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

    巍峨庄严的大梁皇城里,雕梁画栋的临华宫外,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低垂着头,屏气凝神,连声大气都不敢出,都恨不得此刻能变成瞎子,聋子。

    因为在这个宫门前,正跪着整个大梁皇朝地位最高的女人——曲皇后,她以往的艳丽娇容不再,此时只穿着素色的宫装,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如纸,干裂的唇瓣上还带着血丝,这番狼狈模样哪里像个皇后,比之冷宫弃妇都不如!

    可是总管太监王成平丝毫不敢怠慢。

    他侍候陛下近三十载,那些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的僭越之言不敢说,但陛下对于这位的心思,唉……

    他从临华宫走出来,想要扶起曲琳琅,“娘娘还是回去吧,陛下近来事务繁忙,吩咐了不见人……”

    王成平觉得自己想要扶起的是一块沉铁,实在是拽不动,他又不敢用大力也不敢叫人,只是看着女子单薄的衣裳,和明显已经凸起的小腹,只得叹了口气,“娘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小皇子着想,当初娘娘盼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如的愿,只要皇子能安然出生,想必陛下心里……”

    “朝衡、不,皇上还是不肯见我吗?”女子终于开口,声音如同磨砺的砂纸。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问过多少次了。

    为什么!为什么!

    曲琳琅的心里有无尽的怨恨和疑问。

    他明明知道,曲家不可能谋反的,父亲也不可能……只是几封似是而非的书信,为什么就能这么轻易定了父亲的罪?

    近十年的夫妻,纵使恩爱浓时的缱绻温情不再,但三千多个朝夕相对的日夜,连给她一个开口说话的机会都不行吗?

    “你把我的话都转告他了吗?”

    “你告诉他,父亲不可能谋反!如果父亲早有谋反之心就不可能听诏独自回京!书信可以造假,证人也只是守粮营的几个兵卒,根本不足为信,何况陈登达本就与我父亲有隙……”

    “娘娘!”

    “你跟他说啊——我求你了,我求你跟他说好吗?燕朝衡,你给我出来!你出来见我——”曲琳琅膝行两步就摇晃着站起来往里冲,却始终被王成平和守门太监拦下。

    “娘娘快停下!可不敢直呼圣上名讳!”

    “娘娘您听奴才一言,”王成平打断曲琳琅越来越激动的情绪,仰头看了看黑了的天际,担忧道:“娘娘现在还是身体重要,这眼看着就要变天了,怕又是风又是雨的,您的身体受不住的……再有这三日来您日日都在这里跪着,若是陛下愿意见您,早就……唉,前朝的事情,自有陛下圣裁,您该相信陛下才是……”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见我……”

    曲琳琅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气力,绝望地瘫倒在地上。

    王成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因为女子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而消散。

    其实眼前的局势已经清晰明了,当朝皇后以母仪天下之尊,脱簪待罪在临华宫前跪了三天都不能让陛下心思回转,这……王成平想起作日早朝刚结束时陛下就已发出的那道旨意,看着往常张扬肆意的皇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心生叹息。

    只是……千万不能让皇后知道啊!

    虽然陛下已有子嗣,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嫡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再加上,陛下到底是不愿意见皇后,还是不敢见?这谁能清楚呢?——总之必须得让皇后安心养胎,让皇子平安降生!

    王成平想起此前陛下的叮嘱,忙唤了人去皇后的朝明殿把皇后的贴身侍女唤来,他说话不行,得找能劝的来!

    “王公公。”

    场面正僵持着呢,一道披着披风穿着淡青色宫装的女子从临华宫里走出,莲步轻移间带起一阵香风,她的声音温柔沉静,“皇后姐姐也在,王公公,你先进去吧,让我和姐姐单独聊两句,可好?”

    “瑜妃娘娘,这……”

    “放心,我刚刚都跟陛下说了,保证会照顾好皇后姐姐的。”江瑜脸上的笑容不变,整个人显得温婉又可亲。

    王成平看了她一眼,躬身道:“奴才告退。”

    江瑜遣退了身旁的随侍,走近曲琳琅身边亲自扶她,“地上凉,姐姐先起来吧……”

    “是燕朝衡肯见我了吗?”曲琳琅抓着江瑜的手。

    “陛下、并没有说……不过姐姐现在是双身子,不能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吧,也还不算稳当,这么下去,姐姐身体撑不住的。”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吗?”

    “当然不,”不等曲琳琅甩开她的手,江瑜蹲下身凑近了曲琳琅的耳边,继续道:“我想说的是,皇上不愿意见姐姐,正是知道姐姐想说什么,想求什么,在姐姐看来,皇上是一个无知且无能的帝王吗?”

    曲琳琅猛然转头看着江瑜,眼底的火焰像是要把人灼伤殆尽。

    江瑜一避不避,“我就知姐姐聪慧,不至于看不清眼前迷雾,只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罢了。”

    她叹了口气,依然压低着声音道:“可姐姐要知道,陛下六年前便已经是天下之主,再不是……如今陛下心意已决,曲家生死在其一念之间,姐姐求了这么久都无果,那么筹码便只剩下肚子里的小皇子了。”

    江瑜轻柔地摸了摸曲琳琅的腹部,“陛下膝下子嗣单薄,他也是极为期盼和姐姐的孩子的。方才我在内殿侍候笔墨,陛下明显神思不属,出来时也殷殷嘱托让我劝姐姐好好照顾自己,等过段时日他便会去你宫里看你。”

    “到时候姐姐软和一些,陛下肯定会心软的。”

    只要陛下心软,自然能为曲家求得一丝生机。

    她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说话间,江瑜扶起曲琳琅,又解下身上的披风抖开,给后者披上。

    这披风是火红色的,艳艳夺目,往日曲琳琅最爱的颜色。

    但此时没有人注意它。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曲琳琅声音嘶哑。

    她虽是皇后,却半点没有皇后的贤良淑德,往日里自持和燕朝衡是两情相悦,又有家室和宠爱,自然是对每一个妃嫔都没个好脸,了解也是不多。

    可此时曲家落难,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江瑜却愿与她说这些意有所指的话,到底是……交浅言深了。

    是在算计什么?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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