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klore可译为民俗学,偶尔也可译为谣俗学,因为歌谣、被视为重要的考察资料。①
作为民俗学家的加茂宪伦、曾经有过一段较长的空白时期。
据说他外出远游,采集乡土传说,搜遍了古老歌谣,将各种听闻记录整理、为后世留下了具有启发性的主题分类:
地势、神之起源、村神、神乐神、权现、家神、屋内神、蚕神、座敷童子、山神、神女、天狗、山男、山女、山中灵异、仙人堂、虾夷迹、冢与森林与老妪神、馆址、古人、家中怪事、家之盛衰、山中幻屋、前兆、魂之去向、幻影、雪女、河童、猿之站立、猿、狼、熊、狐、各种鸟、花、小正月、风雨祭、远古歌谣。②
然而,这段所谓的空白时期……在咒术界内另有说法。
无法否认加茂宪伦作为学者、对世俗界的贡献,但作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家主,他借考察诅咒为由、行禁忌研究之实,这种情况还是很有可能的。
神之飞雪——
很难说这是加茂宪伦的“发明”,还是“发现”。
但是事后咒术总监部对这位百无禁忌的诅咒师进行内部调查和复盘,最终认定它的来源很可能是几百年前的北地强国、即苇名国。
不知他究竟从何处得来此种神物,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从过去这么远的历史传说中发掘出这般冷僻的功效。难道他在这段空白期结识了什么苇名前遗民(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人坚持和继承着这样古老的身份认同)吗?③
神之飞雪,具有驱除怨灵之庇护作用的纸片、如一片片飞雪,顾名思义其中蕴含了某种“神力”。④
相传,若在抄造纸张时使用传说中的源之水,可掬取神力含于纸中。
沐浴在宿有神力的纸片飞雪中,不仅可获得庇护效果,还能使普通攻击对怨灵奏效。换而言之,可使用此物进行附魔。
让许多咒术师无法相信的是,它居然能令无咒力的普通人借助附魔后的一般武器,弹开怨灵的侵袭、并向怨灵发出有效的攻击。
如果仅仅是做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么他或许会光耀门楣吧。让加茂家再次伟大之类的……但是他并没有停下来。
渐渐地,加茂宪伦涉足过的地方开始出现了难以解决的顽疾——即为龙咳病。
据说是那些过度使用神力的人发生了异变,开始向非人的方向发展。
毕竟,无论是他所开发的驱魔纸箓·神之飞雪,还是经由他改造的、与古代苇名传说中带来谷物丰收的源之水颇为相似的产品,都很受欢迎——不仅是最大程度上能够受益的普通人,还有时常直面诅咒、危险程度其实更高的咒术师们,他们都非常喜欢这样的新物;冠以科学和考古之名后,更是令某些向往西学的年轻人与守旧的老人同时信服。
正因如此,他们不假思索地运用这些蕴含未知神秘的产品,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此病症骇人听闻。在初期,过度使用力量的人会感到状态良好,逐渐变得刀剑难伤,力大无穷,逐渐强大到接近不死的程度;可到了后期,他们会丧失理智而且惧怕火焰,逐渐转变为类似于诅咒的进化形态,不再是人类,但也不是咒灵,可以为人类肉眼所见,像是古语中的魑魅魍魉、鬼怪妖邪。
这便是曾在百余年前肆虐、泛滥的龙咳病。
到了这个阶段,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咒术师也无法将其根除,因为那些东西、终归不是这个群体有上千年应对经验的宿敌(咒灵)。直到术师们一遍又一遍将它们杀死、费尽心思进行多次祓除,似乎耗尽了它们的生命力,才得以将它们送离人世。
更糟糕的是,诸如神之飞雪这样蕴含神力的产物,能够对这些新种类的新式诅咒造成特殊伤害。似乎顺应着某种相生相克的原理,它们极富效果。这反而如滚雪球一般,造成了龙咳的蔓延。
于是,咒术总监部很快对诅咒师加茂宪伦下达了死刑命令。
然而,事件远不止如此。
在加茂家的一轮内部检查后,人们翻出了更为耸人听闻的造物——咒胎九相图。
起初他们按照咒术惯例、直觉地认为,这是加茂宪伦冒天下之大不韪、使人类与咒灵诞下咒胎混血儿的禁忌实验。
但从密室中搜罗来的种种富含神力的血液类产品,似乎反驳了这一点。无论是多么特别的人类,都不可能会拥有这样奇妙的血——尤其是有着家传术式·赤血操术的加茂家,更能够体会到这一关键。因此,九相图的来历就显得微妙起来了。
苇名……龙咳……接近不死的生命力……
当时的加茂族人第一反应正是联想到了龙神神子(龙胤御子)的伟力。
紧随其后的便是诧异。
加茂宪伦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复现出神子的伟力?难道他真是个天才?或者说、难道他真的去考古了?
后来,不止百年前见证过龙咳病的这一代人,后来负责保管咒胎九相图的咒术高层也不免感到纳闷。直到现代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和更加新颖的现代术式出现,为咒术界关于九相图血缘来历的最终验证……带来了尘埃落定的结果。
经验证,九相图的父方确实混杂有加茂宪伦的血液和咒力,这很容易猜到;同时也附着有另一股强大咒力,据推测,很大概率是咒灵操术——这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那个时代的咒灵操术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呢,难道遭到了加茂宪伦的毒手?⑤
母方的血缘来自于一种有别于咒术的、奇异的洁净力量,极富生命力。众人普遍猜测这与五百年前的龙胤御子有关;但这血液究竟是如何保存下来的呢,太遥远了啊……这也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总而言之,咒术界对加茂宪伦的情感非常浓烈、和复杂,说得上深恶痛绝了。毕竟他惹出了如此严重的事端,完全违背了咒术师群体誓约的保密原则,更何况,他还是加茂家家主,不仅知法犯法,还让咒术师们为他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根本无法原谅!更加无法原谅的是他的才华。有这种才识做什么不好!
——
夏油杰合上了泛黄的书籍,准备将它归还夜蛾老师。
都是百年前的往事了,明治嘛、如今已是21世纪,被下达死刑统治的诅咒师加茂宪伦也早就作古了。
“杰总是对这些文学方面的老旧读物感兴趣,”五条悟按着墨镜,自信满满地解读对方,“你就是那个、文青病吧。平时也总是一副假装忧郁的表情。怎么了?和历史人物产生共鸣了吗?”
“悟,又在胡说些什么?”夏油杰歪着头,完全无辜的神情,假装没有理解对面自顾自的推论。
五条哼了一声,根本没信。他忽地跨坐在桌子上,推开墨镜的边沿,苍蓝的双眼莫名有些诡异地观察打量着对方。
“呐,可不要变成加茂宪伦那样啊……”他压低声音,“那家伙是——”
我懂,他是极恶的诅咒师。不会变成那样的。
杰还没回嘴,悟直接打断了他的心声。
“那家伙啊、他就是那个吧、龙胤御子的极端角色厨。因为太过迷恋传说人物,脑子发热,想要和对方生孩子的那种人。”
五条悟的话语鞭辟入里,切中要害。
然后、夏油杰听到后直接喷了:
“你这是怎样奇葩的脑回路啊?!”
“不是嘛?!那家伙很糟糕(yabai)哟。”
六眼重复强调。
黑发怪刘海无语地扶额:“这……糟糕确实是糟糕,但是、也不是悟说的那种奇怪类型吧。即便是加茂宪伦那样的家伙也不想被你这么评价吧。”
“怎么不是嘛。”白发同期生强烈反驳,“明明是杰你完全不懂哦。五条家的手札里记录过一堆诸如此类的家伙啊!话说、咒术师呐,是咒术师的话,总是会有点这样或那样的小毛病啦。”
这话听着怎么越来越不对啊。夏油杰摇摇头:“悟,照你这样说的话,咒术师们救人的严肃意味不是被完全消解了么。”
“哈啊?”五条头疼道,“我只是想要分享那群早已作古的老笨蛋的八卦而已!不要总是把你的正论挂在嘴边啊。”
——
穿着学校制服的麻花辫女孩被人击晕在地。
“天内理子……这一届被选中的星浆体。不用杀死吗。”
一边这样说着,伏黑甚尔确认过情报的真实性,随后看向了雇主:“你只是要派人取代她、没错吧。具体目的我不在乎,面见天元的路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有顾虑哦。”
也不会留手的。
弦外之音是这个。
名为房石研的任务委托者笑着点头:“是的。最终任务是阻止星浆体与天元同化。”
但是、那枚关键的棋子会换上我们的人。要是装得像一点的话,连同替代者一起追杀才对吧。
再三确认好了任务的指向,领会了雇佣者背后深意的天与暴君笑了。
真是阴险啊。嘛……这和我无关,只要钱到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