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骆玉珠看似认真坐在妆台前拆解发髻，实则一颗心猛跳，眼睛不时通过铜镜注视着陈骞的动作。见陈骞已经上了炕，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下去了，便也起身上炕。

    陈骞见人过来，很自然地将人拉到身边。掌中的手指纤细柔软，陈骞有些爱不释手起来，“刚磨磨蹭蹭在干什么？”

    骆玉珠着一件天青缎的裙子，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已然发育成熟，行动间纤细的腰肢，巍峨的曲线若隐若现。此刻人坐在他怀中，乌发有条理地垂在身后，脸庞如新月一般光洁漂亮，一双眼睛因为羞涩显得水汪汪的，两瓣肉嘟嘟的唇被人咬的鲜红，看着格外好亲。

    眼看陈骞的视线愈发火热，骆玉珠及时推拒道，“今晚……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

    这人总是这般明知故问，骆玉珠瞪了人一眼，忍着羞恼道：“我今日身体不舒服，不可以行……那事。”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陈骞微皱着眉头问完，见骆玉珠脸颊越发红了起来，才后知后觉道，“女子月事？”

    骆玉珠没说话，脸红如同滴血一般。这人知道就知道，做什么还要说出来。

    气氛莫名有些安静，骆玉珠抬眼，见陈骞神色有些微滞，心想这人刚刚果然是在想那事，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她咬了咬唇，伸手将人推开后还觉不足，起身走到自己被褥旁道，“今晚还同从前一般睡。”

    手中柔软离去，一张小桌将两条被褥隔开。看着背对着他解衣的骆玉珠，陈骞舌尖抵了抵下颌，显然并不赞同骆玉珠的提议。

    “从前这般倒也罢了，如今哪还有夫妻分开睡的道理。”陈骞追过去坐在骆玉珠身旁道，“我保证不干什么，一起睡。”

    “不行，”骆玉珠摇头，她才不相信陈骞说的什么都不干，况且若是行动间染了颜色岂不尴尬。

    见骆玉珠态度坚决，陈骞妥协道，“那把这桌子撤了总可以吧？”

    骆玉珠想了想点头。

    解决了心头大事，骆玉珠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她躺在炕上，手中还拿着白日里陈骞的那只埙把玩，一副十分钟意的模样。陈骞见了不禁笑道，“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教你吹。”

    骆玉珠点头，两床被褥间隔着一人的距离，骆玉珠稍稍偏头就能瞧见陈骞的脸，她询问陈骞的埙是谁教的。

    “我爹教的。”

    来陈家这样久，陈骞很少在他面前提及从前的事。关于陈骞的身世，骆玉珠一直有好奇，他是何时被老寨主收养？生身父母又是什么情况？只是从前她不好意思问，也没立场问，如今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询问了。

    “不知道，可能已经死了吧。我爹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五岁，是个小乞丐，跟在别人后面要饭吃，饭没要到，还和人打了一顿，被揍的头破血流的。”陈骞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骆玉珠凑近了些，握住了陈骞的大手。

    “那爹娘是什么样的人？”骆玉珠问。

    “我爹人很威严不怎么爱，我娘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他们感情一定很好。”

    陈骞摇了摇头，“他们经常吵架。”陈骞说完见人一脸惊讶，解释道，“我娘对所有人脾气都很好，唯独对我爹常常没有好脸色，俩人碰到一起经常吵架。”

    “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陈骞见人一副好奇满满的模样道，“想听？”

    “恩。”骆玉珠点头，不仅是对陈骞父母的好奇，更多的是她想要了解陈骞的过往。

    “过来，我同你慢慢讲。”陈骞道，烛火带来光亮的同时，也给人半边脸上附上了一层阴影，让陈骞素来刚毅的脸上看着添了几分黯然。骆玉珠起身朝人挪了挪，陈骞让骆玉珠枕着他的胳臂，又将人搂紧了些，才缓缓道：“其实，我同晓芸还有一个兄长。”

    “兄长？”骆玉珠惊讶，她从来没有听人提及过。

    “恩，”陈骞点头，“我娘在嫁给我爹之前，就已经嫁人生子。”

    骆玉珠霎时想到林飞燕，莫不是陈骞娘亲也是被抢上黑水寨的？

    “我爹叫陈粟，我娘叫叶秋，俩人自小一起长大，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讲，应该就是青梅竹马。俩人长到十七八岁时，我爹那时候从了军，彼时有两个姑娘喜欢他。一个是他喜欢但于他前途无助的我娘，一个是算不上喜欢也不讨厌的长史女儿。”

    骆玉珠蹙眉，“你爹选了后者？”

    “我爹在犹豫中，我娘离开了。等到他们再次见面我娘已经嫁人生子，而我爹也成了黑水寨的大当家。”

    骆玉珠愣了愣，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命运兜兜转转让俩人再次走在了一起，可是陈骞的娘亲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女。

    “小时候他们吵架，我爹总会让我去看我娘。有一次我问我娘俩人为什么总是要吵架，又问她我爹已经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爹一次机会。我知道当时我爹就躲在屋外偷听。”说到这里，陈骞不禁笑了笑，“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当时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她说她并不想吵架，只是俩人的牵扯大多、误会也太多，很多时候俩人都在为过去解释，说着说着解释成了推诿，推诿又成了相互指责，最后总是以争吵结束。而为什么不能再给我爹一次机会，我娘说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相信我爹了。”说到这里，陈骞低头同怀中的骆玉珠对视，“她还同我说，将来若有一日我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好好待人家，不能像他们那样。”

    所以这便是陈骞一直强调信任的缘故吗？骆玉珠想。

    “玉珠，”陈骞抱着人道，“以后任何时候，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们都要告诉彼此，好吗？”

    骆玉珠看着陈骞的脸，以及他眼中的真诚。这一刻，她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她想母亲如今是否还信任父亲？好一会儿，骆玉珠眼圈微红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纳妾……”

    陈骞眉头微蹙，肯定道：“我不会纳妾。”

    骆玉珠脸上神色带着几分苦涩，她爹娘年轻时也是人人称羡的一对，可他爹却还是在她娘怀她的时候迎了苏姨娘进门。江南的官家们，哪个不是姬妾成群，少些的，一两个，多的即使是到了七老八十，姬妾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往府里抬。乌拉城中，孙将军敬重夫人，府中亦有两个侍妾，徐日循大人亦是如此。她相信陈骞此刻是喜欢她的，可是情浓时总以为自己是唯一。可情总有变淡的一天，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陈骞会喜欢上别的姑娘。

    见人沉默且眼圈越来越红，陈骞圈住人腰身的手顿时收紧，低头迫人同他对视，“又在自己瞎想。骆玉珠，我读书少，不懂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但是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娘子，绝不会再有其他的人。”

    骆玉珠听闻眼眶又泛出几缕湿意，她搂住人的脖颈道，“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做不到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她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威胁，只能说出这样有些幼稚可笑的话语。只是若真有那么一日，她想她是没有办法再呆在陈骞身旁的，与其对人心生怨怼，倒不如放手离开。

    “我不会，所以玉珠不可以不要我。”陈骞抬手以指腹给人擦了擦眼泪，又低头亲了亲人。

    俩人亲密地抱了片刻，又说了会子话，骆玉珠的情绪也缓了过来。好一会儿屋外传来几声犬吠，她推了推陈骞抱着她的手，表示她要回去睡觉了。

    陈骞手臂微微一顿，“就这样睡！”

    “不行。”骆玉珠摇头，都说好了的。

    陈骞无奈只得松手。

    然第二日一早骆玉珠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陈骞怀里。那人揽着她的腰，俩人之间紧贴无一丝缝隙。骆玉珠刚动了动身子推人，便觉腹下一阵热流涌动，她的脸立马血红起来，“陈骞，你快起来！”

    陈骞眼皮微抬看了眼天色，搂住人道，“娘子，时辰还早，我们再睡会儿。”

    “你……你……起来。”骆玉珠急得不行，然陈骞双臂似铁，她根本挣脱不开来。眼看说没用，骆玉珠一时急来，直接咬了人一口。

    陈骞察觉胳臂上一阵刺痛，终于清醒了过来。起身见骆玉珠额角带汗，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如疾电一般，才后知后觉有事情发生，“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骆玉珠不满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哦这个嘛……我昨晚睡不着……我就想我如今是有娘子的人了……”陈骞解释道。

    不想听陈骞胡扯，骆玉珠咬了咬唇道：“现在你先出去。”

    “为什么？”

    骆玉珠深呼一口气道：“你先出去，我晚一点和你解释。”

    见人如此模样，陈骞飘飘然一晚上的脑袋此刻终于稍稍冷静了几分。他起身打算换衣服，却突然发现衣角处有一团血迹，他看向骆玉珠，“你受伤了？”

    骆玉珠自然也看到了，一时脸红如血。

    好一会儿陈骞才后知后觉，“是……女子月事？这个……我……我不介意……玉珠……娘子……我现在出去……”

    将陈骞驱赶走，骆玉珠起身，看着身下的红色血迹，低声又怒骂了陈骞几句。

    陈骞抓着被骆玉珠丢过来的衣服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抬手敲了敲脑袋，他真是乐昏头了。不过他又不介意，骆玉珠怎么发这样大的脾气，最后陈骞将其归咎于他娘子脸皮太薄的缘故。

    骆玉珠换了干净的衣服被褥，告诉人下不为例。陈骞看着自家娘子还有些薄红的脸，自然是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