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

    饭后,大夫来瞧了瞧赵有安,确定他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回家休养,又交待了他一些注意事项,提醒他十天后过来拆线,中途若是出现红肿化脓要及时回医馆处理,还给开了些外敷伤口的药。

    候在一旁的几人确定赵有安的伤已无大碍,只要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便都松了口气,到柜台结算了药费便赶着牛车回了村。

    赵有全是个妥帖人,到了村里先把其他几人送了回去,赵家院子里只有王秀枝一人拿着个簸箕在颠小米,见到赶车的赵有全笑着招呼了声。

    正在厨房收拾的梁翠萍听到外头的动静,忙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碗快步走了出去,眼睛寻到丈夫身上,见他气色好了很多,还冲着自己笑,心头便松了口气。

    王秀枝见到他夫妻两个的眉眼官司暗中撇了撇嘴,待赵有全告辞离开后脸便彻底的拉了下来,指了指院子里的凳子,对背着赵有安的赵有才道:“先把你哥放下吧,昨日带去的钱还有的剩吗?”

    赵有才忙从怀来掏出钱袋递还给老太太:“医药费花了一吊钱,还剩二吊。”

    赵老太接过钱袋略微颠了颠,不满的对赵有安道:“老二啊,你一向是个稳妥的,家里也没缺了你那房吃喝,谁撺掇你去拼命了,当家里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以后要再有这种事你们这房自己出钱”,说完便拿着钱袋回了屋。

    赵老太话里撺掇的人指的是谁,院子里的人心里都门清,赵老二知道他娘是无事生非,心里都有些替梁翠萍尴尬,觉得自家娘太不给人脸面了,有心把这事带过去,便道:“二嫂,我马上就要下地了,等下太阳大了,院子里怪热的,我先把二哥背回屋吧。”

    等赵有才把赵老二背回屋子里离开后,房间里便剩下二房的人,梁翠萍沉着脸看了眼躺床上的丈夫,也不理会他,从箱笼里拿出个鞋样子坐到窗前绣了起来。

    赵有安故意咳嗽了两声,梁翠萍眼都不抬的对赵立信道:“立信去给你爹倒碗水。”

    这下三人都看出来梁翠萍是恼了赵有安,互望了一眼走出了房间,却见有个留着两撇山羊胡子,手上撑着一面八卦图幡旗,做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在院子门口张望。

    三人只当是过路讨水喝的游方道士,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王秀枝曾经交待过他们万不可得罪和尚、道士、尼姑一类的人,她自认为他们可以通神佛,得罪了他们会被诅咒,赵家人受她的影响,对这些方外之人都挺客气的,赵立信忙去厨房舀了一碗水递给他:“道长,请喝水。”

    从屋里出来的王秀枝见到那道士,立马上前:“道长好,不知您来自何方啊?”

    那道士把碗还给赵立信,冲着王秀枝拱手还礼道:“小道来自京城玄都观,现正游历四方,只望有一天能参悟大道。”

    玄都观乃是大雍朝最有名的道观,便是乡下妇人都会偶有听说的,果真,听到玄都观三字,王秀枝顿时双眼一亮,却见那道士正一脸深沉的望着赵家小院上方,她心里一紧忙问道:“道长可是看出了什么?”

    玉珍也好奇的望着那道士,她对算命一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一向都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她都穿越了,对这些倒有些好奇起来,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能够看破天机的人。

    玉珠也压低了声音问玉珍:“姐,你说他真的灵吗?”

    玉珍忙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王秀枝有个观点玉珍是认同的,这些和尚道士不管本事咋样,最好是不要去得罪。

    那道士叹了口气,才道:“吧了,我今日路过此地,也算是和贵府有缘,便露些天机给你们,贵宅上方有股凶煞之气,近期你家怕是有人已经见了血,这还只是开始。”

    想到屋里受伤的赵有安,听热闹的兄妹三个神色顿时认真起来,王秀枝脸上神情也愈发郑重,忙道:“道长说中了,昨日我二儿子就受了伤,还伤的不轻,看大夫足花了一吊钱呢,求道长赐个破解的法子。”

    那道士又闭眼掐指算了算,问道:“贵宅可是有怀孕的妇人。”

    王秀枝神色激动的点了点头,她这是遇到了活神仙啊!

    赵玉珍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那道士道:“唉,那孩子是个天煞孤星,克亲破宅……”

    “你胡说,你个骗……唔”,赵立信神色愤怒的打断了他。

    王秀枝忙去捂赵立信的嘴,生怕他得罪了活神仙,给家里遭来祸患。

    玉珠虽然年纪小,可也听出了道士说的不是好话,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像小牛犊一样冲上前去拉王秀枝,别瞧她人小却是有一把子力气,不等玉珍上前帮忙,一个晃神的功夫就把王秀枝扯的跌坐在了地上。

    王秀枝呆愣了一瞬,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了玉珠,抬手就要去打她屁股。

    “奶”,玉珍一声高喊打断了她,提醒道:“道长还在呢。”

    王秀枝这才想起来活神仙还在,正事要紧,瞪了一眼兄妹三人,有些不甘心的放下了手,讪笑着给那道士赔不是:“让道长看笑话了,黄口小儿的话道长千万别放在心上,不知您刚才所说的可有破解之法啊。”

    玉珠和立信两个警惕的看着道士,好似他要说出不中听的,随时都会上前狠咬他一口。

    屋里的夫妻两个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梁翠萍忙制止了想要下床的丈夫:“你别动,要是伤口撕裂了又要用钱,我可受不了你老娘的刮刺,我出去看看。”

    玉珠见到娘从屋子里走出来,忙冲她喊:“娘,你快回去躲起来,这道士不是好人,他诅咒妹妹,要害妹妹呢。”

    梁翠萍见了院子里那拿着八卦幡旗的道士,结合玉珠的话,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估计是这道士算出了她腹中的孩子命不太好。

    命这个东西对梁翠萍而言,可信可不信,好的当个安慰,坏的就当耳旁风过了,只是婆婆……

    那道士听了玉珠的话明显恼了,拿着幡旗猛地一转身就要离开,王秀枝哪能让他走啊,一边上前去拦他,一边陪不是求他给个破解的法子。

    玉珍沉吟了会儿,上前冲那道士拱了拱手:“道长,您是玄都观出来的,那对《道德经》必是熟记于心,请问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后面该接哪一句?”

    院子里的众人明显被玉珍的突然发问弄得愣了一瞬,那道士回过神来冲王秀枝拱了拱手:“既然贵府中人不信任小道,还请居士莫要拦着了。”

    玉珍看着他恼羞成怒的神情,确信他就是个骗子,而且这骗子的目的也不像骗钱这么简单,好似有意针对他们这房,玉珍想不出来赵家二房能跟这个骗子有啥深仇大恨,难道是受人指使,可会是谁呢,他们家人不像是会在外得罪人的。

    玉珍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来,但她知道不能让他跑了,她一边冲院门外跑去一边对赵立信道:“哥,这道士是个骗子,道德经连青阳观的小道士每日都要诵读,他却连最简单的接不上,我去找人来抓他。”

    刚一出门,玉珍便撞上了赵采芹,赵采芹见她满脸着急,忙问道:“珍珍,这是怎么了?”

    玉珍朝自家小院望了一眼:“采芹姐,我家来了个骗子,想要害我们一家呢,得去叫人把他抓起来。”

    赵采芹听她如此说,忙陪着她跑到就近几户人家去喊了人,这个时辰男人们都下地去了,除了些留在家里的妇人,便是玩耍的孩童了,那道士就一个人,这些妇人也是干惯了农活的,手上都有把子力气,该是可以拦住那骗子了。

    玉珍如此想着点了个孩子让他帮忙去喊村长,又托赵采芹去地里喊自家人,这才领着一伙娘子军拿着扫把棍棒浩浩荡荡的往家里去。

    众人到了赵家小院,见赵家祖孙三个守在院门口,王秀枝嘴里还念叨着:“道长,您不要跟小孩计较,我信您是活神仙,您大人大量,帮忙破了我家的劫,我自然放您走了,日后还给您立长生排位……”

    “骗子在哪儿呢?”

    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打断了王秀枝的絮叨:“可不能让他跑了,这些人最是坏了,我一叔叔以前就被骗光了家财”,说着就要往院子里冲。

    那被堵在门口的道士,咋然见到一群女人喊着要抓骗子,神色有些狼狈的退回了院子里。

    王秀枝忙拦住了她们:“哎哎,你们别听小孩胡说冲撞了道长,我跟你们说他可灵了,把老二昨日受伤的事都算了出来。”

    本来还对骗子很激愤的人,顿时犹豫起来:“真的,可玉珍不是说他是骗子吗,怎么又变成道长了?”

    王秀枝撇了撇嘴:“那是人家道长算出她娘肚子里的孩子命不好,她在这里作怪呢,要不是这三个死孩子,人道长老早帮着破解了”,说着又对玉珍三个道:“你们这是在害自己的弟弟啊。”

    村人听了王秀枝的话,顿时觉得玉珍不懂事,对院子里的道士也敬重起来,都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对王秀枝道:“那你拦在院子门口干嘛,快让他出家帮我们也算算。”

    玉珍简直要被这群人气个仰倒,她沉着小脸对王秀枝道:“奶,你既然说那道士灵,那你去问问他,他算出他自己的阳寿没?”

    有自认为好心的妇人忙劝玉珍:“你这傻孩子,可不能对道长这样无理的,会遭天谴的,你们三赶紧去给道长赔个不是。”

    玉珍看着眼前的情形,知道今日必须得坐实了这道士是骗子,不然梁翠萍肚里的孩子成了灾星,他们这房在赵家肯定没了立足之地,日后没准村里有个不好的事都要算到他们一家头上,怕是大槐村都要待不下去。

    只是该如何证明呢,道德经那套王秀枝不信,估计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村长爷爷来了,骗子抓到的了吗?”,耳边突然传来小孩有些激动兴奋的声音。

    对了,还有村长,上次看他赶走秦方,便知是个睿智的老人,玉珍忙从叽叽喳喳的妇人堆里挤出去一把扶住了赵永贵:“大爷爷,我有话跟您说。”

    赵永贵见她神情郑重,倒不像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便也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玉珍先把那骗子给梁翠萍腹中孩子批的命说给了赵永贵,觑着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动,接着又仔细道出了她如何试出那道士是骗子的,然后指了指聚在院子门口的人堆,故作委屈的道:“他们都不信我呢,大爷爷你相信我吗?”

    赵永贵听她说完顿时哈哈大笑,玉珍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解的望着他。

    赵永贵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傻孩子,要知道他是不是骗子,哪需那么麻烦,他不是说他是玄都观的吗,你且瞧着。”

    “让开,让开”,赵永贵轰开堵在门口的人堆,冲院子里的道士拱了拱手:“听闻道长是京城玄都观来的,可否让小老儿看看您的度牒?”

    听了村长的话,玉珍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和尚道士也是要有“身份证”的,难怪大爷爷方才要笑她了,她还真是自作聪明。

    “道德经接不上来,度牒不会也没有吧?”

    王秀枝好奇的问村长:“度牒是啥啊?”

    “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王秀枝听他如此说,忙对道士道:“道长,您就把你那度啥拿给他看,证明您不是骗人的。”

    围在门口的众人听到王秀枝此言也纷纷点了点头。

    道士猛的一甩衣袖:“你们既然不信任小道那就放小道离开,以后遭了祸事莫要怪我。”

    “既然你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那村里来了身份不明的人,老朽只有把你交给官府了,牛娃,去地里喊几个人回来,就说咱村有来路不明的人,要押送到官府去。”

    “欸”,一个长得壮实的跟小牛犊一样的皮小子应了一声,噔噔的往地里跑去。

    那道士眼见着是怕了,神色开始变得慌张,不自觉的抬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连对他身份深信不疑的王秀枝此时也察觉出问题了,其他人更是议论纷纷起来:“估计是个骗人的假道士,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赵老二受伤的事,专门来骗赵家的。”

    “真是黑心肝的,拿别人未出身的孩子做筏子,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大牢。”

    ……

    玉珍见假道士的神色随着众人的议论愈发焦躁,知道眼下正是击破他心理防线的绝好时机,她故作小儿无知状的问他:“道长,我们家穷的很,你要骗也该找个有钱的人家,我们家和你无冤无仇的,你咋就找上我们家了?”

    都到这时候了,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假道士想到这里开始喊冤:“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你们自己家里人找上我的,和你们有冤仇的是赵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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