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谈话最终不欢而散，贺斯煜被送回学校。
下车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心里不知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车窗紧闭，外面根本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景象。
贺斯煜神色冷淡，他知道里面的人也在看他，就在车窗落下之前，他转身毫不留情地走进学校。
已经降下来一点的车窗隐约能看到里面人的一双眼睛，只见贺斯煜转身的瞬间，里面那双锐利的双眼骤然一绷，气得直接把车窗关上。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底下就他们班的几个人在外面溜达。
王然和梁源正在打羽毛球，球拍和球都是借的别人班上的。
现在楼道下的孟颜峤眼珠子跟着羽毛球左右来回转，恍惚间注意到不远处走来的熟悉身影。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贺斯煜。
孟颜峤不知不觉站直了身体，看着人朝这边走过来。
“诶，贺哥，你去哪儿了？”王然跳起来接球，打完看到贺斯煜。
沉浸式观看的姜颖是第三个看到的，“对呀，而且现在才回来。”
“我爸在外面，跟他去吃了个饭。”贺斯煜道。
“你爸来了怎么没进来啊？”王然边打边问，看起来游刃有余。
反观梁源，全场到处跑着追球，连说个话的余力都没有。
梁源的运动神经在一般男生中，其实已经算可以的了，只是王然作为曾经险些进入省队的苗子，运动神经更加发达。
“没必要。”贺斯煜一笔带过，不愿在这上面多做解释。
孟颜峤看了看贺斯煜，有点想和他讲话，但又找不到切入点。
揣在兜里的手摸到一个长条的东西，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什么。
“吃口香糖吗？”孟颜峤朝贺斯煜面前一递，粉白色的包装壳，上面还有桃子的图案。
贺斯煜想起来刚和孟颜峤认识的时候，也是给了他一个口香糖。
“谢谢。”他拿了一块，直接撕开包装袋吃掉，口腔里瞬间分泌出甜甜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梁源精疲力尽，眼看着球往自己这边飞，明明只要一抬手就能回过去，但已经没有力气的他直接开始摆烂。
羽毛球哐哐落地，一起落地的还有梁源和他手里的羽毛球拍。
“不来了不来了。”梁源坐在地上，手撑在地面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故意溜我呢，尽让我满场接球了。”
“哈哈，就是要跑起来才有意思啊。”王然在原地跳了跳，看着还很精神，“我不也在跑。”
“得了吧。”梁源吐槽，“一次五十步和一次一百步的，差别大了去了。”
“我不玩儿了。”他摆了摆手，“太累了。”
“随便你。”王然看向贺斯煜，“贺哥，来不来？”
“不了。”贺斯煜拒绝。
“那课代表呢？”王然兴致正盛，挨个问了一遍。
孟颜峤摇了摇头，“我不打。”
她不太擅长运动，打羽毛球打得不是很好，看过这些人打羽毛球的状态，更害怕自己出来丢人现眼了。
“一起玩儿嘛。”梁源半开玩笑道，“不然就不合群了。”
“滚犊子吧你。”姜颖白了他一眼，“那你这挫样，跟我们格格不入，我们还没嫌你不合群呢。”
“我就开玩笑。”梁源被呛了一顿，不敢反驳，还挺委屈，“而且我长得也不算挫吧。”
“我说挫就是挫。”姜颖霸气道。
下课铃响，各个班里的学生鱼贯而出，他们班里也陆陆续续有家长出来。
孟颜峤他们在边上等了一会儿，现在是下楼的高峰期，这会儿逆流而上无疑是在添堵。
几分钟后，往下走的人逐渐变少，孟颜峤他们回到班上。
有几个学生的家长正围着班主任聊孩子的事，也有等着自家孩子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家长。
坐在贺斯煜位置上的男人看见教室外的贺斯煜，向外走来。
孟颜峤往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我听你的班主任说你的学习主动性挺不错的。”男人浅笑着，“你爸听了应该也会高兴。”
“那可不一定。”贺斯煜面无表情，“他似乎也很赞成我妈的意见，希望我以一个纯文化生的身份进入大学。”
“小煜，没有家长在听到老师夸自己孩子的时候会不高兴的。”男人无奈道，“你呀，板着脸的时候和你爸的表情真是一模一样。”
“别这么说。”贺斯煜语气上明晃晃地不想让人把他和他爸放在一起，“吓人。”
“好吧，我理解你这个年龄的叛逆期。”男人一派从容，“现在可以放学了，送你回去？”
“你把他看好就行。”贺斯煜道，“我自己会回去。”
“有空的话最好抽时间去你妈那里看看。”男人建议道，“上午贺总接到你妈妈的电话，听说你快一个月没回去了。”
“离婚的是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上学的也是他们。”贺斯煜眼里闪过自嘲，他道，“我自己心里有数，明天我会去看她的。”
男人见状，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心里有数就好。”
贺斯煜眼神一暗，居然没从套出话来，难得一次卖惨，居然没啥用。
看来有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去了解。
男人走后，贺斯煜回座位收拾东西，而他的同桌和家长正和班主任在讲台边进行单独沟通。
贺斯煜背上书包，走之前看着孟颜峤的座位犹豫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给孟颜峤发了个消息，给她说自己先走了。
而出校门的贺斯煜看到门口大摇大摆的宾利，实在想装作没看见。
——
和班主任沟通完，孟颜峤准备回家，看到同桌已经离开的痕迹，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下楼时，帮女儿背着书包的孟颜峤爸爸掂量着书包的份量，不禁感叹，“你们这一代的学习压力确实大啊，这书包沉得，时间长了，肩膀都能压驼了。”
“其实作业没那么多。”孟颜峤刚拿出手机，闻言道，“就是想回去复习用的资料有点多。”
“我女儿真棒！”孟颜峤爸爸摸了摸她的头，“晚上想吃什么，老爸给你做。”
“那我要好好想想。”孟颜峤勾着嘴角，她打开微信，看到贺斯煜十分钟前给自己发的消息，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扩大。
“行，待会儿在车上，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父女俩在校门外和妈妈汇合，然后开车回家。
“诺，在你们校门口买的。”孟颜峤的妈妈往后座递了一堆吃的。
“哇！”孟颜峤看见好吃的，眼睛在发光，说话的声音都甜了两度，“妈妈最好了，爱你。”
“峤峤。”孟颜峤的爸爸倒着方向盘，把车开出去，“还得留一点肚子，晚上老爸还要做大餐呢。”
“嗯嗯。”一会儿的功夫，孟颜峤的嘴里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
孟颜峤的爸爸打开车载音乐，播放的全都是一些经典老歌。
一路上，孟颜峤坐在后面使劲吃，她爸和她妈在前面聊着工作上的事，还有亲朋友好友间的一些家长里短。
她最喜欢听她妈聊工作上的事了，因为她妈是律师，有的事情讲得比故事还精彩。
至于她爸，就公司里打工的，没啥意思。
回到家后，孟颜峤把书包往客厅沙发上一扔，没有形象地往上一躺。
片刻后，她拉开书包拉链，将带回来的作业和辅导资料往茶几上一搁，像小山丘一样的书垒在上面，看得人心里一滞。
孟颜峤的爸爸脱掉外套，关上围裙，自觉地处理刚买回来的菜，他一手提着垃圾桶，一手拎了一袋土豆，坐在沙发边的小皮凳上削土豆皮。
“峤峤，高考完以后这些书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瞄了一眼，最薄的一本书都比他的手机厚，就这带回来的几本书，起码也有十多斤。
坐下来的几分钟，孟颜峤刚做完文综的地理选择题部分，闻言，她伸手翻了翻旁边的一堆书，“像这个还可以查文言文字词的书先留着吧，其他刷题的都是写过字的，以后也用不着了，就卖了吧。”
“放着也是占地方。”她道，“卖了还能换点钱，正好考完也到夏天了，还可以买点雪糕。”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孟颜峤的爸爸将泡在盆里的土豆拨了一下，他站起身，笑着道，“夏天的雪糕都给自己安排上了。”
孟颜峤俏皮地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刷题。
等晚饭做好，她刚好做完一套文综的试卷。
今天的晚饭全是孟颜峤爸爸一个人掌勺完成的，四菜一汤，而且色香味俱全。
伴着红烧肉的汤汁，孟颜峤吃了两碗饭。
夜幕降临时，家家灯火通明，电视机里的电视频道正在播放最新一期的综艺节目。
孟颜峤和爸妈在客厅待了一会儿，随即躲到房间里玩手机。
她打开音乐播放器，在收藏夹里找出上次贺斯煜给她分享的那首歌。
楼下有小孩在嘻笑打闹，更衬出房间里的安静，唯独弥漫在其中的温柔歌声，就像烛火般点亮了室内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