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梧说完去看妹妹，骆玉珠被人盯着好一会儿，心虚道，“怎么了？”

    “我瞧你这两日倒似乎是有心事？”骆玉梧说完，见妹妹就要否认，又道，“你瞒不过我。”

    刚要否认的骆玉珠抬头看着人好一会儿，突然如同被泄了气一般垂下头去，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就是姐姐。这事若是不说给姐姐听，也不知道有谁能帮她了。

    骆玉梧在一旁，也不催人，慢慢等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人小声道：“姐姐，我好像有些喜欢陈骞了。”

    “……”骆玉梧低头看着人一副萎靡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我向来夸你聪明，怎么在感情上这般一根筋。从前是形势所迫，我才同你说那样的话。可时移事易，他是你的夫君，如今又变成了你喜欢的人，这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怎得这副不高兴模样？”

    “我们上次去霍勒津的时候，他去了花楼。”骆玉珠深吸口气，说完立马垂下肩去，显然这件事情让她很是苦恼。更何况两日前，陈骞又去霍勒津了。

    “花楼？”骆玉梧看向妹妹，在人眼神中明白了那是个什么地方。她顿了顿道，“他是偷偷去，被你发现了？”

    骆玉珠将那日的事情快速同人说了一遍，“我当时进去找人，他从楼上下来。”

    “那他当时可说了什么？”

    “他说是和人在里面谈事，”骆玉珠蹙眉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们赶去救人，没来得及细说。等救完人，我一时也没找到机会……再后来，我就不知道怎么提这事了。”

    “那你可有从旁人哪里打听过？”

    骆玉珠摇头，刘婶等人定然不知道，何文、陈晓芸这些人，她这头刚问出了口，那头不需半个时辰陈骞就能知道是谁问的，问的什么。不过她知晓，陈骞从前在寨里是有很多姑娘喜欢的。他年长她八岁，又自小游历四方，定然是认识了许多姑娘，若说其间没个红颜知已，似乎也不太让人信服。

    “玉珠，你得去问他。”骆玉梧思忖片刻道，玉珠如今明显是喜欢上了人。而按她观察，那陈骞也是十分喜欢玉珠的。“你是他的娘子，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相问。不问只自己在心中揣测，才更易伤你们夫妻情分。”

    可是我不是他真正的娘子，骆玉珠第一次为这个气馁。

    “玉珠，”骆玉梧踌躇片刻道，“你们平日里……房事可还正常？”

    此话一出，骆玉珠的脸顿时如同有火在烧，她嘴唇嗫喏好一会儿也没说出话来。骆玉梧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也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只是当下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她作为长姐，自然是要替妹妹思虑周全。

    “玉珠，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男欢女爱，乃自然之理。”

    骆玉珠低头，心虚道：“还……还算正常。”

    姐妹俩红着脸说了会，对视忽然双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骆玉珠撅了撅嘴道：“姐姐，其实我心里是相信他的，可我又有些害怕。”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说的就是你现在了。”

    骆玉珠叹口气，不过这事说出来她心里头舒服多了。自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陈骞后，这事便时不时出来刺拉一下她，实在是让她烦扰。

    月过窗棂，银光遍洒，乌拉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见夜色已深，骆玉梧熄灯催促人睡觉。

    躺在炕上，耳畔是姐姐清浅的呼吸声，骆玉珠却有些睡不着。好一会儿，她先是悄悄起身看了眼人，见人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的模样，撅了撅嘴躺下，姐姐今日怎么睡得这样快。后她又觉有些燥热，摸索着起身去寻团扇，回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人。

    “姐姐，你醒了？”骆玉珠问。

    “你这动来动去的我哪里还睡得着。”

    骆玉珠听了这话，立马爬到人身旁。月光下，她仰起小脸，看着人的目光炯炯有神。骆玉梧见人这副模样，给人挪了挪位置，噙起嘴角道，“来吧，再说说话。”

    两人肩挨着肩躺在一起，月光透过窗棂落进来，给两姐妹的夜谈增添了几分温柔。

    “要说什么，陈骞吗？”骆玉梧问。

    骆玉梧霎时臊红了脸，她确实十分想念陈骞，她从未想过她会如此思念一个人。这两日她在花颜居，总时不时想到那人，有时手中做着事突然就想到了，以至于往日那些她做着觉得有趣的事情都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可陈骞不过才离开两日而已，难不成喜欢上一个人竟是这般让人难分难舍吗？想到这里，骆玉珠不禁浅浅笑了起来。等到抬头同姐姐戏谑的目光对视，她立马收回心神道，“不说他”

    骆玉梧看破不说破，问，“那你想说什么？”

    骆玉珠想了想问，“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干什么？”

    “先好好经营花颜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你和姨娘有没有想过以后花颜居要怎样？”

    “没想那么多，”骆玉梧说到这里停了停，“你这般睡不着，不若帮我想想还有没有像莲花妆那样的好点子。这些日子，铺子生意同从前比少了些，姨娘一直说要想新点子。”

    骆玉珠换了个姿势以手肘枕头侧身看着人问，“姐姐，你觉不觉得乌拉布庄卖的东西有些单调？”

    “是有些。”骆玉梧点头。

    “陈骞从前对我说，说做生意就是要明白自己的东西要卖给谁，能卖给谁。正如聚芳斋的糕点和街边摆摊的糕点，所卖人群截然不同。乌拉从前有两家布庄，如今算上花颜居，算得上有三家。但无论哪一家也都是从霍勒津进货来，再转手卖出去。那这样我们的客人也不过是从其他两家布庄里抢过来的一点，说不得哪一天又要被抢回去。”

    “你这说的倒也在理。”骆玉梧起身坐起来。

    “我是觉得像莲花妆那样的点子我们可以想，但那不是长久之计。花颜居要想做的更好，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特点和优势，这样别人抢不走我们的顾客，其次就是能有新的人来买我们的东西。就我知道的，乌拉的那些官家小姐就更喜欢去霍勒津买衣物。若是能让她们也喜欢上我们的东西，那花颜居的生意定然是会越来越好。”

    骆玉梧将妹妹的话仔细思索一番，问道：“玉珠，你觉得我们仿效从前洛州的布庄，养自己的绣娘如何？”

    骆玉珠点头，“我觉得这个法子可以。这样我们以后想了新点子，也可以在衣服上做出来，就不仅限于香囊这样的小物件了。”

    两人就这个事情又说了些具体细节，骆玉梧这才有心思关注别的，“你刚刚说那些话是陈骞说的，他还懂生意的事？”

    骆玉珠忍不住夸赞道，“姐姐，他很聪明的。”

    “一说起他，瞧把你高兴的。”

    骆玉珠抿了抿唇，笑意却还是从嘴角眉梢间露出来，她想了想道，“姐姐，如果真的要养绣娘。我想让陈骞寨里的那些女眷来试试，你觉得好吗？”

    “怎么想要用她们？”骆玉梧问，那些人她听玉珠讲过几次，人数不少，且多是一些孤儿寡母。倒不是孤儿寡母不好，只是那些人是从前陈骞寨里的人，有这层关系，相处起来总不若一般人来的简单。

    “你也知道，那些人多是些孤儿寡母，没什么谋生手段。乌拉本就贫瘠，她们日子过的也不好。”

    “你是心疼你夫君吧？”骆玉珠一眼看破，那些人多是靠陈骞救济过活。

    “瞒不过姐姐，陈骞他有情义，但这许多人的生计系于他一身，担子实在太重。而且寻常倒也罢了，他有余力能顾得上。若是一时没有余力呢？那那些人该如何存活，学门手艺总是没错的。”

    骆玉梧点头，“你这考虑也没错，我和姨娘肯定没有问题，不过这事你还得同陈骞说说，不可擅作主张。”

    骆玉珠点头。

    两人又躺了回去，骆玉珠忍不住畅想未来，“等我们有了自己的绣娘，花颜居肯定能越开越大，说不得以后还会开到霍勒津去。”

    月色皎洁，妹妹的笑容感染着她，骆玉梧也不禁豪言壮语起来，“霍勒津算什么，要开就开满北境。”

    “那姐姐以后就做北境最大的女商人。”

    骆玉梧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一起。”

    “恩，那我们得取个响亮的名字。”骆玉珠思索道，“古有女商人巴清夫人，我们的名字就叫……”

    ……

    另一边，苏姨娘就着灯火还在绣制一只香囊。骆玉宜见了道：“娘，太晚了，别绣了。一会儿该眼睛不舒服了。”

    苏姨娘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知道了，还有几针就放下了。”

    好一会儿，苏姨娘将手中针线收好。她脸上有几分倦意，但眼睛却很亮。

    “娘，怎么了？”见人一直看着自己，骆玉宜问。她不久前刚过了十四岁的生辰，此刻在烛火下，少女穿着件鹅黄洒花衫裙子，一头乌发直直垂下，眉眼间虽还有些稚气，但模样已是早春的花儿，用不了两年就要长成大姑娘了。

    苏姨娘抬手摸了摸女儿柔顺的乌发，慈爱道：“娘多做一些，以后你便多些底气。可惜当年那个孩子没能生下来，不然你也有个亲兄弟可以依靠。”

    “娘，你又说这种话。我们是一家人，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喜欢现在这样的日子。”骆玉宜微皱着眉头，不想听她娘讲这样的话。

    “好好好，你不喜欢娘不说了。”苏姨娘低叹口气，她的傻姑娘，这样一心向着别人，可别人未必能以此心待她。同时心中更觉愧疚，一是对她那没能出世的孩儿，二是对玉宜。玉宜这般渴望手足之情，若当时那个孩子能生出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