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越来越接近孤儿院,乔纳森指着马路对面,说有有趣的事,可迪奥还是无动于衷。偏偏,艾莲娜就站在孤儿院门口,正在照拂花朵。
乔纳森只好装作没看到她,期望她也不要看过来。
“JOJO!”可艾莲娜偏偏叫住了他:“下午好!”
乔纳森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迪奥果然朝艾莲娜看了去。
想装一下的,可一定会让艾莲娜伤心。
“下午好,艾莲娜。”乔纳森只能听天由命打了招呼:“你真是有爱心。”
迪奥看了看乔纳森,又看向艾莲娜,对前者说:“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金发碧眼的少女转向迪奥,好似才看见他。
在这个瞬间,迪奥感受到了极大的轻蔑,明明他和乔纳森不相上下,甚至还要优秀,这个女人的眼中,竟只有乔纳森。
一切可能会让他查知到失败的存在,都令迪奥不快。
艾莲娜像是没听见迪奥的话,同乔纳森说起话来。
迪奥的视线在乔纳森和艾莲娜中转圜,又说:“你还没嫁人?不如成为我的新娘。”
乔纳森大惊失色,迪奥看到后格外满意。
艾莲娜反倒神情平淡,她那一双澄澈的蓝眸落在迪奥身上:“不,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新娘。”
如此直接的拒绝,对贵族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就算是班鲁多家的女儿说出来,也需要足够勇气。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迪奥刚乔斯达家时,发现乔纳森和艾莲娜互相倾慕,为了争一口气,他强吻了艾莲娜。
这可恶的女人,却用泥水擦洗嘴巴。
他,迪奥,竟连泥水都不如……!
“别胡说了,”乔纳森拉住迪奥,“走吧,迪奥!”
想起过往,迪奥更是火冒三丈。
明明他一直试图掩盖自己的没有耐心,可在意识到时,他已朝乔纳森挥拳打去。
跟随两人的侍从连忙上前,提醒说这是在大街上,实在不好看。
乔纳森却也被惹怒,无法克制地朝迪奥大吼,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迪奥眼中喷出的怒火也足以将周遭建筑烧灼。
这回乔纳森却没有停手的样子,还是有其他相熟的贵族家的继承人同迪奥打招呼。
他同这群人一起去了竞技场,在乔纳森到达时,迪奥已和贵族朋友聊起了天。
按照平日,他肯定还是会和乔纳森装一下友好的态度,尔今他却在其他人同乔纳森打招呼时,刻意扭过头去,乔纳森同样没有看他。
夜幕来临,竞技场的大决赛,就这样开始了。
3
媞妮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虽说养了一天,到底是没法完全好的。更何况在之前的几天,近乎超负荷地使用了它。
哪怕她尽力忽略所有的腰酸腿疼,还是在早晨醒来时痛得要呲牙咧嘴。
这回是决赛,意味着所有的武器都被允许。当然,是能挑拣的。
在众多武器中,媞妮还是选择用惯了的长枪,但也多备了把匕首。
若能连续赢得三周,就会有定制的盔甲,她还没有这个资格。
将枪顿在地上,开始热身,媞妮用它掀起一阵灰。然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手臂发酸,好似力气只剩下一半。
若是弃权,下周还能参加决赛。
可是,她想到了家人的面庞,她的姐妹们,她们要如何是好。
在这几日,奴隶主可以先留着人,时间一长,就没有回天之力了……
人群的欢呼比往常要多得多,这场比赛是在黄昏和夜晚的交接时开始,会有贵族来观战,因而来的普通人也更多,是为亲眼目睹一些尊贵来宾的面庞。
场中的火点燃了全部,人群发出了欢呼。
人类看到夜晚变成白天,就会以为自己也拥有这份改换时间的力量,心情自然激动。
不过,他们更想看的是精彩厮杀,媞妮知道自己没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但今夜没有退路。
得想个办法,活下去的办法,赢得胜利的办法。
*
贵族的看台上送来了小食,饮料同水果摆满了桌子,好似他们是在参加宴会。
不,他们的确是在参加一场盛宴,有人要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献祭,其他人只需旁观,而且这些献祭者在贵族们看来完全是发自本心,因而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三十六个这周的胜者,一个又一个出场,为了让观众们投注,这些人都被高举着的火把引领着,从黑暗中走出。
乔斯达没看一眼,扭过头去,只顾着吃东西。
迪奥用余光注意着他,身旁的贵族同伴们吹了口哨:“唷嗬,这女人不错。”
女人,在场有不少女性,参赛者中也有女人,观者自然也有女性。女性的地位虽不高,只有少数几位有投票权,到底还能自由出门。
在场的年轻男子们更是不少,不过贵族的女性是为了看谁而来,迪奥当然也很清楚。
这么多女人,他唾手可得,乔纳森也同样。可他偏偏选了什么班鲁多家的乡下女孩,到底喜欢上她什么,实在想不明白。
他却很清楚,那女孩为何令他恼火。
她的眼睛,好似能看穿他的伪装,他的出身,还有他全部的肮脏。
他也曾见过类似的眼睛,可当时那眼中是充满了善意的,是他在活着的这十八年见过的,为数不多不求任何回报的善意。
比赛开始,迪奥打了个哈欠。
他起初对厮杀有兴趣,看多后其实都一样,不过换汤不换药,只能说普罗大众的新鲜实在很容易填满,他不一样。他的欲望太大,这些人已引不起他的注意。
“嚯,太拼了。”身旁的贵族小子们上蹿下跳,一边对迪奥说:“你快看快看!”
他指着一个角落,迪奥斜靠在椅子上,手指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看去。
在那里有一个长得像巨人般的家伙,正在追捕一个身形比他小太多的家伙,很明显是早就选中了目标。以强欺弱,人类天性,实在无趣。
被追的那个家伙,只顾着跑,也实在是无——
火焰下的墨发,在巨人的挥拳中散落。那是个女人,穿着最简单短袖长裤的女人,拿着长枪,就像是远古时期的战士,正在对抗野兽。
多么悲惨,多么失态,和他记忆中判若两人。
……她也为了生存到了这地步。
不,没什么好意外的。
生活在那条街上的人,迟早都会轮到这个境地,做他人的奴隶。若不是他去到乔斯达家,他也必定成为侍奉他人的存在。
可按她的姿色,尤其是那张笑脸,还有性格,说不定能遇到个好人家。他知道,很多人都想买她。
不过,也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她在这里为了她的——
愚蠢至极!
迪奥一下站起身,让身旁的人吓了一跳。
乔纳森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又见侧旁的迪奥慢慢地坐了回去。
有些奇怪,乔纳森往场上看了看,一片混乱,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怎么了?”身旁的贵族小子们问。
“没什么。”迪奥摩挲过椅子扶手,往后靠倒。
巨人朝她扑去,她拔出长枪,但却被折断,然而那枪刃还是穿过了巨人的身体,可她也被压倒在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她没有爬出来。
死了,就这样死了,竟是在他与她重逢的这个夜晚,死了。
他们曾一同欢笑,如今他坐在这尊贵的席位上亲眼看着她死去。
怎样的天差地别。
“喂,JOJO。”迪奥开口。
两人吵嘴时,先说话的,就是承认自己输掉的那方。
可今天,乔纳森不想原谅迪奥,所以不接他的话。按照往常,迪奥肯定不说了,今天他却好像一定要将这问题弄个清楚。
“你那天来这里买奴隶的时候,怎么没买一个叫做媞妮的女人。”
“哈?”乔纳森忍不住发出疑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迪奥扭转脑袋,盯着乔纳森,“你不是从来就很同情弱者,为什么没有买下那个叫做媞妮的女人!”
“迪奥,你什么意思?”乔纳森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天天说我买奴隶浪费,现在又来质问我买没买谁?想买你自己买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问你——”
“胜者!”主持人大声叫道:“现在看来,胜者已经决出了!”
迪奥看向场中。
装备最齐全的斗士,获得了胜利。胜者斗士跪倒在地,摘掉头盔,褪去铠甲,亲吻大地,又仰头对天空张开双手。
欢呼,狂叫,迪奥只觉得自己的血发凉。
他平日里本就不是个热血的家伙,夏季还会盖薄被,此刻却更觉得心都冷透了。
既然比赛已结束,胜者很快就会来这边,向贵族们讨要奖赏。
迪奥坐回位置上,心里做着打算。
不,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吧。哪怕心情再不好,这等举动也有失仪态,会影响他的前程。
“呜啊。”又是身旁的青年最先发出声响。
随即,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寂静好似涟漪,扩散到了每个角落。
迪奥望去,那胜者刚站起来,膝盖已再次跪在地上。从他身上抽出的是一把匕首。沐浴在鲜红中的人,光着脚朝贵族座位这边走来。
她的半身都是红的,鲜血随着每一步掉落,渗入土地。她跨过地上死去的斗士,火焰倒映在她的眼中。
路并不长,可没有一人出生,好似在目睹他们的皇后行走在眼前,又好似看见了天女,只能噤声。
“我名为媞妮,是今夜的胜者。”乌发碧眼的少女站在贵族台下,用还干净的一边手臂蹭过脸,望着十几个面目不清的人,开口说:“请实现我的愿望。”
她的计策成功了。虽说卑劣,到底获得了胜利。
“你的愿望是什么!”作为代表的贵族问道。
看台上,迪奥的嘴角出现了一抹笑容,扭曲的笑。
在乔纳森诧异的注视中,迪奥用修长的手指点着脸侧,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要买下她。”
“给我和我的家人们以永远的自由!”媞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