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眼下两人之间的事虽已说开,关于楼听晚在永安殿找到的那副玉佩的主人却仍亟待探查,待到心绪平复下来后,素华便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告知了楼听晚。

    “我不同意。”楼听晚摇了摇头,正色道。

    素华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惑色。

    楼听晚有些为难地皱着眉,道:“听起来,那个伏千对你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是手帕之交,也未免太过热情了。”

    素华抿着唇,将“伏千是位男子”这句话硬生生压了下去。

    总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若是阿晚知晓了,定是要抓狂的。

    “虽说如此,我不同意的主要缘由还是在你,素华。”

    素华微微愣怔。

    楼听晚放缓声音,斟酌着词语:“我知晓你的想法,你是想着,我们二人在这后宫之中,又身怀异心,凡是能多一份助力,那自然是好事。”

    “难道不是吗,阿晚……”

    “素华。”

    “你知道我在听完你对那位殿下的描述后,我的想法是什么吗?”

    “什么?”素华问道。

    “他和你太像了。”楼听晚静静地凝视着她,突然轻笑一声,“凶猛好斗、心狠手辣,哪怕现在他看似对你十分感激,可若是将你们二人绑在一起的那根线断裂,他手中的利刃便会第一个扎向你。”

    “你同他之间的交往越多,你们二人的关系便愈发紧密,待到那时,后果便愈发严重。”

    素华思索了片刻,突然开口:“我倒不知我在阿晚心中是这样的形象。”

    楼听晚莞尔一笑,眉眼微弯,娇俏道:“素华自然是不同的,你我二人自幼起便互相依靠,我知道,无论是如何境地,你总不会伤害我,这便是你与他的不同之处。”

    “那位殿下是个可怜人,手足之情,儿女之情,孺慕之情,于他而言皆如空中楼阁,可正因如此,我才不愿你同他交往过密,这样一位了无牵挂的人,谁能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呢。”

    “他,伏千,赤羽楼……那都不是我们能去招惹的,可以吗,素华?”楼听晚微微皱起秀眉,将请求不露痕迹得表达出来,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素华点了点头,伸出手轻柔地覆盖在她的柳眉之上,试图抚平那皱起的弧度,微启双唇。

    “好。”

    虽说如此,可玉佩之事毕竟还是一个问题,若是她们不找伏千帮忙,那这后宫之内还有谁有能力且愿意帮她们这个忙?

    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二人皆是眉头微皱,思索着这事可否还有适合的其他人选,忽而,楼听晚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缓缓舒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握住素华的手,如花瓣般饱满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音节:“赫连婕妤。”

    “是了!”素华惊喜地看向她,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道:“这样好的人选,我竟给忘了。”

    “阿晚,可是现在就走吗?”素华说着,已是从榻子上起了身,站了起来。

    “不急,我先叫宫婢进来替我梳妆,怎么说都是去拜见,不能失了礼数。”楼听晚沉吟片刻,又开口道,“你也先回房换身衣裳。”

    素华低头看了眼衣袖上的墨迹,点了点头,俯身行了个礼便走出了殿门。

    外头晨曦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烈的阳光,在里头聊了许久,现在估摸着也到了巳时,素华随意扫了几眼前殿,便瞧见倚晴在那指挥着殿内的人将外头的东西一一搬进来,她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素华,扬起嘴角朝着她福了福身。

    素华弯起唇,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按照规矩,各宫中的女婢宦者们的服饰皆由少府裁定,由三服宫统一制作发放,就算是大人们赏赐的衣饰,也要及时录入,只是掌事姑姑毕竟是跟在妃子身边,算不得平常女婢,因而三服宫会根据其侍奉的妃子的品阶而为其裁制额外的衣饰,只要不逾矩,也能自行采购衣裳。

    话虽如此,除去三服宫发放的服饰和阿晚为她添置的那些,素华柜子里也没几件衣裳了,她一贯不爱妆点打扮,好在在后宫中,这并不能够算作一件坏事。

    走进房内,素华径直走向衣箱,从里头拿出一件衣裳换上,正想着去铜镜前确保仪容挑不出错处来,目光便被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一张字条所吸引。

    “谁放的?”素华低声自语,眼底带着一缕诧异,没时间多想,踏出几步直接将它拿了起来。

    “可治,多谢。

    今夜子时,明昭殿,有要事需商。”

    一张一掌大的字条,覆着这两句话,字迹笔直劲瘦,就像针尖一般锋利,仿佛会扎人一般。

    倒是字如其人。

    素华只看了一眼手里头的字条,便面色淡漠地将其撕碎,零零碎碎的纸屑被悉数丢进渣斗里,她将它放在角落,对着铜镜检查了下自己的穿着。

    “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她低喃着,推开了房门,踏步走了出去。

    “走罢。”楼听晚站在前殿,听见声音,转过身看向她,柔声说道。

    素华点点头,站在她的侧后方,笑道:“是。”

    长华殿。

    虽说那日赫连婕妤离开云光殿时说随时欢迎楼听晚前去,几人心里倒都是明清着,知晓彼此之间最好是越少来往越好。

    因而,此次拜访长华殿,倒是能称得上是入宫以来头一次。

    二人来到殿门处,只见一位梳着双环髻,面容清秀娇俏的女婢懒洋洋地守在门边,显然是因这已有些灼人的阳光升起了几分惰意。

    素华走上前去,微微低下头,道:“敢问赫连婕妤可在殿内?”

    她似是才发觉面前多了两个人,粗略打量了两眼,便俯下身行了个礼,恭敬开口:“见过楼充依。”

    “婕妤此刻正在殿内休憩,容婢子禀报一番。”

    说完,便又行了个礼,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未过几瞬,她就走了出来,朝着楼听晚福了福身,道:“婕妤在寝殿内等充依。”

    楼听晚温婉一笑,朝着她点了点头,随即轻步踏入了殿内。

    毕竟是带着目的前来拜见赫连婕妤,素华跟在楼听晚身后,也无心打量周围的景致,只直直地朝着寝殿走去。

    踏入后殿,还未上台阶,素华已远远看见了站在殿外的华婉,虽与她只见过那一次,也足够给素华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了。

    来不及想太多,那头儿华婉已经看到了二人的身影,朝着楼听晚福了福身,道了句:“楼充依安。”

    随后便轻轻推开殿门,伸出手邀着她们进去,待到二人进门,便跟在身后走了进来,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这寝殿果真如素华所想,装饰得很是奢华精致,香味浓郁悠久,想必燃的是百合香,镂空的雕花窗柏中落下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那榻子被精致的雕花装饰得很是不凡,素华抬眼望去,赫连婕妤倚在榻上,身着一袭紫烟杉,梳着芙蓉髻,眉如翠羽,巧笑倩兮,端得是明艳不可方物。

    “拜见婕妤。”楼听晚俯身行礼,温声道。

    “无需多礼。”赫连婕妤笑盈盈地看着她们,葱白似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坐榻,道:“坐罢,站着多累啊。”

    楼听晚笑着道了谢,挪步坐了上去,素华仍是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紧挨着她站着,倒像是这殿内有什么吃人的东西似的。

    赫连婕妤瞟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看上去好似一只狡诈的狐狸。

    她收回视线,倒是一如既往得直接,径直开口问道:“今日来我这长华殿,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楼听晚虽与她来往不多,却也知晓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也不遮遮掩掩,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楼听晚抿起双唇,瞧了一眼华婉的方向。

    “不必担心。”赫连婕妤自然知晓她在担心什么,轻笑一声,凤目微眯,道:“华婉自是信得过的。”

    既然她如此笃定,楼听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随即开口说道:“我想叫婕妤帮我查查这宫中的‘薛’姓之人。”

    “事无巨细。”

    “好。”赫连婕妤当即点点头,转头看向身侧的华婉,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是。”华婉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出了殿门。

    这是否也太果决了些……便是站在一旁乖乖听着的素华也忍不住心下感叹这位赫连婕妤的办事能力,如今一想,早上和阿晚商议的那些时间倒好似毫无意义一般。

    “婕妤,不问问为何?”就连楼听晚也有些不可置信,试探性地问道。

    “别。”赫连婕妤立马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说道,“当初说好的,我只帮忙,可不干其余的事。”

    “知道的越多,去的越早,我可还想多活些时日。”

    楼听晚虽不知晓这位婕妤心里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总归这事对她而言全无坏处,于是只点了点头,起身便想告辞。

    可真快啊,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本以为要花上一段时间呢。

    “既来了,便留下来用个午膳罢。”赫连婕妤从榻上起身,拨弄了下鬓边的几缕碎发,对着门外道了句:“传午膳。”

    随后,又转过头看向楼听晚和素华,调侃道:“我这长华殿人多眼杂,楼充依来都来了,便再待久点,急匆匆来又走,总归叫人心疑。”

    楼听晚和素华视线交汇了一瞬,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那就多谢婕妤了。”楼听晚柔柔点头,又坐了回去。

    用过了午膳,又陪着赫连婕妤聊了些坊间的故事,待到楼听晚和素华回到云光殿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两人说笑着走进殿内,却不由得捉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往日里这个时辰回到殿内,倚晴总会出来迎她们,殿内也是人来人往,虽说不得热闹,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得诡异。

    素华皱起眉,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安。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朝着寝殿走去。

    越踏上台阶一步,心里头那股不安便越发浓厚,终于到了殿门处,素华越过楼听晚半步,轻手推开了门,抬眼望去,越垣竟坐在殿内的榻座上,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分面生的女婢。

    素华下意识地低下头,方才注意到了跪在一旁的倚晴,她面色苍白,脸上止不住地冒出汗水,双手死死地抓住衣袖,听见声音,也只能小心挪动出一个细微的角度。

    楼听晚心下既是不安,又是疑惑,往前踏出几步,讪笑道:“陛下这是……”

    “跪下。”越垣面色如墨,往日里蕴满柔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浸满了寒意,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楼听晚心头一震,不敢多言,径直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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