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门外大肆涌入,混杂着惊讶的男声。
那句“九叔”将谢慕云飘忽的思绪拽回来。
她赶紧将褪至腰间的中衣给拉上,遮盖住后背。整张脸往前埋在萧政亭的肩颈处,试图掩住面容。
可还是晚了点。
蓦然闯入主屋的人还是清楚的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
“九....九叔....”
萧政亭眼里怒火焚烧。
令风手足无措,慌忙移开视线。
没想到才刚回府,换件衣裳,里面两人就亲热起来。
“本王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吗?”萧政亭将谢慕云的脸死死的按在怀里,质问令风。
令风解释:“王爷,是门口的小厮放晋王殿下进来的,王爷之前过允许晋王殿下自由出入镇南王府,所以就没人....没人拦着。”
令风一通解释,萧政亭就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正的萧政亭与萧景承交好,允许他在镇南王府自由出入。
萧景承眼珠子转了又转,不停打量萧政亭怀里的人。
似乎的认出什么,双手一拍,讶异道:“谢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啊....”他目光扫了眼一侧放着的紫色长裙,顿时捂住嘴,孩童般惊讶的语气,“谢哥哥,你....你难道.....难道是女子?”
“令风,你还在那杵着作甚?请晋王殿下出去!”
“诺。”令风上前蛮力的抓着晋王衣袖,边拉边拽,“殿下,晋王殿下,我们出去吧。”
“诶,九叔,谢哥哥,不要嘛。”
令风强拉硬拽,又唤来其余侍从,将萧景承带了出去。
“出去!”萧政亭手一挥,强劲的掌风砰的一声,门重新合上。
萧政亭收回目光,正欲出声。
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嘶--”萧政亭双手掰正她的肩膀。
低头看她。
怀里人双眸满含怒火,朱唇染上鲜血,眼神幽怨。
“满意了?要我死是不是?”
谢慕云的话一字一句的从紧咬着的牙关里蹦出。
她没想到自己女儿家的身份如此轻而易举的暴露了。
若萧景承智力正常,尚可用利益交换让他保密,可偏就心智如五岁孩童,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
“怕什么?”萧政亭两指触到自己脖颈,低头一看,两指带血,“说出去就说出去,正好顺势恢复身份,皇兄若是治你欺君之罪,本王会用父皇给的免死金牌保你的性命。”
谢慕云气恼得想直接咬死他。
她直接上手揪着他的衣襟道:“萧政亭,我再次告诉你,你休想安排我的人生,我想做的任何事你都不许插手,我当我的官当得好好的,并不稀罕你那镇南王妃的位,我休想让我像你后院里那些侍妾一样,天天生活在你的后院里,眼巴巴的等着你的宠幸,若是你真的故意报出我的身份,我弄死你。”
“啧,这大半月不见,耍嘴皮子的功夫见长啊。”萧政亭紫袍的领口被她柔夷攥得皱巴巴,他用手死死的捏她的下巴,“本王倒真想看看,谢大人是打算如何弄死本王。”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仇视。
明明上一刻还在用情的亲吻,现如今就形同水火,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对方。
“九叔。谢哥哥,九叔,九叔....”
萧景承用力拍打着门。
门外人闹小孩子脾气,实在吵闹,萧政亭猛的甩开谢慕云,
“穿好衣服,再出来。”面色阴沉的丢下一句话,朝门边走去。
过了一会,萧景承的求饶声从门外传来。
“九叔,九叔,饶了承儿吧,承儿不是故意的。”
谢慕云担心萧政亭一怒之下会将萧景承给打伤,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
萧景承见到谢慕云,眼睛放光:
“谢哥哥,救救我,九....九叔欺....欺负我。”
碍于萧景承的身份,谢慕云虽心里有气,却不能让萧政亭真的严惩他。
“萧政亭,晋王殿下不是有意的,你暂时放了他。”
萧政亭瞪了眼萧景承,不情不愿的放开他。
“嘿嘿,谢哥哥。”萧景承呵呵哒的跑到谢慕云身边,好奇的目光盯着谢慕云的脸,“你到底是谢哥哥,还是谢姐姐,怎么那么像女子,嘿嘿,真好玩。”
谢慕云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晋王殿下,你还记得,上次在皇家围场,是谁救了你的性命吗?”
“记得。”萧景承坚定的点头,“当然记得,当日是谢哥哥救了我。”
“那你答应谢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好。”萧景承斩钉截铁的应下。
“你答应谢哥哥,今日看见的,听到的,一句都不能朝外人说起。”
“这...”萧景承听见这句话,低头绞弄手指,“父皇也不行吗?”
“不行的,绝对不行。你如果说出去了,谢哥哥和你九叔都会死的。”
谢慕云开始打感情牌,“难道你舍得我与你九叔去死吗。”
“不,不。”萧景承摇头。“九叔对我最好了,我才不舍得九叔死。”
孩童般的语气,没说几句眼里就带了泪光,谢慕云愣了愣,看了眼萧政亭。
萧政亭同样也没想到,萧景承对真正的萧政亭如此信任。
信任....
他目光停在那张不谙世事的脸上。
这有了信任,以后的事就容易办了。
“殿下,那方才谢哥哥讲的,你可愿应下?”谢慕云再追问。
“嗯。谢哥哥放心,今日的事,承儿不会同其余人讲的!”
萧景承向谢慕云保证。
萧政亭看了看眼前两人,心头又有了主意。
“晋王殿下,不知殿下这此前来镇南王府是为何?”
她这一问,萧景承脸色骤变。
他哭丧着脸,拉着谢慕云的衣袖,“谢哥哥,九叔,承儿只是见三皇兄如此可怜,入宫为他求情,想让父皇解除他的禁足,却没想到被父皇训斥了一通,说承儿竟敢为三皇兄求情,呜呜呜.....”
萧景承越说越伤心。
“好了,好了,没事....”谢慕云拍了拍他的背后,安慰道,“陛下向来公私分明,之前的雍王殿下的事他还在气头上,殿下贸然求情定会惹得陛下不满,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的。”
“谢哥哥,九叔,可是,可是承儿听宫内的太医说,三哥真的病得很厉害。”
他愈说眼泪掉得愈凶。
在一侧沉默不语的萧政亭看不下去,冷声道:“萧景承,好了,莫要在这哭哭啼啼。人各有命,死了也算他咎由自取,哭什么,那么大个人了成天的哭也不害臊。”
话里明晃晃的嫌弃,被训斥一顿,萧景承想哭又不敢哭,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谢慕云睨了眼萧政亭,怼他:“王爷说出的话还真是尖酸刻薄,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讲。”
萧政亭一听,直接唤来令风。
“你亲自驾车,请晋王殿下回府。”
“这....”令风看了眼站在谢慕云身侧哭泣的萧景承,很是为难,“殿下,要不就...”
“怎么,如今本王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
呜哇一声,萧景承哭得愈发大声,“九叔,你不喜欢承儿了吗,承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竟要承儿走,今日,今日是我母后的忌日,承儿不能去皇陵看她,所以伤心,难过,才想来找九叔说说话。没想到九叔竟如此对承儿。”
"殿下,别哭,别哭。"谢慕云见他哭得声泪齐下,从袖子里掏出锦怕,帮他擦了擦眼泪。
萧景承说到“今日是母后的忌日”时,萧政亭怔了怔,随后眼眸里浮现出一丝神伤。
他眸色复杂,看着萧景承。
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远在塞北的钟云山葬着最爱他的母后,他同样被困在这四方天地,出不去。
连一炷香都不能为她点。
萧政亭叹气:“既是如此,那便留下来用晚膳吧。”扭头对令风道,“你去备些酒和菜来。”
令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是。”
前一刻还说要他驾车送晋王回府,怎突然就要他去准备酒菜。
*
半刻钟后。
主屋的桌面上。
摆放着很多小菜。
萧政亭垂眸不语,不吃菜,一味饮酒,一旁的谢慕云不停的给萧景承夹菜,完全不理会他。
萧政亭心里来气,给谢慕云斟上满满一杯酒:“来,你今夜必须陪我喝个不醉不归。”
谢慕云放下筷子,端起酒杯。
放到唇边却犹豫了一下,后将酒杯暂时放下,给萧景承也斟上一杯酒:“殿下,也喝一杯吧。”
萧景承鼓着腮帮子嘟囔:“谢哥哥,九叔,承儿不会喝酒。要是喝多了回不去,父皇又会骂我的。”
“没事。晋王殿下若是今日喝多了,就在镇南王府歇一晚。陛下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
谢慕云举起自己的酒杯,示意萧景承。
萧政亭醉眸看着谢慕云的表情,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
不怕皇帝怪罪,劝萧景承饮酒,这个女人疑心真重,要借此来试探萧景承是真痴还是假痴。
“景承,无妨,若是醉酒,就在九叔这里宿一晚,若是你父皇发现,有九叔在这顶着,不用怕他罚你。”
他眉梢轻挑,朝着萧景承举起酒杯。
萧景承低头看了眼已斟满酒的酒杯,在谢慕云与萧政亭的注视下,举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萧景承不停咳嗽,浓烈的酒水呛得满脸通红。
明显是不会饮酒。
萧政亭笑道:“景承还真是不会饮酒,跟小孩子似的。”
谢慕云不停拍着萧景承的后背,为他顺气。
咳了好一会,萧景承面色才逐渐恢复正常。
谢慕云还继续劝他饮酒,萧景承小心翼翼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尝试,慢慢接受烈酒的味道。
边喝边抱怨,世上怎会有这种“呛人”的东西。
萧政亭与谢慕云在一侧观察萧景承的神色。
一杯接着一杯。
一盅接着一盅。
小菜没动几口,酒坛子已空。
“母后,承儿好想你啊。母后....呜呜呜,你许久不来承儿的梦里了。呜呜,你是不是,不要承儿了。”
厚重的红晕爬上萧景承的颧骨,整个人神志不清,趴在桌面上喃喃细语。
当着萧政亭与谢慕云的面,他一字一句诉说着对母亲的思念。
一句句母后落入萧政亭耳中,如铁锤一样捶在萧政亭心脏深处。
萧景承彻底醉倒,趴在桌面一动不动,萧政亭唤来令风:
“令风,收拾一处厢房出来,给晋王殿下住着,另外派人去晋王府告知一声,说是今晚晋王殿下不回去了,让他们不用来镇南王府寻人。”
“诺。”
令风扶起萧景承,他还在说着胡话:“母后,母后,是那个红衣怪人将你给害死的,对不对?”
这句一出,谢慕云吓得浑身一颤。
萧政亭皱眉道:“景承真是小孩子习性,这酒喝多了,胡话也变多了。”
给令风使眼色:‘还不快将晋王殿下扶下去休息。”
“诺。”
“承儿不走,九....九叔,我还能喝。”
“诶呦,晋王殿下,您真是醉了,小的扶你去歇着吧。”
令风将萧景承扶到后院的厢房休息。
酒桌前就剩下谢慕云与萧政亭。
萧政亭侧目看向谢慕云,刚才她一个劲的劝萧景承饮酒,自己却没饮几杯。
这个女人一肚子坏心眼。
他抓住谢慕云的柔夷,将她扯了过来,谢慕云“啊”了一声,下一刻细腰被圈住,整个人坐到他修长结实的大腿上。
“谢慕云,一个劲的劝景承饮酒,你莫不是想他醉死在镇南王府,然后好让皇兄治我的罪。”
脸颊被他捏得发疼,谢慕云挣扎几下发现挣脱不了。
她深吸气,嘴角笑容展开:“臣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晋王殿下思念生母,心中郁结难解,这酒能解愁,能让人暂时忘记烦忧之事。”
谢慕云主动环住他的脖颈,“王爷今晚饮了不少酒,不知为何事忧愁呢?”
萧政亭目光攥紧她。
明亮的眼眸里涌动着点点流光,白净的脸颊上出现浅浅的一层红晕,粉粉嫩嫩。
鼻息间充斥着浓郁的酒气。
他微眯着眸,没回话。
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倒酒,举起酒杯,放到唇边,闷头倒灌入口腔,随后直接去吻她。
“唔唔”谢慕云被拖着,牙关被撬开,酒水顺势灌入口腔。
“咳咳咳。”
一口酒下去,她不停咳嗽,见他又给自己倒了口酒,又要来吻她。
“萧政亭,你放开我。放....放开,唔...."
“咳咳咳”
下巴被捏着,撑开朱唇,凉酒倒灌,淌过喉咙。
强烈的反抗,酒水洒出,滴落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沾湿衣襟。
他逼着她饮完剩下的那一盅酒。
直到空瓶,才放下手中的酒盏。
同时吩咐下人去准备醒酒汤。
他紧紧的箍着怀里人的细腰,不让她从他膝盖上下去,怀里的姑娘被灌了酒,此刻醉醺醺的,全身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呼吸有些急促,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柔夷揪着他的衣领,不依不挠道:“你给我.......记得,你的好日子,就...就快...到头了。”
萧政亭听完她的话,眸色忽变,掌心往桌面一扫,整个桌面上的酒坛子和菜碟子哐当一声,掉在地面。
“啊--”
整个后背贴在冰凉的木桌上。
眼前男子居高临下,嘴角含着一抹不屑的笑:
“本王才不怕你的狠话,横竖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尽管放马过来。”他低头去吻她,从额头到脖颈,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
她抬眼看着他,现如今与他欢好,只感到浓郁的恶心。
侍女刚端来醒酒汤,就听见屋内传来的叫喊声,顿时红了脸,最后将醒酒汤放在门口就离开。
*
长夜星未央,榻上人难眠。
每次欢爱,酣畅淋漓,不给对方半点余地。
太爱,还是太狠。
他们自己都分不清。
长夜星未央,榻上人难眠。
后半夜,谢慕云全身酸疼,翻来覆去。
她从地上捞起外袍,披着,想起身,手腕却被抓住。
“别走....母后....母后....”
榻上人急促的一声喊,谢慕云瞳孔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