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皱眉，“阿平违反规则了？”

    小小脸色难看地摇头，看向旁边战战兢兢、脸色煞白的杰瑞。

    张大大更是毫不客气，伸手一巴掌扇在杰瑞的后脑勺，“咚”地一声，对方一头撞上了钟楼下的石柱，额上顷刻红了。

    杰瑞抱头蹲在地上，开始哭嚎：“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觉得钱不够，多、多拿点，也是帮大家攒房费啊！！”

    廖成夏听明白了，杰瑞多半也和汤姆一样，眛了客人的金币。

    但她不懂的是：“那为什么没的是阿平？”

    杰瑞蹲在地上，正好在小小的脚边，她嫌弃得不行，伸腿又踹了一脚，把人踹飞出去，这才转头开口。

    “多眼老板追出来的时候，这人把眛下来的金币扔给了阿平。”

    昧下金币的是汤姆，但最终赃款在阿平身上，这才成了替死鬼。

    ……不算出人意料的结果，极端情况下她从不轻估人性的毒辣。

    廖成夏不再去看地上的杰瑞，目光落在了集合地的钟楼上，突然开口。

    “钟楼的指针移动了。”

    原本一直指着下午六点的时钟，逆时针挪了些许，指在了差不多四五点的位置。

    不仅下面的挪了，上面指向12点的也同步旋转，和下面的指针依旧保持了180度的直线。

    四七看了一眼时钟，“挪了52度不到，180度分成7份差不多是25.7度……所以，钟楼上的钟，代表的是剩余人数。”

    张大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副拳套，小小一看就跳了起来，上前拦他。

    四七见状也开口：“按照院里……”

    “我管你们院里的狗屁规矩！老子又不是你们院里的人！”他啐了一声，“敢动我们的人，要了他的……”

    “等等！大……”小小伸手就要去拉他。

    “大什么大！老子认了你这狗屁名字了吗？”张大大没有给她近身的机会，侧身闪开。

    他带着怒气的脚步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拳套上手，直接就朝着杰瑞的脑门要挥去。

    “人数是这个副本的结算关键。”

    廖成夏冷凝的声音仿佛一盆冰水，霎时淋上了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也冻住了张大大的动作。

    廖成夏指了指钟楼，“人数是关键，我有70%的把我确定，这事关总规则的最后一条——结算。”

    小小伸手拉住大大，别看她个子不高，但力气奇大，一个人就把人高马大的张大大给拉得不得动弹。

    四七开口：“我也怀疑过结算的最后还有人数，不知道你们记不记得院里有个C级封印物，它的‘障’类似于狼人杀，最后是根据每队剩余的人数进行结算，数量多的队伍获胜。”

    说着，四七看了小小一眼，小小还没反应过来：“有吗？我不记……”

    下一刻，总算意识到了四七的意思，疯狂点头，“啊对对对，对，有这么个东西，根据人数结算的！”

    这演技不太精妙，廖成夏一眼就看出了小小只是随意附和，为的是打消张大大的杀意。

    但让廖成夏惊讶的是，这个一向循规蹈矩、张口闭口都是“规则”的四七，居然也会说胡话诓人。

    不过她开口拦住张大大，却不是圣母心发作要救下杰瑞，而是有理有据的。

    “钟楼是我们的起始点，也是整个城市中唯一的高楼建筑物，从城市的任何方向都能看到，这么明显的时钟挂在上面，肯定是提示。

    “而且，总规则第五条——钟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指示时间，但钟楼并不总是如实告知时间。规则上特意区分了‘钟楼’和‘钟表’，也是在提示我们这个。”

    钟表可以是任意的时钟、手表，但钟楼，整个“障”世界中也只有那一座。

    “还有最后一点佐证，第九条规则的‘雨’，说是被雨淋到会直接剥夺剩余时间，进入结算状态——如果指的不是以那人手中的‘金钱’进行结算，而是以剩余的人数进行结算，这就说得通了，不是吗？”

    如今钟楼的指针明显和他们的“剩余人数”联系在了一起，在结算规则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对剩下的队友动手，不是明智的决定。

    小小接口，看向张大大：“最后规则也说了，十天后所有人都能‘活着出去’，没有说只有‘剩下的人’可以离开，说明至少阿平的命是保住了。”

    张大大冷笑一声，“你们研究院的人和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只能活着’代表什么了吧？”

    这已经是廖成夏不止一次听到“活着比死还可怕”的论调，这回还涉及了他们口中那个神秘的“研究院”，她愈发对研究院好奇起来。

    ——听上去是个规章制度一大摞，但颇具权威与科研技术的神秘机构。

    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们10点还要赶回饭店上工。

    张大大收敛了杀气，狠狠瞪了杰瑞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小小一只手就把杰瑞从地上拎了起来，语调倒是恢复了之前笑嘻嘻的模样，但十分渗人。

    “你不是傻子，我和四七也不是圣母，研究院的规矩只是‘尽可能保护卷入其中的普通人’，第一次我就当你是求生欲作祟，如果再有第二次……”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杰瑞赶忙求饶。

    于是杰瑞和小小，四七和廖成夏两两分组，再次踏上了打工之旅。

    等两人走得远了些，廖成夏才叹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开口：“你们研究院的规矩……听上去不太讲道理啊。”

    单纯只是“保护普通人”就算了，但像刚刚杰瑞那种推同伴出去送死的“普通人”，居然也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

    阿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四七沉默了一会儿，倒也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

    “阿平他们……团队，和研究院的调查员，性质不太一样。”

    虽然从他们话里话外早就听出了张大大和研究院不太对付，但毕竟是能一起做任务的关系，廖成夏还以为不至于剑拔弩张，但现在听起来，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

    ——严重到在“为阿平报仇”和“救普通人”间，他们居然会选择后者？

    但四七摇摇头，不再开口，转而道：“阿平目前的情况也和你想象中的大概有些区别，总之，出去后我们会尽力救治阿平，但在这之前，我也会尽力保下杰瑞。”

    她原以为这人是放弃了阿平，选了遵守规则救普通人，结果这人比她想得还要贪心，他全都要。

    廖成夏想了想，“他们在这个副本里‘死’了，出去后会变成什么样？”

    四七沉默，最终开口：“你不会想知道的。”

    大概是出了减员的事，之后的时间里连廖成夏都提不起什么劲了，只是草草混过了工作时间，准点下班。

    剩余的五个人再度集合在了钟楼下，气氛依旧凝滞，但好歹不再剑拔弩张。

    唯一一个没有“团队”，也不大算是“普通人”的廖成夏清了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钟楼旁的海滩边传来了沙沙声。

    钟楼建在城镇与海边的交界处，离海岸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几人回头一看，刚刚那是浪潮的声音。

    “……涨潮了？！”一连串事情下来，杰瑞现在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顿时跳了起来，“是、是入夜了吗？”

    他们昨晚看到过“入夜”的景象，先是涨潮，而后会有“清洁工”来清理……

    小小拉住他，一把将他重新摁回去，“别一惊一乍得，坐好。”

    四七看了看手表，“时间没到，再看看。”

    果然，这次的涨潮和“入夜”时的涨潮不一样，没有蔓延至城市的街道上，只在岸边涨水。

    与涨潮一起上岸的，是几个四肢健全的人影，他们个个身着黑衣，涉浪而来，站在了廖成夏他们面前。

    比起满城的怪物，人模人样（物理）的这些黑衣人浑身仿佛散发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果然，怪物之城又出现了误入的人类……”为首的那个黑衣男人开口第一句便叹了口气，“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这座城市很危险。”

    身为“人类”的杰瑞看到了同类，顿时激动得站起身，如果不是碍于旁边的小小和张大大，怕是已经扑上去和对方“认亲”了。

    “对对，我们是误入的人类……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廖成夏眼也没抬，慢悠悠地开口。

    “这种人类和怪物互换身份的叙述性诡计，游戏和推理作品里都用烂了……总规则上都写了，黑色的怪物从海里来，侵蚀‘人类’，海里还有怪物的‘窠臼’，你们还穿着黑色的衣服——很明显，对于这座城市来说，‘你们’才是怪物。”

    昨天夜里看到那些人形的“清洁工”，多半也是提醒他们的线索。

    钟楼下的总规则上，第一条就写着，人类即是怪物，怪物即是人类。

    ——谁说长成“人类”样子的，就不能是“怪物”了？

    对面的“人类”被廖成夏一句话戳穿身份，也并不恼火，只是耸耸肩，随即将一袋金币递了过来。

    “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们也没有关系，但我确实是来帮你们的，在这座城市，没有金币寸步难……”

    廖成夏白了他一眼，再次打断他，“省省吧，我们今天已经因为‘不劳而获’那条规则减员两人了，你这袋金币的陷阱也太……”拙劣了。

    就在这时，沉寂了快一天的系统突然有了动静。

    【新任务：■■对方的收买。任务奖励：500积分。】

    廖成夏第一眼，只看到代表了她至少半个月生命的任务奖励，第二眼才意识到，系统在让她做多危险的事——虽然关键词都被■■了，但怎么看这句话也只能填“接受”。

    但她如果接受这袋金币，不就违反规……

    等等。

    在系统的提示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身后的钟楼，钟楼上两根指针呈180度的直线，将表面分割成了正正好好的两块半圆。

    仿佛两个阵营一般，割裂对立。

    规则二、规则三。

    ——身份的转换比你想象中容易得多，你将不会独行，但谨记，忠诚是有价之物。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到嘴边的话突然拐了个弯。

    “……也太少了！”

    系统：？

    队友：？？

    对方也愣了，看向她。

    廖成夏指了指那袋干瘪的钱袋，“得加钱。”

    在队友仿佛看鬼似的目光中，对方又拿了两袋钱袋出来，很大方地递了过来，末了低笑。

    语调中有些揶揄，也有些看戏的意味——是只会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丰富情绪”。

    “不怕不劳而获了？”

    廖成夏眨眨眼，开口道：“并非不劳而获。我以我的‘忠诚’，作为交换。”

    忠诚是有价之物。

    身后的钟楼上，指针的指向再度逆时针旋转25.7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