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又一只的雌性啮齿鼠从地下钻了出来，它们围在死去的鼠王身边叫了起来。

    “有种不详的预感……”齐江低声嘟囔了一句，一把提起了地面上休整的卡萝尔，摸过通信器，“指挥这不对劲啊！”

    叶文无皱眉：“所有人先撤出啮齿鼠的攻击范围，齐江，侦察控制权移交给卡萝尔，继续实行空中打击。你尽快找到原因。”

    齐江立刻应下：“卡萝尔这有留存的血迹，我立马检测。”

    【驾驶权限转移成功】

    副驾驶上的卡萝尔甩甩头，座位更换，她换到驾驶座，头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侦察机甲驾驶台。

    她最擅长的莫过于突击，其次是重装，狙击机甲也能凑活着开两把，但却是头一次遇上侦查。

    侦察机甲以速度取胜，携带的武器也以小型炸弹为主，比起大开大合的突击，操作更讲求精确度。

    她收敛心神，迅速做出判断。

    控制杆拉到最低，侦察机甲俯冲掠过地面，扔下一串高能微波弹。

    缩短距离，降低速度，力求精准。

    高能弹准确地落在定点，在地面炸出一个个坑洞。啮齿鼠发出尖利的呲声，不顾同伴的尸体，接二连三地试图往机甲身上跳。

    卡萝尔不慌不忙，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转甩下啮齿鼠，再次垂直升空。

    齐江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夸她：“干得不错。”

    通讯频道里海蒂骄傲呲牙：“那可不！我们家卡萝尔多才多艺！”

    孟时白却语气严峻：“别闹了，你们快看！”

    鼠王身旁聚集的雌性啮齿鼠越来越多，地面上甚至又钻出了不少雄性啮齿鼠。它们不再发出尖叫，反而逐渐向尸体靠拢。

    异动越来越剧烈，海蒂和卡萝尔在叶文无的示意下又轮流攻击里两轮。可啮齿鼠们却依旧不要命地围在鼠王身边。

    纪田是狙击手，感受最为明显：“地面在震动！”

    齐江急急忙忙地喊：“还有一只！这个种群有两只鼠王！”

    “卡萝尔杀死的这只异变值明显达不到常规值。我刚才查了资料，如果鼠群中出现了双生鼠王，就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只鼠王死后，鼠群会陷入动乱，期待另一只鼠王带领它们杀死仇敌。哪怕第二只也被杀死，被激怒道鼠群也会狂暴地攻击周围所有生物。”

    “咱们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他话音未落，又有一只啮齿鼠王出现在面前。

    密密麻麻的啮齿鼠群随着鼠王一声令下扑向地面上的几人。

    海蒂哆嗦了一下：“我头皮发麻！”

    孟时白一把拉过她：“别麻了！快跑！”

    追杀的人反被追杀，啮齿鼠跳上机甲，尖利的牙齿咬下，机甲瞬间多了一个豁口。

    不消多说，卡萝尔与齐江对视一眼，驾驶权限再次更换，侦察机甲胸口突然弹出一个身影。

    卡萝尔在空中尽量舒展身躯，机甲锁开启，她准确地降落进驾驶舱，舱门关闭的同一刹，侦察机甲抓住突击机甲的双脚，将它提在了空中。

    “一！二！三！”

    侦察前后一摆，突击机甲保龄球一般被他准确地甩进了鼠群中。

    长枪摆晃，左右一点敲在那两颗弯而长的利齿上。啮齿鼠疼得一颤，黑漆漆的眼睛里冒出愤恨的光。它两只前爪在地上刨了刨，猛然扑了上来。

    眼前的机甲却突然消失了。

    侦察机甲再次降落，将突击提起。

    它身后，狙击早已恭候多时。

    摘下模拟器，孟时白难受地拍了拍身上，似乎还存留着鼠血粘稠的感觉。虽然纪田及时打死了第二只，后面狂暴的鼠群也几乎将队员们累到脱力。

    “这也太背了！”他悻悻道，“怎么这种事也能让咱们碰上？”

    齐江含糊不清地骂他：“你这个没怎么动手的机甲师就闭嘴吧。我们几个都快累死了！”

    卡萝尔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抱着胳膊头一歪睡了过去。

    海蒂更不用说，几乎是一摘头盔就陷入了昏睡。

    天色已晚，六个人胡乱在队友身上一靠，彻底睡了过去。

    尖利的警报声在凌晨时分响起。

    六个人从睡眠之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摸了一把脸，这才听清警报的内容：

    【前锋作战系立刻到训练场集合！重复一遍，前锋作战系立刻前往训练场集合！】

    齐江瞪大眼睛：“发生什么了？”

    叶文无脸色难得凝重：“可能是前线出现了变动。”

    来不及再多说，六个人立马一个翻身跳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军校生的物品少之又少，机甲项链边角塞一点，便只剩了一个包袱。他们穿好作战服，背上武装带，立刻冲向训练场。

    凌晨四点，前锋作战系的宿舍里，无数学生推门而出，冲向集合点。

    他们到的时间还算早，六个人忍不住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这时，所有人的终端“滴”了一声。

    “军部发来的消息。”纪田忍不住惊呼，“星兽潮提前爆发？”

    卡萝尔敲了敲终端的屏幕，慢慢道：“这样……星兽潮一旦爆发，各个军区必然要派兵支援，以联盟现在的兵力，怕是难以两头顾及。”

    叶文无接口：“对。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必然要以星兽潮为重点，一旦无法阻挡星兽潮，联盟乃至人类多年来的成果将会付之一炬。且不说α星域和γ星域的资源量在联盟已发现资源中占了五分之一，它们很可能威胁到临近的第四星群。”

    孟时白面色不虞：“第四星群是人口密集区，联盟不可能拿这么多公民的生命开玩笑。”

    海蒂：“那怎么办？如果把兵力都掉去阻挡星兽潮，那谁来守卫后方？”

    “你们来！”

    四十位教官走向训练场，回答海蒂的正是领头的杨教官。

    “这……”众人看着他们装配齐全的作战服，一时竟有些失语。

    四架飞行器停在训练场一侧，所有教官背手站成一排，与学生相对而立。

    杨教官迈出一步，抬了抬手，神色严肃：“现在，所有教官要赶往α星域前去支援。而你们的任务，是接替调任的士兵，守护好后方。”

    她一个个扫视过这些年轻的面孔，语气有些温和：“你们虽然是前锋作战系的学生，曾签署了愿意随时奔赴前线的条约。可你们都还没有毕业，经验不足，这件事情本来不该有你们来承担。但眼下联盟内忧外患，兵力不足，不得已出此下策。现在，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愿意退出的人可以举手，大家会为你们保密，并且，我保证不会影响你以后的军旅生涯。有要退出的吗？”

    训练场上传来齐声高吼：“没有！”

    “好。”杨教官点点头，“任务稍后会发送到指挥的终端里。现在上车，我们走！”

    四架飞行器连成一排，向着军用中转站高速前进。

    杨教官把任务发下去，终端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句质疑。各个小队的回复只有简洁有力的八个字：“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平淡的语气沁着向死而生的血腥味。

    她一条条看过去，透过透明的光屏，旧城的风景一晃而过。公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消息，旧城依旧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车如流水马如龙，像是他们的文明，既是瞬息，也是永恒。

    她忽然感慨道：“会好的。”

    “嗯？”

    车厢里的肃杀气氛被打破，教官们默默地看着这位颇有人文情怀的指挥，用眼神谴责提不知所云。

    杨教官笑了笑，指一指车后：“得此精兵，何患强敌？”

    幼狼们的爪牙还未曾见血，但已经有了为种群付出生命的觉悟了。

    有这样的一群孩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肃杀逐渐被温存取代。教官们的神色略有松动，他们纷纷扭头去看，仿佛目光可以透过密封的车尾，将满腔期许化作实物。

    我们终将逝去，万幸国家代代传承。

    无需多言嘱咐，也无需彷徨犹疑，学生们已经迅速开始翻找资料，对自己负责的星球进行了解。

    “T-37星是一颗矿星，主要生产片金石，是制作机甲关节的常用材料。”叶文无简单介绍了一下星球的整体情况，又详细地解说了一遍任务，用电子笔在虚拟地图上给大家标画着。

    半小时后，他放下笔：“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军用舰艇站，大家先休息一下，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孟时白把手上的毯子扔到他身上：“最该休息的人是你！刚从模拟器里出来你就开始研究！离到达还有五天呢，急什么？”

    叶文无捏了捏眉心。头一次面临实战，尤其他们六个人要顶替的是整整一个区的防备，他没办法放松，只能努力去了解情况。他接过毯子，难得露出了几分疲惫：“好。大家都去调整吧。我有数，不会让你们临阵担心指挥的。”

    几个人接收了叶文无传送过来的文档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他们还有一场艰难的战役要打，必须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换下星舰，又上了飞行器，眼下众人都疲惫不堪。在路上陆续放下了其他小队，载着小队驶向星球最荒凉，星兽最猖獗的地区。

    卡萝尔坐在叶文无旁边，这么久的训练，她一直没找到时间去剪头发，眼下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低头认真看着文件，神色平静。

    偶然间抬头，她看见叶文无歪在椅背上，眼睛半闭不睁地看着她。她紧抿的唇角微微松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轻：“行了指挥，别想了。睡吧。”

    深碧色的湖水泛起粼粼波光，恍惚让人感觉到了午后，阳光懒散地洒下来，疲惫一丝丝纠缠入骨，他昏睡过去。

    明天睁开眼，他们年轻的肩膀上，也要压上这个联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