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礼

    众人入了孙氏府邸,于前堂内分主次入座。

    孙权和吴老夫人位于上座。吴老夫人头发已经大半花白,眼尾眉梢多有褶皱,但是双目清明,看上去依旧炯炯有神。

    张昭、周瑜并一众东吴要臣坐于右下方。

    左下方则是刘备、赵云、黄月英和许晚等人一字排开。

    吴老夫人先是打量了好一会刘备,而后才命人出来奉茶。奉茶的皆是些礼貌恭敬的年轻侍女。但也有一个不太守礼法规矩的,一边奉茶,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刘备。

    刘备感受到近处侍女炽热的目光,奇怪地转眸望向她。那侍女愣了愣,险些手滑,将托盘中的杯盏打翻,刘备则是温和地对她扬唇一笑。

    侍女也笑,以致于笑着笑着,其他侍女奉完茶都已经离开,那个侍女还依旧没有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吴老夫人轻咳了咳,郑声道:“还不手脚利索点,快些退下?”这言语虽是呵斥,但是语气比起恼怒,更多的是无奈和纵容。

    许晚也望那侍女,再次悄然地与黄月英说道:“阿硕,我们要不要告诉皇叔,他面前的侍女正是孙郡主?”

    黄月英闻言,满面狡黠地摇摇头,回答:“我倒觉得孙郡主扮作侍女偷偷观察皇叔颇有几分意趣。姗姗你也对我们皇叔自信点。凭皇叔本身的风度说不定也能博得孙郡主的好感。”

    许晚不太相信地撇了撇嘴。

    哪知那侍女被吴老夫人一恫吓,突然美目一转,状若计上心头,紧接着一个手滑,似乎真没拿稳一般,将大半茶水都泼洒在面前的刘备身上。

    刘备绛红色的衣衫,胸前一大片都变为暗灰。

    刘备拧了拧眉,那侍女赶忙低头拱手,请罪道:“婢子手脚粗笨,罪该万死,还请皇叔恕罪。”

    吴老夫人的右眼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急忙又道:“还不赶紧退下?”随后亲自与刘备赔笑道,“还请皇叔莫要见过,府中御下不严,总有几个婢子不懂规矩,回去定会好生责罚。”

    说完,吴老夫人对那侍女不停地使眼色,侍女不为所动,吴老夫人更道:“来人,把她拖下去。”

    眼见就有仆役来势汹汹地要上前。

    刘备匆匆阻止,“等等。”继而,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稍稍掸去上面的水渍,随后抬眸望吴老夫人,又道,“还请老夫人大人有大量,饶恕这位侍女。不过是打翻了一盏茶,小事而已,万不至于让她因为我受到责罚。”

    吴老夫人听了,倏尔眼睛一亮,望着堂下的刘备多了几分欣赏。

    吴老夫人张了张口,刚想继续说点什么。那没有规矩的侍女抢先道:“如此,为了报答皇叔,就由婢子引皇叔到后面客房换衣吧。”说完,那侍女更直接延手做了“请”的动作。

    刘备刚站起来。

    吴老夫人厉声道:“放肆!”

    刘备不明就里地望向吴老夫人,吴老夫人赶忙和颜悦色地解释:“皇叔勿怪,实在是这婢子太不懂规矩,既已冒犯皇叔,还妄想继续伺候皇叔。老身这就让她退下,换一个人来。”

    刘备倒是不紧不慢,“其实不必……”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侍女重复,“皇叔,请吧。”

    刘备又要走。

    随之,站在周瑜身后的小乔无奈地开始向许晚使眼色,许晚明白她们大概是在担心孙郡主扮作侍女与刘备共处一室,日后被人发现,恐落人口舌。于是会意地对小乔点点头,转而伸出手肘捣了捣旁边的黄月英。

    黄月英看了看许晚,又顺着许晚的指引看了看小乔,继而联系侍女的身份与吴老夫人方才的话语,顿时明白过来。

    黄月英忍俊不禁地站起,突然对堂上的众人拱手道:“我陪这位侍女与皇叔一起去后院吧。”

    吴老夫人和小乔的神色当即一松,小乔赶忙道:“正因如此,正因如此。”

    于是,黄月英,后面还跟着许晚,并着刘备和那个侍女一起走出前堂,绕过廊庑,往后院去。

    到客房门前,许晚和黄月英表示,她们就不进去,不太方便,让刘备自己换完衣服再出来,她们就在门外等候。

    刘备以为确实应该如此,走进去后,转身便欲关门,谁知那侍女竟挤了过来,恳切地言说:“婢子愿伺候皇叔宽衣。”说着,更作势要往刘备的身上攀。

    黄月英惊讶地看着,许晚不禁懊恼地扶了扶额。

    幸亏刘备躲得快,这才没有让侍女欺身上前,反而立即明白过来侍女的言外之意,严肃道:“还请女郎弄清楚,备今日来是来求娶孙郡主的。无论女郎之行为是自愿还是其他人授意,都请女郎自重。”

    刘备话罢,周身萦绕起疏离之感。

    那侍女倒也没再强求,而是轻易地就退开,让刘备彻底把门关上,接着,转身便要走。

    黄月英不禁笑着询问她,“女郎不等皇叔换完衣服吗?”

    侍女停步,回首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不用等了,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知道了。”继而,正身又要走,走着走着突然又转身回来,再次望了黄月英和许晚一人一眼,好奇地道,“你们是刘备的侍妾吗?”

    许晚和黄月英同时摇头。

    “那是侍女?”那侍女又问。

    黄月英笑着解释:“谋士。”许晚抿了抿唇,还没想好怎么说。毕竟她既不是侍妾、侍女,也算不得谋士、臣属。

    哪知她不说话,侍女的目光就定在她身上,更道:“你叫什么?我们之前在柴桑见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你也是刘备的谋士吗,所以当初你在柴桑一路尾随我和兄长是在替刘备打探消息?”

    许晚莫可奈何地一直点头,“是。小女名唤许晚,确实是刘皇叔麾下的人。但不算正式有编属的臣子。”

    侍女闻言,明白地摇头晃脑,随后,又在说道:“没关系,我们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彼此认识。”

    “哦,对了,忘记同你们介绍,我姓孙,名尚香,乃是已故吴主孙坚的第三女,孙策与孙权的妹妹,亦是你们此番出使东吴,要迎回的未来刘皇叔夫人。”侍女欣然地道。

    许晚和黄月英哭笑不得,嘴上虽然说着:“见过孙郡主。”心里想得却是,“早就知晓了,孙郡主。您那扮侍女的演技,其实不怎么样。”

    从孙府离开,刘备与孙尚香的婚约,也就算是有惊无险地确定下来。

    黄月英开始帮忙筹备二人的婚仪。

    赵云多去做一些吩咐左右外出采办的事情。许晚陪着黄月英,看黄月英对婚仪的诸多事项颇为清楚,十分钦佩。

    要知道这成亲不仅是成亲这一件事,在成亲之前还有三书六礼,而六礼的每一项都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光是不停地交换名帖,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就足以让许晚头昏脑胀。

    许晚漫不经心地翻着历法,挑选上面的良辰吉日,兴趣缺缺地与黄月英说道:“等我与子龙成婚,就绕过这些繁杂的步骤,直接拜堂成亲。”

    黄月英不以为然地规劝她,“这些礼数繁琐是繁琐了些,但既是终身大事,麻烦也就麻烦这么一次。你若是不想麻烦,也不让子龙麻烦,怎么看得出子龙他对待娶你重不重视、诚不诚心?”

    “我以为,你和子龙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黄月英坚定地道。

    许晚好笑,“那你呢,当初与孔明成亲也是如此这般?”

    黄月英点点头道:“差不多。不过孔明的父母、叔父已经不在世,很多礼数便删繁就简。但是除了基本的礼仪外,我还想过一些刁难他的方法。比如我不想坐马车,也不想坐其他人力、畜力的车辇,让他另想办法。他就做了类似机关牛马一样的车驾来迎亲,还挺有趣。”

    许晚目瞪口呆,心道,敢情这木流牛马的前身还是你们夫妻恩爱的一环?

    许晚摇头直笑,忽而想起什么又小声道:“听说你们古代女子成婚前都会被教着去看一些如何行夫妻之礼的小画书,可是真的?”

    “什么叫‘你们古代女子’?”黄月英不解地看许晚,但是没深究,只波澜不惊地道,“是啊,所谓发乎情,进乎体。这夫妻之礼也是一门极深奥的学问。”

    许晚笑不可遏,“什么‘发乎情,进乎体’,黄阿硕,你学孔孟的时候是这么学的?”

    黄月英跟着也笑,“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又没有别人。”

    “那你们是严令不许在成婚之前与男子有肌肤之亲的吗?”许晚好奇地又问。

    黄月英想了想,回答:“正常的礼教,定然是不准的。但是礼教是最高的德行。这世上没那么多德行高尚的人。其实乡野间也有不少成婚之前就已经行过夫妻之礼的。那些公主们不是还养过面首。我们虽然没有那样的权势、身份,但成婚时其实不太考虑女子是否完璧。除非有心之人特地要拿此做文章。”

    “就像你侍奉过的那位甄姬甄夫人,嫁给曹丕时,不已经是二嫁之女,而曹丕才第一次娶妻?”黄月英说得一本正经。

    许晚欣然道:“那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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