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将燕雉和慕容旸带到了楼上的雅座,雅阁两侧用屏风与旁的座隔开,往下一探眼便能看到歌舞的女子们,楼下的目光却被栏杆隔开,是个十分讨巧的位置。
慕容旸和柳娘分坐矮几两边,燕雉便侍候在慕容旸身后。
“念嗔姑娘是如何遇难的?”慕容旸直截了当地发问。
柳娘给两人斟了一杯酒,将自己的那杯一口饮尽,抬眼目光盈泪:“念嗔比我小两岁,也是我的同乡,刚来的时候便十分与我亲近,当日她说身子不爽利,便是我让她去后院房间休息,说起来是我害了她。”柳娘泪珠滑落,轻轻叹气。
“你们平时都是去后院休息的吗?”燕雉问道。
“对。”
看来凶手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燕雉眼珠一转,问道:“那念嗔姑娘近年来过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恩客?”
“念嗔虽不是楼中的头牌,但性格机灵,也十分讨人喜欢,也是红牌之一,日子自然过的不差,你公子不知道?”
慕容旸拿起酒杯掩面喝了口,道:“……过了许久,有些忘记了。”
柳娘神色狐疑,在燕雉和慕容旸脸上看了又看,忽地她站起来走到了慕容旸这边,双手伏在慕容旸肩头,贴着他坐下。
慕容旸刚想推开她,便听到耳边传来低语:“公子是不是不相信鬼杀人的传闻?来调查念嗔的死因?”
燕雉见两人这样,心中有些抵触,但她也隐约听见柳娘的话,便也不好说什么。
见慕容旸和燕雉并不答话,柳娘接着低声道:“我与二位素不相识,方才二位的表现便奇怪的很,念嗔的事在城中早就传的风风雨雨,怎会连她遇害都不知。而且你们装作熟客,还女扮男装,”她抬头看向燕雉,“我说的没错吧?这位妹妹。”
燕雉咳了两句,既然被拆穿了也不再压低声音装男人,她开诚布公地问:“你也不相信?”
“若凤姬真的变成鬼,杀的也不会是楼里的姐妹……”柳娘垂眸道,她帕子在手中扭来扭出,最后揉成一团攥进了右手,抬头道:“我此话只说一遍,过后二位再不要来找我。”
看来是找到关键线索了,慕容旸和燕雉对视点头。
“凤姬和念嗔都有个神秘恩客,从不来楼内,而是用轿子载了她去别院,这个恩客……念嗔只告诉了我,就是万州知府刘大人……”柳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燕雉说,“我自自小便混在这人堆里,一眼便能透过人的衣服看出他的骨头来,因此能看出你是姑娘……而除了你,我在这青楼里,还看到过别的女扮男装的姑娘,你们猜是谁?”
燕雉脑中闪过被重重把守的别院,问道:“他女儿?”
“对。”
“在念嗔被选中之前,我见她曾来过这里,她扮做男子在楼下喝酒,那时我不认得她,还将她指给念嗔看,后来念嗔去应召回来告诉我的,那人是刘怜之。”
“你怀疑他女儿杀人?”
屏风后,陈凡侧耳偷听着,直到听见“他女儿杀人”的时候震得倒退两步,一脚踢在了凳子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这响声惹得旁边的姑娘一阵娇笑,扭着腰身贴上来:“大爷,别人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呀,不如来听听我的……”
谁知陈凡一把将姑娘推开,姑娘撞在柱子上,惊呼一声。
慕容旸耳朵一动,屏退了紧张起来的柳娘,他起身绕过屏风,和正趴在上面偷听的陈凡正面对上。
慕容旸和燕雉认得他,他却不认得他们。
陈凡站直了身体,插着腰满脸泼皮无耻样:“看什么看!老子教训女人也要你们管!”
燕雉现在心绪纷乱,拉着慕容旸离开了春风楼。
*
“难道真的是刘怜之杀的人?但是她为何要杀自己的生母呢?”原书中刘怜之根本没有出过场,燕雉完全获取不到场外信息。
慕容旸将一块酱排骨夹到燕雉碗里,道:“还在想案子?”
燕雉正抱着碗扒饭,听见这话瞧他一眼:“自然,你觉得柳娘的猜疑是真的么?”
“难以辨别,照常来看,刘小姐没有要杀人的理由,更何况是杀这么多人。”
燕雉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更蔫了,看着桌子上的菜,心中不禁又想起了红菊:“如今我们被刘懿南的人针对,也无法去监狱看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简直是举步维艰。
还未感慨完,燕雉便被慕容旸抓住了手腕,他的眼神凌厉地扫过门口,示意她。燕雉也瞥过去,看见公鸭嗓领着一群人坐在了他们旁边的位子上。
偌大的万州,真是冤家路窄。
燕雉和慕容旸本想低调混过去,却不想那桌有小弟瞧着他们窃窃私语,慕容旸拉起燕雉便要离开,那群人见他们起身,也呼啦啦围过来。
慕容旸将燕雉挡在身后,道:“好狗不挡道。”
听到这话,公鸭嗓啐了一下,他摊开手,便有人给他递过来一根棍子,公鸭嗓颠了颠,举起棍子便抡向二人。
慕容旸立刻拉着燕雉后退几步,棍子砸到了桌椅,顿时发出嘭地响声,桌椅碎裂,酒楼里的人尖叫着逃跑出。掌柜远远地劝了几句,见没用,也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不多时,整个酒楼一层便清场了。
慕容旸将燕雉护在身后,自己上前几步拉开架势。
公鸭嗓见慕容旸躲开了那一棍,心火更甚,朝着身后的小弟们骂道:“妈的!看什么看!上啊!”
七八个人一起冲过去,慕容旸手无寸铁,但身体灵巧,辗转腾挪之间便放到了四五个人,他后退两步单手抱起燕雉,一脚轻点,便站到了桌子上。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众人:“让路。”
公鸭嗓也被掀翻在地,他扶着人站起来,怒目圆睁,吼叫着朝慕容旸脚下抡过去。
慕容旸用脚便踩住了他蓄力一击,公鸭嗓的棍子无法从慕容旸脚下拽出来,十分狼狈,又夺过身边人的棍子抡过去。
慕容旸冷眼一脚踢在他胸口上,这脚未收力,直将他踢飞一丈远,栽到看热闹的人群里。
公鸭嗓挣扎着想站起来,还未说话,一口鲜血喷出。小弟们纷纷跑出去查看他的伤势,再想回头找人算账的时候,却见两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还追吗?”
“两倍酬金,怎么不追!”
*
慕容旸拉着燕雉的手腕快步走在街上,尽量融入人群,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赶上集市,街上熙熙攘攘,叫卖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正是热闹的时候。
慕容旸步子大,燕雉得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她的手腕被抓的有些疼,瞧着慕容旸青筋凸起的手背,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浮起。
他们走了两条街,可是那群人像苍蝇一样,犄角旮旯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躲都躲不掉。
燕雉低着头,身后几个小混混和他们擦身而过,躲避之余,燕雉无意瞥见前面一处茶铺档口的两个人,她脚步一顿。
慕容旸转身问:“怎么了?”
燕雉装作脚腕扭到了,身形一歪差点跌在地上,她痛地倒吸冷气,泪都要涌出来。
旁边路人也都瞧着他,这边便引起了小骚乱,慕容旸抱起她便要离开,燕雉却挣扎着要下来。
她缓了缓,看着茶铺那边的两个人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想那群混混也不敢如何,这万州难到就没有王法了吗?!”
很快,那群小混混便注意到了两人,拎着棍子变过来将燕雉围住,围观的路人看不过去,道:“人多势众算什么好汉,在闹市斗殴可是犯了律法的!”
“律法?”混混人多势众,全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大放厥词,“我们行的便是律法,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是万州刘知府!快滚远点儿,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打你一次!”
燕雉瞧着喝茶的二人没什么反应,躲在慕容旸身后唯恐天下不乱道:“这万州是皇帝的万州,还是他刘知府的万州!万州偏僻便能无视朝廷和天子吗?”
那些人不知道燕雉说这些干什么,听得厌烦,但看着慕容旸也不敢随便靠近,只能喊:“躲在后边干什么,有本事出来!”
“打女人算什么!有本事你们和他打!”
械斗千钧一发之际,燕雉终于看到那两人动了,她喜出望外,还未笑开,便僵住了脸,因为那二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她心中一阵着急,看着围在周边的人还有和混混对峙的慕容旸,一跺脚,从慕容旸身后钻出去,冲开围观人群直奔二人脚下一扑,抱着其中一人的大腿,哭喊道:“大人救命啊!!”
燕雉只顾将人拖住,没注意到身后有棍棒袭来,忽得被人护在身下,她听到耳边闷哼一声。
她抱着人的大腿,回头看见替她挡了一棍的慕容旸。慕容旸受了打,护在燕雉身上也不放手,
那些人见占了便宜,想要继续挥棒,却都偏了准头,再定睛一看,棍子上都插了不知何处而来的飞镖。
慕容朔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收回了放暗器的手,他无视抱着自己大腿的燕雉,笑了笑掏出自己的牙牌,对着众人道:“我乃皇上指定巡抚官,专官各州县不公不平之事。”
说完看着几个混混:“各位官府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