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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我倒是没听说过——什么都还没有查便要将人关押起来,这是哪条宫规律法?”

    金嫃走进膳房,身后还跟着一位太医。

    她看了一眼压着赵长月的那两个宫婢,赵长月立即感觉压在身上的力道松了不少,可没有崔羊的命令,她们断然是不会放手的。

    崔羊道:“我身为内司,统管后宫各司事宜,我这样做自有理由,金侍中,这里不需要你。”

    不需要三个字被加重了,压在众人的耳朵里。

    太医在一旁战战兢兢,太医令毕竟也属内司管辖,他得罪不起崔羊。

    金嫃道:“我来也是为了崔内司你考虑,由你我共同审理一定绝对公正,绝不会落人话柄,宫中口舌混杂,有关于崔内司处事有失公正的风言风语,已经传了不是一日两日了。”

    崔芜道:“笑话,崔内司一向公允,怎么会有人不服?我看说三道四的不是别人,是金侍中你吧。”

    啪的一声,崔芜脸上挨了响亮的一巴掌,她跌坐在地上,狼狈的猝不及防,精致的发髻散乱了一半,遮住了一只透着不可置信的眼睛。

    崔羊怒道:“金嫃,你太放肆了!你别忘了,我是内司,大你一级。”

    金嫃出手教训了崔芜,崔羊尽管怒气冲顶,但金嫃身份特殊,她再生气也不能如何,除了指责怒骂,却也并不能说出什么立刻抓住金嫃的话来。

    金嫃笑道:“说得好。但是崔内司,你怎么能先来骂我呢?你不是公平公正吗?难道就因为崔芜是你的女儿,她就可以对大了两级的上司放肆吗?你说句话啊?如果宫中人人都靠关系靠眼色行事,那宫规律法又有什么意义?你身为内司,更要以身作则坚守法规,而不是包庇、放纵、助长,将宫规律法视为无物!”

    金嫃从前是上阵杀敌的女将军,训起话来气势凛然,非常人可比,她这一番话说完,膳房中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金嫃和崔羊的过往的故事恩怨,但她们不和的事情却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以往相处在明面上倒还过得去,可她们积怨太深,金嫃又向来反感崔羊的行事作风,有个火星子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

    宫婢将崔芜扶了起来,她这下吃了教训,不敢再造次,虽有不甘可还是乖乖的站到了崔羊身

    后,一双眼睛瞪着金嫃,像是要在金嫃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才能解气。

    崔羊行事独断,做什么事情都只看中她自己和她女儿的利益,从不管别人死活。宫中婢女们确实对她早有微词,可到底碍于她的权势和她身后的崔家,就算不满也没人敢直说,更别提当着她的面说。

    这满后宫敢指出崔羊的错处的,恐怕也只有金嫃一人了。

    崔羊听了这番话依然冷静的端手站着,看似大度极有女官风范,可一只手的指甲已经把另一只手的手心掐出了血痕,她才忍耐住想要亲手撕了金嫃的冲动。

    明明金嫃无论是容貌、学识、家世,样样不如她,年龄还大陈王许多,可陈王却偏偏选择了她,她被陈王选做王妃,风光一生,可自己却被陈王厌弃,让人嘲讽一生,天知道她这些年是怎样忍受过来的,她有多么委屈,终于在她做上女官之后才无人再敢嘲讽她,就算她行事跋扈利己又如何,这都是萧氏,萧权欠她的!

    崔羊道:“这满后宫多少事情,就算是神仙也不能样样都处理得当,金侍中既然觉得我藐视宫规,该早到皇后娘娘面前弹劾我才是,也好叫我早知道到底有什么错处,及时改正。”

    金嫃道:“那倒不必了,我们都这个年岁了,倒也不必事实都找人评理,又不是小孩子。”

    皇后崔芙也是崔氏之人,只要崔羊没有犯什么大错,她最多意思意思处罚一下,还不够费口水的。

    赵长月道:“金侍中把太医都已经带过来了,不如就现在看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好还我清白。”

    金嫃对崔红道:“把东西拿过来。”

    崔红小心翼翼的看着崔羊。

    “看吧。”崔羊道。

    太医拿到药粉,先是闻了闻,又尝了一点,随后肯定道:“这是巴菽(菽同音蔬),有破积逐水的医效,若无病之人误用则会引起腹痛腹泻。”

    “赵长月,这下证据确凿,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太医话音刚落,崔红便迫不及待的下了定论。

    崔芜道:“正和我们当日的症状一模一样,金侍中,这下你总不能再为她辩驳了吧。”说着吩咐那两个宫婢,“带走!”

    赵长月挣扎道:“这分明是你们诬陷我,太医令的药材使用皆要有详细记录,巴菽这种药少有人用,去太医令一查记录便知有谁拿过,金侍中,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金嫃不疾不徐道:“正好,我带了太医令的账簿来。”

    金嫃身后的宫婢随后翻开账簿。

    崔红心脏顿时咯噔一下,惊惶的向崔芜。

    宫婢道:“七月二十七日,膳房中食女官崔红开取巴菽粉一钱,自用。”

    骤然间,整个膳房内所有人都看向崔红,她不堪事,眼见着慌乱起来,崔芜忙道:“就算是崔红拿的药,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无辜的,也许是你知道崔红拿了药,从她那里偷来的。”

    忽然,赵长月失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嘲讽。

    崔红皱眉道:“赵长月你疯了不成?”

    赵长月正然道:“崔监乐,我很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崔芜打量着赵长月,美艳面容上透着烦意,“你想说什么?”

    “药是崔红拿的,太医令的账簿上写的明明白白,可崔监乐却相信她是无辜的,甚至毫无理由,可药从我床上搜出来的时候,崔监乐却一口咬定是我下的药,所以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哪有为”

    “难道!”赵长月打断崔芜的话,“崔监乐是亲眼见到了不成?还是只是因为崔监乐行事惯来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赵长月冷然看着崔芜,崔芜顿时就明白了,害她在太子生辰宴献舞不成,腹痛难忍的人就是赵长月,她是在为了三个月前的诬陷报复她,怪她小看赵长月了,不仅失去了献舞机会,还便宜了赵长禾,让她抢了风头......赵长禾?赵长月?崔芜这才反应过来,她们竟然是一伙儿的!

    “还有,”赵长月道,“崔监乐怕不是忘了,太子生辰宴是七月二十四日,我难不成还有时空倒转的本事不成?”

    崔芜此刻简直恨不得把赵长月千刀万剐了。

    她是查不到证据,但这个罪名不能白费,崔红整日在她耳边求她教训赵长月,她才让崔红正好借着机会诬陷,除掉赵长月。原以为她只是个简单的角色,没想到她不光有脑子,背后更有金嫃撑腰。也是,她从牢狱中出来后没有灰溜溜的出宫,而是待在王宫,就足够说明她不简单了,可金嫃早已失势,赵长月与她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

    崔羊意识到事情不对,当即道:“崔红,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崔芜跪下道:“崔内司,崔红与赵长月早有嫌隙,只是我未曾作想她竟然如此大胆,利用此时污蔑赵长月,是我不查之过,请崔内司责罚于我。”

    崔红一下子慌了起来,“我没有,不是我......”

    崔羊道:“欺瞒上司,污蔑同僚,还不把她压下去!”

    压着赵长月的那两个宫婢立即松开手,抓住崔红拖了下去。

    膳房里顿时安静起来,赵长月揉了揉手臂。

    “崔芜身为监乐,轻信他人,该好好反思己过,罚俸一月已示惩戒。”崔羊继续道,“金侍中说的好,我们同在王宫之中,为了皇上皇后分忧解难的同时也该恪守宫规律法,希望大家都牢牢记住。”

    众人道:“是。”

    崔羊带人离开膳房,膳房中的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谢监食道:“金侍中,膳房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去做事了。”

    金嫃道:“去忙吧。赵长月,你跟我来。”

    金嫃面容肃严,赵长月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跟在金嫃身后出了膳房。

    一路到了金嫃房中,她屏退了宫婢,道:“此事到此为止,我虽不讨厌兵不厌诈的手段,可也并不喜欢,我不希望你下次再用这种手段。”

    “可这才是快速拉她们下位的办法不是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长月不觉得自己做有什么不对。

    金嫃道:“可你也这样做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和崔羊她们也都是一样的人,只注重表面的利益注定会顾此失彼。”

    赵长月想到了她做的黄家镖局的生意,现在想想,她明明已经过的足够好了,如果不是她利欲熏心,还想要做的更大,赵家也不会因此没落,她也不会颠沛流离,或许她现在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划的生活着,一切按部就班,她还在算着自己的账本,而不是在深宫之中勾心斗角,性命堪忧。

    金嫃似是看出了她所想,道:“这里是王宫,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你想要的是什么?是报仇了事,还是要得到她们的位置,取而代之,你要想清楚。我可以救你这一次,但我不想我救的是下一个崔羊。”

    赵长月静默了一会儿,道:“今日多谢金侍中出面,如果不是你,我今日就难逃一劫了。”她们居然对她用这种简易的招数,不是她们傻,而是对于像自己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而言,是可以随便安上一个罪名的。

    “我绝不会像崔羊和崔芜一样,”赵长月道。

    金嫃看上去很是满意,道:“崔芜不会善罢甘休,你要更加小心。”

    赵长月点了点头,崔芜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和长禾的关系,要去提醒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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