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身着蓝色锦衣的男子喊道。
陈骞还没说话，一旁的陈晓芸就上前道：“哥，我的钱袋被人偷了，那里面有娘留给我的东西，你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陈骞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人一眼，只是这个时候，不是教训人的时候。他对不远处的封殷道，“阿殷，这次谢谢你救了晓芸。”
“三哥，晓芸也是我的妹妹。”封殷面露苦色道。
骆玉珠一开始听到那位封公子喊陈骞三哥时，心中讶异这人同陈骞竟是熟识？后听陈骞喊他，似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只是俩人交谈中又露出几分客气和疏离。她微微侧目观察一旁的陈石和何文，发现俩人神色都有些异常。尤其是陈石，半低着头，脸上似怒似伤。
“陈夫人，又见面了，”封殷看见骆玉珠时，神色有一丝不自然，不过很快恢复过来道，“想来你就是嫂嫂了。”
“你们见过？”陈骞问。
骆玉珠点头，简单把那日出门买东西碰到人的事情说了下。
看着几人一来一往说着话，陈晓芸心里着急她的钱袋子，忍不住喊道：“哥！”
“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陈晓芸仔细将当时情况讲给陈骞听，“我一向收在怀里，可是那个人说她没偷……”
“能从你怀中无声无息不让发觉偷走你的钱袋，这人功夫了得，定然不是无名之辈。长乐赌坊在此经营数十年，我们不知，它定然知晓。”陈骞看着不远处的赌坊道，“我进去问问，你们在外面等我。”
“别，我和你一起去。”骆玉珠急忙道。
与此同时，陈石、陈晓芸以及封殷也道要一同前去。
“哥，那管事可凶了，说要把闹事的人砍手剁脚，你别一个人去，我们一起。”陈晓芸道。
“一起去打架吗？”陈骞问。陈晓芸顿时心虚，她知道她这次闯祸了。
封殷也道：“三哥，这赌坊是沈家的产业。那位沈坊主传闻是个混不吝的人物，晓芸他们刚闹了一场，他恐怕不会愿意帮忙。不若请林家大公子说个情？”
“将军近来身体不好，还是少烦扰人家。”陈骞说完转头看向骆玉珠，见人脸上一脸忧色，“不用担心，你们先去前头的茶馆坐会儿，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骆玉珠犹豫道，“不若我同你一起去吧，之前管事说他们坊主有事想要我帮忙，愿意见我，我当时不知真假，没答应。”
“找你帮忙？”陈骞皱眉，“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
距离事发不过半个时辰，此刻赌坊内一切已恢复如初。陈骞一行人刚进去，就引来了坊内守卫的注意。在众人就要踏上二楼时，一人出来将他们拦住。
很快一身黑衣的林管事就走了过来。林管事在赌坊多年，不是没遇见过一些仗着家中有些钱财权势的公子哥想要找赌场麻烦。但那些人中，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因此此刻见几人去而复返，还找了两个帮手，他心中丝毫不惧。倒是冠帽被除、一头乌发垂于脑后的骆玉珠，让他多打量了两眼。
“你们倒是还敢来！”
陈骞朝人拱手道，“今日之事，皆是舍妹惹得祸，赌场的一切损失我都愿赔偿。只是舍妹的香囊被人偷了，听她所言，那贼人手段高明，不知管事可曾听闻附近有谁有这手艺？”
“不知，”林管事冷声道，“我这是赌坊不是衙门，公子找错了地方。不过在去衙门之前，我们得先算算账。”
林管事话刚说完，陈骞等人身旁便围上了一群人。骆玉珠挨在陈骞身旁，有些紧张。
陈骞没动，继续道：“那请管事通报一声，就说陈骞想拜访坊主。”
“我们坊主不见外客。”林管事说完微微蹙眉。陈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他又仔细打量了眼人，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只是陈骞这个名字，绝对不是他在赌场中偶尔听得的普通名字。
“阁下哪里人士？”
“黑水人士。”
“陈骞？”林管事突然道，“从前黑水寨的大当家？两年多前霍勒津的林参将？”
“正是。”
林管事再次上下打量了人一番后，才道，“随我上楼吧！”
陈骞让其他人安心等他，撩袍起身跟着人上楼。三楼空旷，陈骞目不斜视跟着人到了一间屋子，那仆从指了指屋内，随即退下。陈骞勾了下唇，这些个公子哥惯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陈骞皱了皱眉头，这屋内不知燃了什么香料，难闻的很。左右打量了一番，陈骞才发现了人。那人着一身褚色深浅相间横纹长袍，正背对着他看着墙面上的画。那数十余幅画，无一不是美人。
骆玉珠说的坊主有事让他帮忙，且只许她一人上去，想来这便是缘由了。自己的人一而再被人觊觎，陈骞面上虽不显，但此刻心中十分不爽。
“沈公子。”陈骞喊道。
“陈千总，”男子转身，他头戴同色冠帽，帽中间一块红宝石正闪闪发光，“久闻陈千总大名，今日能得相见，实在是我沈阕之幸。”
说完沈阕指了指身后墙壁上的数十幅美人画像，问道：“你觉得这些画画的怎么样？都我画的。”
陈骞给了人个皮笑肉不笑，“陈骞没读过什么书，不懂这些。沈公子，我今日来是因舍妹的钱袋子在这被人偷了，那贼人手段高明，想请坊主帮我查查这附近有谁有这手艺。”
沈阕沉吟片刻道：“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好。”
“不可能。”
“你听都没听我的要求，就知道不可能？”沈阕不乐意道。
“有些东西我不想拿来做交换，也不能拿来做交换。”
沈阕闻言微顿，他朝陈骞走近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会人，撇了撇嘴妥协道：“行吧，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坐下来说，”沈阕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等陈骞坐好，还给人倒了杯酒。陈骞睨了人一眼，实在不知道这个传闻中混不吝的公子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人既然给他倒了酒，他自是要喝的，酒刚入喉，就听见人问：“王森的腿是不是你打断的？”
“……”陈骞放下酒杯，“这个沈公子应该去问官府，而不是来问我。”
“那你知道王森老爹的那个宠妾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吗？有人说那宠妾是你安排的？她替你在王老爷面前说好话来着……”
“我不知道。”陈骞抬头同人对视道，“那人同我也没关系。”
“果真？”沈阕狐疑道。
“那人叫什么名字？”
沈阕想了想道，“似乎叫……林清。”
“确实不知道。”陈骞说完起身道，“沈公子，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算了。”
“做什么？你这人也忒小气。我的要求你听都不听就拒绝，现在我不过就问几个问题而已。而且我就是好奇，又不会跟别人说。”沈阕看着人，摇头道，“你这人太爱较真，没意思。”
“……”
“不过我会帮你的，为着我们有共同讨厌的人。”沈阕说完又忍不住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什么人那么损，想出给王老爷送画的。我听说，那画画的那叫一个真实血腥……”
“……”
从沈阕屋子走出来，陈骞心中低念，林清？
约莫两年前，王家院中，柴房中怀着孕的女人已经被关了一日多没有进食，身旁才三岁大的女儿亦是被饿的奄奄一息。大夫人容不下她和肚中的孩儿，将她禁足在柴房。老爷姬妾众多，若是想不起她来，可能就要这样死去了。可是她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的女儿，还有肚中刚刚发现的孩儿，不能就这样跟着她死去。
女人扶着柴垛起身，打算再一次拍门求救。突然屋顶传来几声声响，随后一根长绳绑着个篮子被放下来，那里面放了水和食物。女人顾不上询问是什么人，紧忙将水和食物拿下来，又扶起女儿的身体，小口给人喂水。
一连几天晚上，装着食物和水的篮子都会准时放下来。一日在取食物和水时，女人仰头问道：“恩公能否告知姓名，若我林清能活下去，必报恩公救命之恩。”
女人问出去的话始终没人回应。直到她被老爷想起，走出柴房，都没见过恩公的模样，也不知晓姓名。
……
陈骞上楼后，管事将看热闹的人遣走，招呼骆玉珠等人坐下，又让来奉来酒水。骆玉珠坐在凳上，眼睛不时朝楼上看。赌坊向来聚集三教九流之人，长乐赌坊能开，坊主必定是个厉害人物。刚刚封公子说他是个混不吝的人物，陈骞一人上去，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骆玉珠心中担心陈骞，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几人之间的别扭。
好一会儿封殷开口道：“嫂嫂不用担心。”
骆玉珠回神，看向封殷。
“该赔的银子已经给了，三哥上去不过是想要托沈公子帮忙寻一下晓芸的钱袋子，沈公子应当不会为难人。而且三哥的功夫在霍勒津是一等一的，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封殷说完朝何文道，“你说是不是，何文？”
“是，嫂嫂不用担心。”何文道。
骆玉珠扫了眼众人，此刻才发现气氛有些怪异，是和眼前的这位封公子有关系。
骆玉珠问道：“封公子也是寨中的人吗？”
“看来三哥没跟嫂嫂你提起过我。”封殷说这话时，有几分自我嘲讽的意味。
骆玉珠闻言解释道：“从前寨子里的事，夫君少对我说。”
“我和何文他们一样，也是三哥的结拜兄弟，从前是黑水寨的二当家……”
“我哥下来了。”陈晓芸突然道。骆玉珠连忙回头，果然是陈骞下来了。
“没事了，沈坊主已经答应帮忙找了，我们回去吧！”
从赌坊出来，众人找了个酒楼吃饭。而封殷的身份和来历，在陈骞的介绍下也终于清晰了。原黑水寨的二当家，同何文和石头一样，亦是陈骞的结拜兄弟。当年一起接受朝廷招降，从战场上下来后陈骞几人留在了霍勒津，封殷则去了乌州。因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大家许久没有见面了。
只是若果真是兄弟久别重逢，那见面该是欣喜和热情，而不是冷静和疏离。
而且乌州，骆玉珠默默思索，她似乎听陈骞说起过这个地方。
六月初的霍勒津，草木繁盛。陈家庭院中，种着一棵硕大的榆树。午后，陈骞和封殷进了内室说话，其他人便在榆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微风吹过，空气中有隐约的草木清香。
陈晓芸低头兀自拨弄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石球，那石球在桌上滚来滚去，发出轱辘的声响。何文抓住眼看就要掉在地上的石球，反手给人滚了回去。陈晓芸抓住，同时道：“他们会不会吵架？四哥……”
“不是四哥。”陈石道。
陈晓芸听了撅了撅嘴，骆玉珠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吵架？”
陈晓芸同骆玉珠对视片刻，鼓了鼓腮帮子道，“还不是因为七哥的事。”
“七哥？”骆玉珠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乌州听着耳熟，那是王森的地盘，也是小七殒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