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陈述愣住,“可我东西还在客栈,而且我得跟余哥说一声,还有跟我一块上山的三个人,我消失这么久,他们在到处找我。”
山辛不管他,径自朝结界出口走去。
陈述见她不听,又换了种说法,“你睡了一百年,你不知道,他们要是找不到我肯定会报警,要是报了警会很麻烦的。”
山辛乜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不过是区区凡人,能奈她何。
陈述觉得自己没办法跟一个睁眼前还是民国时期的人解释现代社会不能那么随心所欲。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你也说了,法阵一事拖不得,要是让他们报了警,我可就哪都去不了了。”他观察着山辛的表情,“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只要我跟他们稍微说一声就能解决,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喉头一紧,后半截话只见张嘴却没出声,竟是成了个哑巴。
陈述捂着喉咙,震惊地看向山辛。
谁知对方只丢来轻飘飘的一眼,“吵。”
这一眼把陈述的暴脾气激了上来,虽然发不出声音,但他能用眼神发出抗议,紧追上去就是一顿张扬舞爪的无声输出,连两人穿过结界都没注意到。
水波荡漾,像PPT切换一样,眨眼间就从乌云密布的山顶变成了浓荫蔽日的密林。
熟悉的景象出现在眼前,陈述忙碌的嘴终于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环顾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蹲在树干前的三个背影上。
他眨眨眼,不确定,又眨眨眼。
我靠!这仨咋还在那蹲着!
他发不出声音,但山辛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结界里的时间是不流动的。”她对上陈述瞪大的眼睛,“所以相对外界来说,你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陈述大惊,觉得事情越来越玄幻了。
忽然,他想到什么,凑到山辛跟前。然而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声音,于是十分怨念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山辛瞥他一眼,别过头。
陈述怒,两手叉腰就要和她理论。
“你这个……”
谁知再一张嘴,竟能发出声音了。
山辛又丢来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我这个什么?”
小命拿捏在人家手里,陈述认命,谄媚一笑,“你这个超级无敌大善人……哦不,大善神!”
那副谄媚的样子看得山辛眼睛疼,索性移开视线不打算理他。
但陈述想起自己的问题,却自顾自凑上去,“你刚才说结界里的时间是不流动的,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一直待在结界里,是不是就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了?”
山辛无语,半天才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陈述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自古以来人们追求的长生,在神仙那里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余光瞥见山辛那张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脸,他忽然咦了一声,“那你一直待在那个结界里,真实年龄不会也才几百岁吧?”
话落,他似乎看到山辛顿了一下,但还没等他细想,就对上了她冷冷的眼神。
陈述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多问一句,立马就会被杀人灭口。
想到这,他赶紧闭上了嘴。
两人站在这说了这么半天,那边的三人总算是听见了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陈述,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陈述吓了一跳,顿时手忙脚乱。
“啊,我,那个,就是……”说话间,他余光瞥见身侧,空荡荡的一片,不见山辛的身影。
他心头一跳,立马回头四处看去。
除了他没有别人,就连刚才山辛站立的地方,也没留下脚印。
一颗心又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恍惚间陈述有种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的感觉。
“你怎么了?”李侃似乎感觉到他不对劲,起身走过来。
“啊,我没事,我刚刚……发语音呢,余哥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陈述压下心头的疑惑,顺嘴扯了个谎,骗他们下山。
“现在就催了?”李侃似乎还不想走,“行吧,那咱下山?”
陈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趁他去叫另外两人的时候,又到处找了一圈,但还是没发现山辛的半点踪影。
奇怪了,难道真是他出幻觉了?
-
回到客栈以后,正好是饭点,余哥招呼着几人打下手,陈述借口脚疼没过去,在余哥让他多锻炼的唠叨声中上了楼。
午间气温升起来了,阳光洒进来,晒得房间里暖烘烘的。
陈述看着对面连绵的秦岭,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难道说是昨天晚上余哥的故事讲得太吓人,他心里害怕,导致他在山上出现了幻觉?
但想到当时真实的感觉,又觉得不太可能。要真是幻觉,那他的精神得出了多大的问题。
他边想便走到床边,对着窗户准备坐下。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我艹!”
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述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陈述看着眼前那张惨白的脸,一颗小心脏跳得就快要爆炸。
可能是他摔倒的声音太大,余哥在底下扯着嗓子问了句,“陈述,怎么了?没事吧?”
陈述头皮一乍,赶紧起身,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跑到门口,“没事!”
顺手关了门,他一回头,看到阳光大剌剌地晒进来,赶紧又跑过去拉上了窗帘。
“你!”他上下扫了一圈,“你从哪冒出来的?”
山辛正四处打量着他的房间,闻言,回头看他,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一个神,隐匿行踪,很难吗?”
又是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陈述被她堵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愤愤地闭上眼。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陈述打算不跟她继续掰扯,转身进浴室去收拾了洗漱用品,出来的时候,看到窗帘被拉开一线,山辛正站在窗前望着对面的山脉。
“啧,你可小心别让人看见,不然我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把东西往行李箱里一扔,又去床头拔充电器,“虽然我知道你能耐大,但凡事还是小心为上,这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神说不定也有大意的时候,你真的不能小瞧……”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觉床角陷下去一块,转头看去,却见山辛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抱在腹前,双目轻合,呼吸均匀。
陈述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在打坐。
原来神仙也要打坐修行啊。
窗帘还是只被拉开一线,光落在她脸上,轻轻晃动。
也许是脸色太过苍白,被那道光一照,她端坐在那更像一尊古朴细腻的玲珑白瓷,好像说话声音大些都会把她惊碎。
这想法太过可怕,陈述想起她毒舌傲娇的样子,摇摇脑袋抖了抖。
门外响起脚步声,陈述一惊,愣在原地。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陈述,饭做好了,喊你怎么不应一声啊?”
是李侃的声音,他拍了拍门,又去转门把手。
“咔嗒咔嗒”两声,没转动,陈述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锁上了门。
“陈述?”
“欸,我听见了。”陈述一边踢踏拖鞋弄出声响,一边高声回答,“我刚才带着耳机呢,你们先吃,我马上下来。”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他心里这才松了口气,抓起手机往门口走去,搭上门把手的时候,还是回头问了一句,“那个,你需要吃饭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他盯着山辛打坐的背影看了一会,无奈叹气,开门走了出去。
“咔嗒”一声,门被轻轻合上,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忽然,窗外吹来一股风,托起了窗帘,露出大片阳光落在山辛脸上。
那光似乎有了生命,如流水般缓缓钻入她的皮肤,只见刚才还苍白的脸色转眼间竟变得红润起来。
眉如柳叶,唇若点朱,皮肤光滑细腻,隐约透着血色,恍若壁画上的神女。
一切都静悄悄的,风静静地吹,光静静地流淌,而山辛则静静地呼吸吐纳。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窗帘落下,光又缩成了一线。
这时,端坐在床上的山辛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盯着对面连绵的群山许久,忽然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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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余哥盛饭的手顿住,“怎么这么突然?”
“这个……”陈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今天才想起来下礼拜是我妈生日嘛,我想着要是再不回去,可能真的要被扫地出门了。”
余哥还没缓过劲来,听他这么说,愣愣地点了点头,“生日啊,那是该回去,出来这么久了,还是得回去看看,别让父母太担心。”
“是。”陈述觑了眼余哥的表情,有些心虚地坐下。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就想着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们起疑,虽然不太好,但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这个理由听起来靠谱些。
李侃他们的反应倒是没有余哥这么大,一来没那么熟,二来他们早就习惯了旅行途中的分分合合。
“什么时候走啊?”余哥消化了这个消息,坐下问道。
“明天吧,我先坐大巴到市里,然后坐高铁走。”
“这么急?”余哥倒是没想到这么快,“行,那我明天送你。别拒绝啊,我看着你上车心里也放心些。”
余哥看穿他的心思,还没等他开口就拿话堵住,没给他机会,见此,陈述也不好再推拒。
李侃看了看他俩,端起手边的饮料招呼着,“来吧,相逢即是缘,咱们就以饮料代酒,祝你一帆风顺,前途无量,挣大钱!”
陈述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笑出来,“行,那就借你吉言,谢了。”
几人大笑,把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喝完还咂咂嘴,好像那是极品的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