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五日后。

    “二小姐,二皇子回京了,今儿就能到!”

    听见这话,燕二小姐燕娇腾地从化妆台前站起来,睁大眼睛笑着问绿茵:“当真,你怎么知道?”

    “大人今早上朝,听皇上提的,皇上很是开心,说晚上要开宴席呢,”说到这里留了个悬念才缓缓道,“还邀请了大族的小姐,据说皇后要在这里面选儿媳!”

    “真的!”燕娇眸子蓦地亮了,看绿茵那促狭地笑,才回过味来,笑着便要打她,“好啊你,拿我招笑。”

    门外传来通报声,说是二夫人来了,燕娇整了整服饰,将她母亲请了进屋。

    二夫人王玉茹神色恹恹,她和燕娇坐在了榻上,绿茵奉上茶,退了出去。

    王玉茹这才恨恨开口:“娇儿,二皇子回京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只是今天晚上,你爹不让你去了。”

    “为何?”

    “你爹只要燕念去。”

    “念姐?”燕郊不解,“念姐不是和大皇子定了婚约了?”

    “那大皇子几月前治水失踪,直到现在都没消息,宫里早当他死了,你爹说什么他大女儿是照着皇妃养的,可以为他宗族争光,简直放屁!”王玉茹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什么时候就光想着他大女儿,我们母女呢?”

    燕娇眸色暗淡了,闷闷道:“爹说的没错,大姐从小便习琴棋书画,我比不了。”

    “什么话!”王玉茹又拍了下,道,“你可比那闷葫芦样讨喜多了,他燕岳不想让你去,我偏要让你去。”

    “母亲,这不好吧,万一被父亲发现怎么办?”燕娇向来畏惧父亲,不敢违背。

    “你就当不知道,我将你安排在燕念车里,她那木头性子,也不会赶你下来。”王玉茹盘算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燕娇,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扮去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呆瓜。”

    燕家是京城有名的氏族之一,却是人丁单薄,世代单传,到他这一代,更是一个儿子没有,倒是出落了地亭亭玉立的小姐。

    尤其是现在的燕家大小姐燕念,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为人清冷,年轻小姐们以与她结交为荣,若不是有那句玩笑似的指婚,在她如今的年纪,来拜访的年轻贵胄恐都要踏破了门槛。

    说起来燕岳还和如今的皇帝沾亲带故,燕岳的娘是太后的表妹,两人在闺房之时便十分要好,燕岳娘早年因病去世,太后很是记挂她这一脉,当时正好添了皇孙,便戏言若燕岳第一胎是个女儿,必然得定个娃娃亲才是。

    谁知,燕岳第一胎还真是个女儿。

    娃娃亲的话倒是许多人听见了,可是燕岳女儿生下来后不久,太后便仙去,皇家不提这事,燕岳自然不能主动提,平白耽误了燕念许多机会。

    可如今大皇子下落不明,难到要燕念守活寡不成?为了自家女儿的前程,燕岳必须得搏一搏了。

    燕府门前停着两辆马车,燕岳跨步上了第一辆车,身后跟着一个端方的身影。

    燕念身着淡青纹同色花样绸衫,略施粉黛,唇上抹了淡淡的口脂,一张小巧鹅蛋脸透出红润,显出十分的好气色来。不会喧宾夺主,也不会被人忽视了去。

    她扶着丫鬟走到车边,踩着脚蹬上了车,掀开车帘却看见一角坐着个桃红身影。燕念顿了下,随后照常进了车驾,顺手放下了帘子,遮住外人的目光。

    “念姐。”燕娇糯糯道。

    燕念细细打量着燕娇,见她桃红衣衫趁着桃花面容,果然人如其名,比花还娇。

    她嗯了一声,回道:“一会儿跟在我后面,父亲问就说我喊你一起来的。”

    燕娇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车马轱辘辘走着,燕岳正端坐在大轿中闭目养神,右眼皮忽然突突跳起来,他抬手一压,皱起眉。

    到了宫门,燕娇跟在燕念身后下车,抬头便看到燕岳发现她跟来不虞的眼神,连忙低头。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带着两个女儿步行进宫。

    燕娇从未进过宫,心中恐惧甚过兴奋。

    皇帝在麒麟殿设宴,一路碰到许多带着家眷的官员,寒暄着一起去殿上,还遇到了严辅相,他带着那个酷爱骑马射箭的女儿来了。

    燕娇在一次闺中集会的时候见过严良君,她和人家府上的公子比射箭,比了十局赢了十局,臊的那公子脸颊通红,却因为她是辅相之女不敢发作,只能扫兴匆匆结束了宴会。

    她因经常在马场,皮肤有些黑,但五官锋利,笑起来的时候明艳至极,不笑的时候便有些阴气沉沉的感觉。

    譬如说现在。

    难到她不想来这儿吗?燕娇偷偷看她,见严良君目光扫过来,连忙收了目光。

    *

    慕容尉坐在龙椅上,宽大龙袍罩身子,人都不显,只像一尊金晃晃的摆件,他不过四十,神情姿态却异常惫懒,微眯着眼,空洞的目光穿过大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身旁是荣德皇后,下首便是接风洗尘宴的主角慕容朔。

    丝竹之声缠绵绕梁,酒过三巡,是时候要说正事了,慕容朔把玩着酒杯,见严藩安静地奇怪。

    却未注意到台下一曲舞毕,荣德侧身对慕容尉耳语了几句。

    他的目光便游移到慕容朔身上来,他道:“朔儿不小了吧?”

    “是啊,已逾束发之年。”荣德回。

    “是该娶妻了。”皇帝点头,乜斜着眼睛扫过堂上众女眷的脸。

    慕容朔听见,愣了一愣,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荣德便为慕容尉斟了酒,笑着哄道:“我看严辅相的长女良君就不错,爱书和乐律的女子常见;心怀天下,精于骑射的女子难寻啊,皇上你说是不是?”

    堂上众女眷面色不好,燕念佳名最远,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听不懂似的。

    燕娇这也才知道,原这场选儿媳宴会本就是做戏,皇后那里早有人选了。

    皇上还未回话,慕容朔忽得出了席,扑通跪下,附身叩拜:“父皇母后!儿臣不敢。”

    他道:“皇兄还未娶妻,如今流落在外没有下落,儿臣不敢逾矩。”

    提起慕容旸,宴会上忽得便陷入了沉默,与会大臣们也都味同嚼蜡地放下了被子,静观形势变化。

    皇上有点疑惑,又有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荣德由不得他不听,发难道:“朔儿此话是在责怪皇上疏于父子之情了?旸儿一日不回,难到你便一日不娶妻吗?”

    慕容朔额头青筋突起。皇帝醉心道法早早糊涂不提,怎么他母亲也糊涂了,太子失踪,朝廷俨然变成了严党的朝廷,说是结亲,不过是利用他的皇子身份而已。

    严氏权倾朝野,门庭兴盛,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甘心屈居。

    他看着台上九五之尊浑浊的眼睛和旁边做厉色的母亲,一阵剜心疼,稳了稳心神负隅顽抗道:“皇兄失踪三月有余,生死未卜,实不相瞒,我南下这一遭,除了巡查,也在暗中调查皇兄的下落,已有眉目,待我寻皇兄回来,再行指婚不迟。”

    荣德眼波一转,看向严藩:“那你这是于严姑娘有意了?”不等慕容朔表态,便朝着筵席上诚惶诚恐的大臣道,“小孩子害羞呢,后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咱们老喽!”

    她朝慕容朔使了眼色,慕容朔只能退回去,饮了一杯酒,看向了严藩。而对方带着意味深长地笑遥遥敬他一杯。

    慕容朔一阵牙酸。

    宫里觥筹交错时,门外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来,顺着墙边跑到了荣德身后,对她耳语几句,荣德瞪大了眼,低声问:“当真?”

    “当真,东宫比我们早得到消息,已经将人接进来了,怎么办?”

    荣德快速扫了严藩一眼,见对方也有侍从耳语,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捏紧了杯子:“什么怎么办,太子失踪许久,回来是天大的好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话还未说完,门口便传来报唱:“太子驾到!!”

    似一声惊雷,殿上的人又是一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看向了门外。

    因皇帝设宴,宫灯从屋内一直点到了楼台之下,照的整个大殿内外红彤彤,仿若变成了黑夜里的一盏红灯笼。门外,在这一团火似的灯光下,映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一身玄衣,拄着一只紫藤木拐杖,孤身一人从那威武的红漆木门之下,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里。

    他走进殿中,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他进了殿中,他丢了拐杖,跪在地上:“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这一声请安,慕容尉浑浊的眼神亮了,他垂头看着慕容旸,道:“是旸儿?快快免礼。”

    慕容旸扶着拐杖虚弱站起来,转头朝震惊住的慕容朔抱拳:“弟弟巡查百官有功,为兄来迟了。”

    慕容朔眼中遮不住的震惊,自他万州回到京城,前前后后不过七日,慕容旸掉进河中,他的探子便再未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是怎么拖着受伤的身体,避开他和严家的耳目,进了城还进了宫?

    虽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些都往后放,慕容朔醒了醒神,回道:“皇兄回来便好,皇兄去南方治水艰险,弟弟巡查之职不足挂齿。”

    慕容旸瞧他一眼,适时将手抵到唇边咳嗽了两声。

    皇帝老眼昏花,听他咳嗽身体前倾道:“快快赐座。”

    慕容旸颤颤巍巍又要跪下谢恩,但是被皇帝拦住了,他问:“皇儿腿怎么了?”

    “回父皇,儿臣治水遇到了山洪,被卷进了洪水中,腿也受了伤。但圣上眷顾,儿臣捡回一条命,多亏一位北来投奔亲戚的姑娘照料,儿臣才平安无虞地站在这儿。”

    听完这话,众人都开始道天佑圣主之类的场面话。严嵩盯着慕容旸的身影,知他在卖惨,洗脱治水不力的罪责,毕竟都被山洪卷了进去,还废了一条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还是不知道他隐瞒刺杀之事,装傻充楞是为何,心里不住盘算。

    不过想到他们肯定没留下什么把柄,也不怕他指控,便镇定住了。

    过了这茬,殿上众人也都有了谈资,过来敬慕容兄弟二人的酒。燕岳经过刚才皇后点鸳鸯,心中不忿,见慕容旸回来,忽得喜上心头,那些芥蒂消散地一干二净,便也带着燕念去敬酒。

    他先喝了一杯,又让燕念去敬慕容旸,在旁边引荐着:“小女燕念从小喜读诗文,爱品字画,曾有幸看到太子的字,赞叹不已,今日有机会,便非要跟着我过来敬您一杯,让太子见笑了。”

    任谁都知道这是做媒的托词,燕岳为了女儿的婚事,连老脸都要不要了。

    燕念只垂着眸,给慕容旸斟了杯酒,落落大方地喝了。慕容旸瞧着她,却未赏面子。

    他缓缓道:“我这边有一奇事,方才我说照料我的那位姑娘,要投奔的亲戚,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年幼便被发落到乡下,长到这么大,竟不知道自己父亲长什么样,直到南边受了灾,才无奈来京城投奔亲父,还怕他父亲不认,求我引荐。你猜这姑娘姓甚名谁?”

    几乎是被雷劈过,燕岳脑中一声惊响,十几年前的回忆带着尘浮起来。这已经是明着说了,他早知道这太子阴晴不定的怪脾气,不敢触他霉头,径直认了这千载难遇的倒霉:“臣明白了。”

    慕容旸这才喝了那酒。

    喝完酒却不看那敬酒的人,他抬脚走到了严藩跟前,敬了他一杯,仰头喝了,之后看着他大声道:“父皇,儿臣有一不情之请。”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了他,两个远行的儿子同一天回来,皇帝也高兴,问:“今日朕的两条游龙归来,准你们两个一人一个赏,哈哈哈哈哈哈。”

    “谢父皇!”慕容旸一甩袍,转身跪在地上,磕了头,道:“儿臣心悦严小姐已久,望父皇指婚与我。”

    *

    此时此刻,东宫独有的六骑马车载着一人,骨碌碌地响声停到了燕府门口。管家听闻消息,不知是哪位贵人大驾,连忙唤了刘夫人出来相迎。

    驾车的东宫护卫下了车,双手伏在地上,背挺直,做一个临时的脚蹬。

    那掀帘出门的女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圆溜溜的大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又看见了地上跪伏着的护卫,似乎抽动了下嘴角,接着一掀裙裾,猫也似地跳了下来。

    她和来相迎的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抿嘴浅浅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燕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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