一个订单。许笙和员工们一起，白天在装修市场外蹲在地上，举个纸板找砸墙，刮大白，贴瓷砖之类的散活，晚上给别的设计师做代工出图，出一张图别人给她200元辛苦费。再耗下去，等债主们开始讨钱的时候，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一咬牙，她决定去找路蕴川家找人。

    怕路蕴川白天上班，她在工地上背了整整一天水泥，一直到下午六点，才拍拍身上的灰，到路蕴川家的小区门口。

    她穿着橙色工装，肩上斜挎着一个大大的工具，头发扎了个凌乱的马尾，浑身到处都是没拍干净的水泥灰。见状，小区保安见状过来赶人：“师傅，我们这没活，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她笑道：“我是来找人的，我找第三栋第六层的业主路先生，我叫许笙，是他的朋友。”

    保安进值班室打了个电话，赶紧叫人开了辆车过来：“路太太您好，欢迎回家。”

    “啊？”许笙一愣，随后尬笑，“啊哈哈哈。”

    坐着电梯，刚上顶楼，身着白衬衫、黑色燕尾服，带着领结和白手套的管家彬彬有礼地朝她鞠了一躬：“太太，欢迎回家。”

    许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叫我太太，路蕴川在家吗？”

    管家伸手拿下她肩上的工具包，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先生原本今晚不回家，刚才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会尽快回来陪您吃饭。”

    进了门，管家放好工具包，问：“太太，您需要先洗个澡吗？”

    许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等路蕴川回来就好。”

    管家又拿来一块平板：“晚餐的菜单，请太太确认一下。”

    对方太过客气，有点不适应，许笙额头直冒汗：“别叫我太太，叫我许小姐就行了。”

    “好的许小姐，晚餐的菜单请您确认一下。”

    “干嘛要我确认？”

    “先生说家里吃什么由您决定。”管家笑道，“请您确认，厨师马上做饭。”

    不想为难打工人，许笙抬起手指正要在平板上打勾，忽然两眼发直：“几个人吃饭？”

    “目前只有您和先生。”

    许笙拿过平板，啧啧出声：“两人吃饭，做这么多菜，金山银山也要被吃穷的呀！”

    菜单上满满一排菜名：水晶鸭舌冻、香汁捞新西兰黑金鲍，川水浸牛腱、上汤浸茭白、滋补萝卜羊肉煲，芝士贝贝南瓜，酱香脆熏鱼，青花椒酱蒸东星斑，砂锅鲜香茅焗鸡，红烧肉溏心蛋，玫瑰切肉羊肚菌葱青，独头蒜片脆皮小棠菜，腊味炒饭。

    管家的表情波澜不惊：“许小姐，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少。”

    许笙摇摇头：“做这么多菜费火啊，这样，就一个羊肉煲，一个炒南瓜，米饭，其他的通通不要。”

    “好的，许小姐。”管家接过了平板。

    他的声音太温和了，让人如沐春风，礼貌得过分。

    许笙有点好奇：“请问，你知道上次路蕴川给我做的那份太太指南在哪？”

    管家从书柜中取出“路太太指南”递给她：“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

    “暂时没有了。”

    “有事您叫我，我在楼下。”管家出去了。

    许笙急忙坐在沙发上翻开指南，找到管家简历：

    姓名：佟章

    学历：管理学硕士

    年龄：39

    属相：鼠

    年薪：36W

    擅长技能：家庭事务统筹与管理、急救、保安、雪茄收藏与保养、酒的鉴别与品尝、插画、家居饰品保养、服装保养、川菜、粤菜、湘菜、法餐、烘焙。

    许笙惊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花36万请位管家，简直是奢靡，浪费！

    再翻了翻其他工作人员的资料，许笙目瞪口呆，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路蕴川何德何能，一年光家里服务团队的薪资就超过三百万？简直是无耻！豪无人性！

    没多久，路蕴川开门进来了。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金丝眼镜。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系着条纹领带，脚上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换好鞋，他抬头朝屋里一看，微微一愣：“你是在灰里滚了一圈吗，全身都是灰？”

    好久没看过这张脸，许笙正在恍惚。

    听到对方这么说，她回过神，站起身搓了搓手：“我刚在工地干活儿来着，路老板，我来是想跟您谈谈酒吧尾款的事。”

    “路老板？”路蕴川的脸色有点僵。

    这时管家带着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走进来，问：“先生，请问要开饭吗？”

    路蕴川脱下外衣递给管家：“开饭吧。”说着朝餐厅走去。

    许笙还愣了愣地站在原地。

    “先吃饭。”路蕴川喊了声。

    “哎……”许笙赶紧跟了过去，像上回那样坐在他身边。

    路蕴川看了看她指甲缝里的泥和头发里的灰，长吸一口气，将眼神望向窗外：“吃饭后洗个澡，一身汗味儿。”

    住在废弃的别墅里，哪有洗澡的地方？许笙已经一个星期没洗澡，又舍不得花钱去宾馆洗澡，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应了声：“好……”

    服务员将饭菜端了上来，看着面前寒酸的两道菜和一碗饭，路蕴川眨了眨眼，把管家叫过来：“还有其他菜吗？刚才不是让你们去采购东星斑？”

    管家会意，让人将原本就做好的其他菜端了上来。

    许笙急了：“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的。”

    路蕴川忍不住笑了笑，进门后就僵着的脸也柔软了下来：“要是怕浪费就多吃点，吃到肚子里就不浪费了。”

    他说得对，这几天许笙一直吃方便面，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已馋到不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不客气了。”

    说完，把头扎进了饭碗里，吭哧吭哧吭哧地开吃。

    路蕴川随便吃了几口就饱了。他拿过一个空碗，将鱼腹肉和鱼脸肉挑出来推到许笙面前：“慢点吃，我不跟你抢。”

    许笙抬眼看着他，脸颊鼓鼓的：“你不吃了？”

    路蕴川捏了捏鼻梁：“有点感冒，不舒服，胃口不好。”

    许笙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还有点红。她愣愣地问：“啊，你会生病啊？”

    路蕴川一头雾水：“为什么我不会生病？”

    “觉得生病，柔弱这些词和你不太配，嘿嘿。”干笑一声，许笙继续埋头吃饭。

    路蕴川嘟囔了一声：“我又不是机器人。”

    吃完饭，许笙把碗一放，咂咂嘴：“吃饱了，路老板，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路蕴川起身走了开：“先洗澡，别熏着我。我去换衣服。”

    “哎……那个……碗……”许笙脱口而出就想喊他洗碗，说到了一半又想起他不是路远舟，赶紧住嘴。

    路蕴川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转身端起盘子往洗碗机送。

    许笙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管家和服务员们，在心里暗自嘀咕：装什么呐，花这么多钱请的人是摆设吗？

    她站起身：“我洗澡去了。”说完朝浴室走去。

    见她进了房间，路蕴川将手里的盘子往桌上一放，朝其他人挥挥手。

    管家会意，小声安排服务员：“快，赶紧收拾，别让太太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