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摆烂哪会是件容易的事。
周茉闭了闭眼睛，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
杨奶奶和我奶奶是表姐妹关系，我们算是远房亲戚。在她们年轻的时候还经常有走动，杨奶奶出国后，两家间的关系渐渐就断了，后来杨奶奶每次回国，还是回来看我奶奶。我阿姨和我妹妹一直想和你们家联系上。但是杨奶奶常年不在国内，所以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次杨奶奶回来，还主动邀请我们去参加她的生日，大家都很高兴，也很珍惜。
发送成功。
周茉莫名放松。
他回复了。
厉岁：所以我们……还有血缘关系？
周茉：算是吧，不过应该很稀释了。
厉岁：超过三代了吗？
周茉：超过了超过了。
厉岁：所以你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
周茉：我知道的其实也不是很早，我和你的相识纯粹是出于偶然，我就是想要这份工作，我需要这笔钱。
厉岁：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周茉怔住，她立马想起来，她可不敢说，给她一百个胆她都不敢说。
周茉：我不知道了。
厉岁：有时间带我去见见你奶奶。
周茉：好的。
厉岁：你妹妹和你阿姨和你是什么关系？
周茉：我阿姨是我爸爸后面的妻子，她们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年纪挺大的了，而且我们也不住在一起，我们关系也不太熟，我一直都是叫她阿姨，她带来的女儿，年纪比我小，还在念高中，就是我的妹妹。
厉岁：我知道了。
等了一会儿，手机没再弹进他的信息。
周茉端起篮子，继续吃葡萄，默默地等他走出卧室。
终于传来动静，门被打开，他走了出来，他的气息就在身侧，周茉莫名心虚，不敢朝他看去。
他第一句话便说：“猫不能让你阿姨带走。”
“好。”周茉扭头朝他看去，“我就说猫主人已经出差回来了。”
厉岁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捏起她篮子里的葡萄吃，垂着眼，重新打量着她看，仿佛又有些不一样了。
周茉转过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抿唇笑了笑。
“你多大了？”厉岁问。
“比你小三岁两个月零九天。”
“算的那么清楚。”
“网上你的信息挺多的。”
“你看了，还算了。”
“我算数特别好，还有我妹妹是你的超级粉丝。”
厉岁点点头，又说：“所以，我应该叫你表妹？”
周茉可不敢和他攀亲戚。
“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了吧，都隔了好几代了。”
“没错。”厉岁认同地点下头，“不过还是远房亲戚，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看看你的奶奶，也就是我奶奶的表姐妹。”
“好，等我有空了，我就叫上你。”
“现在先带猫去检查再打疫苗。”厉岁起身走去厨房捞猫。
周茉起身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确定不见王璐云和王捷的身影，稍稍放了心。下一秒，又冒出其他念头。
简单收拾，两人一块下了楼。
厉岁把手中的猫交到周茉手中，顺带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坐后面。”
周茉轻轻地将车门合上，朝他笑了笑。
厉岁愣了一下，迈步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多谢。”周茉收回伸出的手，钻进车厢里。
车子往前行驶，周茉伸长脖子朝窗外多看了几眼。
厉岁淡声问：“你在看什么？”
周茉回答：“我看我妹妹和阿姨走远了没有。”
“然后呢？”
周茉收回视线，一时不明白他这话里的用意，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她们很想认识你，下个月杨奶奶要过是八十八岁生日，请了我们家去，所以……我就在想，或许你们现在也可以提早认识。”
厉岁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她，语气警告：“要经过我同意啊。”
周茉眼睛一亮：“所以你是同意了？”
厉岁冷冷道：“我没同意。”
周茉也不失望，继续心安理得地隐瞒着秘密。
不是她个人因素，而是客观因素。
周边最好的宠物医院位于一处山坡上，隔着一条马路的坡下面，便是周茉爸爸和合伙人开的私人牙科诊所。
不多时，两人带着各项检查指数没有问题还打了疫苗的小猫走出医院，厉岁抱着猫朝对面的露台走出几步，看眼对面的私人诊所，对她说：“对面就是你爸的私人诊所了。”
说起这个，他唇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没错。”周茉也笑了，“粥粥和包包就是被遗落在对面的草坪，被我爸捡了回去，然后交到我手中，再然后我就获得了这个照顾它们的工作的机会。”
厉岁侧过头，看见她眉眼弯弯，看得出她很在乎这份工作。
他继续朝对面看去，说：“我的智齿也是在对面拔的。”
周茉知道，她还知道他的那颗智齿是爸爸拔的，显然他并不知道，纠结了下，周茉还是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她突发奇想，问他：“可推荐吗？”
厉岁被问住了，张了张嘴，略一思索后，斟酌地说：“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拔牙，没有参考我不好说。我还有一颗智齿没拔，或许还会考虑他们。”
周茉提议说：“要不要现在就去拔了，反正来都来了。”
厉岁连忙摆手说：“不不不，以后再说。”
他说着转身快步朝停车场走去。
原来，他怕拔牙。
周茉跟在他身后偷笑。
转念又想，谁不怕呢。
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车子快要开到周茉咖啡厅的时候，周茉拿起手机，拨去王璐云的号码。
电话接通，周茉对那头说：“阿姨，我那位养猫的朋友已经回来了，他待会儿就过来把猫带回去了，我也说了你的事，他不同意呢，”
王璐云不满说：“怎么就这么巧！你是存心不帮我是吧，我都说了我会把你朋友的猫像祖宗一样供着养几天，你有没有和你朋友好好说，这没理由拒绝呀。”
“我说了，但是他不同意。”
“他有没有在你身边，你把手机给他，或者把他的号码给我，我来和他说说。”
周茉注意到，车子靠着路肩停下，又见厉岁朝自己伸出手。
“给我。”
周茉迟疑一秒，将手机塞到他手里。
厉岁把手机贴到耳边，身子朝椅背靠去，对那头说：“我是猫的主人，你有什么想对我说。”
那头愣了一下，发出讨好的笑声，说：“先生，是这样，我和你的猫很有缘，它的掌心有一颗白痣，用玄学的说法是很旺我，而我最近很需要一样吉祥物放在身边，你放心，我会对它很好，当祖宗一样供着，还可以给你一点酬劳。”
厉岁不带感情地说：“抱歉，不行，这事和周茉无关，是我个人的决定。”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到周茉跟前。
“谢谢。”周茉说着接过手机。
“谢我什么？”厉岁好笑地看她一眼。
“当然是帮我摆脱了这个麻烦。”
厉岁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在帮我自己。”
周茉眨下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就送到这，剩下的一点路我自己走完。”她扯下安全带，侧身伸出胳膊，捞起搁在后座上的猫包。
厉岁盯着她手上的包说：“这个还是由我来照顾吧。”
敢情，他说的“我在帮自己”还真的是这个意思。
周茉笑眯眯说：“不必了，我可以照顾好它。”
“你要工作，又要到我那儿照顾猫，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说我那边猫生活需要的东西都有，猫在那儿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周茉张开嘴，顿了顿，说：“可是那就不是我的猫了，我的猫自然要和我一块生活，工作的时候，我可以把它带到店里，收工的时候，和我离开，当然也可以去你家和你的猫玩一玩。它是我的猫，就应该和我生活。”
厉岁看着她，善解人意问：“你是担心我向你要养猫的钱？”
“不是。”周茉忙摇摇头，坦然地迎视他含笑的目光，“我知道我的物质条件远不如你，但其实物质条件不是唯一的，就像你虽然给粥粥和包包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但还是花钱请我上门给予它们一些陪伴，做你的猫确实很幸福，但是做我的猫，也不输，我会给它一个温馨的小窝。而且我楼下还有一位养猫专业户，有需要的地方我还可以请教她。”
周茉越说越得意，发现自己的养猫条件也能拿得出手。
结果——
“被你阿姨看到了怎么办？”
只是淡淡一句，周茉就哑了。
厉岁含笑的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看，落在她怀里，那个灰色的猫包上，猫包还是在宠物医院附近的宠物用品店买的。
情急之下，周茉说：“那还不简单，我就说白天寄养在我这里，晚上主人再带回去。大不了，我放陈静家寄养几天。”
厉岁收回视线，有些不太情愿说：“好吧。”
如果时间拨到半个月前，周茉觉得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把猫给他养。现在发现他的外快薪水给的太多了，那就还是跟着自己吧。
她颇有些得意地偷偷抿嘴笑了笑，继续坐在副驾座上，问：“我可以问，你为什么不同意放我阿姨那寄养几天？”
“因为她不喜欢猫。”
“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顿了顿，周茉又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只猫？”
厉岁偏过头看她，也问：“你呢，为什么一直不放手？”
周茉回答：“因为这是我的猫呀，我的第一只猫，我第一次养真正属于自己的猫，当然要自己养，你呢？”
“三只在一起不孤单，反正你每天都要去猫窝，照顾一只两只三只都是一样的，我不要你钱，还可以给你再加钱。”
听到这就够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周茉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状，一只手握住门把手，“我要去店里工作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