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欢，你太厉害了吧！”杨语卓由衷地感叹。
“是吗？”无论杨语欢心智多成熟，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听到夸奖，身后看不见形状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表面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是啊！”杨语卓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简直当代鲁班！”
杨现家几个孩子都上过学，鲁班还是认识的。
杨语欢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也没那么厉害吧……”
接着，看向周尹，眼神中带着点威胁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周尹本来不想说话的，收到杨语卓强烈的眼神暗示后，连忙夸赞道，“很厉害，而且效率很高。”
杨语欢微微扬着下巴，满意了，“语卓，下一步怎么说，再做几个凳子？”
“做一两个打个样就行。”杨语卓整个过程都参与其中，多少学到了点东西，“板凳是不是也得先弄出个大面积点的面板，然后弄四根腿楔上去？”
杨语欢点头，围着自己的作品看了又看，“做方凳还是圆凳？”
“我觉得圆形可能会更加契合。”周尹出声。
“对的，圆桌还是配圆凳比较好，形状上相互呼应。”杨语卓虽然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但在设计方面的审美是相通的。
“行，那就更简单了。”杨语欢为了炫技，这次坐出来的凳子居然只有三只脚！
这能稳固吗？周尹心里想着，但不敢说出来。
杨语卓干脆一屁股坐了下去，简直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欢欢，你是个很有想法的设计师！”
杨语欢不觉有些脸红，这种模样的凳子和桌子她看外公做过很多，不是她自己设计出来的。
杨语卓又何尝不知？
但她也知道，夸赞会让人做得越来越好。
看到杨语卓这个正常体重的成年人坐下去凳子都没事儿，周尹也放心了。
“接着是不是要上漆？”他问。
杨语卓和杨语欢突然停止了一切话语，狐疑地看着他。
后者说，“刷漆的成本很高，镇上的家具都很少有上漆的，只有县城里那些人家里的家具才会上红漆。”
杨语欢满脸警惕，“没去过县城的人是不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周尹，你到底从哪里来的？”
镇上就能赶集，这个村里没几个人去过县城。
就算去了，也得到人家家里坐坐才会知道县城人的家具是什么样。
除非在县城有亲戚，否则……谁家没事儿欢迎一个不认识的人上家里做客？
杨语卓紧紧盯着周尹，心想：这会不会就是他说出来历的契机？
周尹垂下眼睫，嘴唇蠕动，“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从哪里来，他都没可能靠自己的能力回去。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杨语卓和杨语欢一个赛一个的聪明，谁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套桌凳款式简单，我们先在村里和镇里试试，效果好再考虑其他。”杨语卓说。
“好，那现在开始打磨。”杨语欢投入工作，几下就把凳子和桌子边缘翘起来的木屑打磨干净了。
至此，这套小家具才算完工。
一上午过去了，三个人拿了饭盒，去村公所跟着劳动人民们混了一顿，又悄悄溜回来。
“你们先商量，我喂个狗。”
小狗崽已经出了乳牙，可以吃一些软的食物了。
杨语卓没有继续用奶瓶喂它喝米汤，而是直接把自己的粥端了回来，倒了一小半给它。
小家伙一边哼哼唧唧地叫唤，摇着小尾巴在杨语卓腿边贴着转了一圈，才直奔小锑碗，吧唧吧唧吃起粥来。
“吃吧吃吧，乖乖。”
土狗小时候颜值甚至能秒杀许多品种宠物狗，这小崽子脖子上一圈白色毛毛可显眼，一张小脸又短又圆，着实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杨语卓喂完狗，仰头几口将自己的粥喝掉，洗洗手走出堂屋门。
“我这边好啦，让我们开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家院子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张结巴。
他较短的一条腿站直，较长的那条腿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歪斜着的。
“你、你们带着我、我家小尹在、在这里混什么？！”
“她们没有带着我。”周尹打断他，“是我要求的。”
亲儿子跟自己说话从不客气，张结巴被噎了一下，还是将炮火集中在杨语欢和杨语卓两个人身上。
“问、问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他看着满地的碎木屑，“你、你们家还还欠着我钱，现、现在居然叫我儿子白、白白给你们干活，小小年纪，真、真是打算盘的一把好手！”
让自己的儿子挣钱还给自己！张结巴越想越气，都想趁着家长不在把这俩闺女揍一顿了！
“我不是你儿子。”周尹冷声重复，“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你儿子。”
张结巴本来就嘴歪眼斜的脸更难看了，“瞎、瞎说什么！”
杨语卓一向是个嘴巴厉害的，上去就说，“张叔，难为你一长一短地跟着我们走这么远路，脚肯定不舒服吧，来，先坐下来说话。”
杨语欢非常配合地把一个凳子推了过去。
张结巴已经不是头一次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气到了，但劲儿依然很足，“一长一短”四个字令他连胸口都堵得疼起来。
“我们在做家具。”没等矛盾继续深化，周尹主动出声解释，“想试试拿去卖。”
张结巴下意识嗤笑出声，一股气流从他不贴嘴嘴唇边泄出来，“卖？”
他的反应和杨现、吴慧英简直如出一辙，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奇闻似的。
“你不用管，我们自己会操心。”周尹即便年纪小，人也心高气傲，但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张结巴本来也没打算逼着这个富贵命儿子出工挣多少公分，他别对自己横眉冷对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但他不允许周尹和杨现家的孩子混在一起！
杨现一家可是上门欺负过他！
那二十分分宽的地是怎么让出去的，他可一直记在心里！
“我不希望你让我感到为难。”周尹淡声说。
张结巴腿一抖，“你、你一定要和她们俩一起玩吗？”
他更愿意把三个小孩的过家家理解为“玩儿”，而不是当成他们的事业。
“是。”周尹冷声答道。
张结巴不说话了。
虽然还没跟这孩子相处很长时间，但也对周尹倔脾气有一定了解。
“好、好。”他拄着拐杖，一长一短地走了。
三人短暂陷入沉默。
“张结巴是不是觉得我们会白白让你做活儿啊？”杨语欢甚至懒得望一眼张结巴离开的方向，她两手一合，“正好，我们来谈谈分成的问题吧。”
她喜欢事先把帐算明白，好过事后为此发生争执。
不料，周尹却说，“怎么分都无所谓。”
他只想离张结巴远一点。
来这里混日子和去地里混日子差很多。
去地里无论再怎么能混，都会给张结巴的家庭账户上添加一个满的公分。
在这里至少不会给张结巴带来任何收益。
这是逃避，也是他无声的反抗。
“是吗？”杨语欢看向杨语卓，“语卓，你怎么看？”
“还是分成吧。”杨语卓分析，“我们这个事儿如果真能做起来，可能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周尹，你目前确实用不着什么钱，但以后呢？以后总有要用到的地方。”
周尹闻言，陷入沉思，半响才回答，“好。”
他也确实想到了以后可能会用得到钱的地方。
“商量下怎么分。”杨语欢是个务实派，当时当下就能解决的事情绝不会拖到第二日。
“木材是你们的，你们说了算。”周尹说。
“合伙人就算我们仨吧。”杨语卓对杨语欢说，“我们挣的钱自己留一些，其他都交给老杨和妈，怎么样？”
这树是两口子辛辛苦苦盼大的，如何也应该要分给他们。
“我手里也可以不留。”杨语欢说，“我用不着钱。”
“用得着。”杨语卓眨眼，“欢欢，你留够学费，继续上学吧。”
杨语欢一愣，抿了下嘴唇。
“那就二四四，周尹，你二，我俩四，咋样？”
周尹点头，说，“好。”
杨语欢“噗嗤”一下笑出声，“这边上的大雁还没打下来呢，我们已经想好是清蒸还是红烧了。”
“那就努力打呗！”杨语卓嘻嘻笑，“总有打下来的一天。”
周尹也跟着笑了。
三人在这一刻如同达成了什么同盟。
“第一套桌凳已经完工了，什么时候去供销社那边？”杨语欢已经迫不及待了。
“晚上和爸妈商量一下吧。”杨语卓提出，“如果有长辈能跟我们一起去，谈判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毕竟，谁想跟三个年龄加起来刚过半百的小屁孩做生意呢？
“为什么？”周尹和杨语欢同时问出声。
两人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认同。
在他们看来，父母一定会把他们的想法当成过家家煮锅锅，怎么谈都只会觉得小儿科，更何谈能够让他们参与进来。
“试试呗。”杨语卓笑笑，“和父母谈判就交给我了。”
杨语欢觉得杨语卓陌生又耀眼。
她响起刚才火力全开讽刺张结巴的杨语卓，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简直尖酸刻薄。
但也很爽。
对付张结巴那种人就该尖酸刻薄。
“语卓，我才几天不在家，你都已经学会骂人了？”杨语欢试探性地说道。
周尹心想：可不是嘛，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的好姐姐杨语卓做的爽事儿可不止这一件呢！
杨语欢思维跳跃性太强，杨语卓一时没反应过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