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

    许晚与赵云同乘一骑,起先还是拘谨地靠前坐着,不敢过于依赖身后的赵云。但是随着路上的颠簸,她不时地前摇后晃,若巨石一般不停地拍打赵云。

    她的背被赵云胸前的战甲咯得生疼,赵云也被她撞得渐渐有些恼怒,无奈地说着:“要不,你就靠下来?”

    许晚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答话,不过还是顺从地靠了上去。战甲冷硬,但是战甲背后赵云的胸膛又颇为结实。即便路途还是颠簸的,许晚却觉得十分安稳。

    许晚的青丝被晚风吹起,凌乱地张扬飞舞。

    赵云又是莫可奈何,但他深知自己也不能拿许晚的头发如何,只能尽量地躲闪,以及将马速提得快些,尽快结束这痛苦的一段骑行。

    他坐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询问许晚,“你不是在邺城给袁熙的夫人甄宓做侍女,怎么会突然来荆州?”

    说完,赵云又恍然想起什么,接着道:“是因为曹操占领了邺城,你被赶了出来?”

    他一番自问自答,引得许晚忍俊不禁,许晚轻轻摇头,随之回答:“像我这么聪慧又体贴的侍女,甄夫人她如何舍得赶我走?是我自己要走的。我并不想也做曹操手下的侍女,比起向曹操俯首,我还是更愿意唯刘皇叔马首是瞻。毕竟……”

    许晚迟疑了一会,“毕竟,你是刘皇叔麾下的股肱之臣。”

    “你是特意来新野找我的?”赵云顺着许晚的话,朝着理所当然的方向想下去,颇为惊讶地反问。

    他一时错愕于许晚对自己的看重,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很迷茫。

    许晚背对着他,认真地点头。但许晚也不知晓赵云看不看得见,沉吟了片刻,还是换了一种更轻松的语气说道:“她们不是都说我心悦你吗?我离开邺城后也没有地方去,又听说荆州还算安宁,就来了。”

    “赵子龙,”许晚突然有几分郑重,“我并不想做对人奴颜婢膝的侍女,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收留我,就像我撒谎的那样,让我做你常山赵子龙的妻子?”

    许晚问完话,没有再说什么,一是害羞,二是她是真的想听赵云的回答。

    赵云很沉默。他其实并不相信许晚真的是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反而她说看中荆州安宁,这个借口更让赵云信服。可若说这其中没有自己的缘故,又好像不可能。

    许晚自见他第一面便露出惊艳的神情来,而后会背着甄宓给他和刘备偷拿糕点,还会在他受伤的时候救助他,为了隐藏他的身份更是宁愿挨了三十杖责也依旧守口如瓶。现今,还不远万里、不畏艰险地前来新野找自己。

    赵云说白了很感动。有一个女子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还无怨无悔,这实在难得。但就因为这点感动,自己就要娶她为妻,赵云又觉得过于儿戏。可自己若是不对她的终生负责,又显得没有担当。如果不娶她,只是把她留在身边红袖添香,赵云又怕委屈了许晚。

    赵云很纠结,也不知晓该如何回应这份感情。

    他沉默了良久,而后才道:“你可以先在新野县府住下来,就当作是我和皇叔的恩人。旁人自是不敢对你颐指气使,至于之后怎么办,到时候再看,如何?”

    许晚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失望地回答:“哦,那也行。”

    她发现赵云果然不太喜欢自己。

    赵云见她失望又想安慰,“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早说过我这种军旅、刀尖舔血之人过不上安稳的生活。虽然表面看着光鲜,未来或可能封侯拜相,有万贯家财。但是说不定哪天就曝尸荒野、死在战场上了。所以……”

    女郎的情意,赵云铭记在心,但是还请女郎三思,最好还是不要与赵云有什么纠缠。

    赵云想这么说下去。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许晚就赶忙制止,故作无碍地假装稀松平常道:“好了,我也就是给你个建议,想让你知道我骗那些山匪我乃常山赵子龙之妻,虽然是假的,但是心意还是有的。我自然是因为赵子龙你长得好看,又威风凛凛才愿意嫁给你的。但真要说有多喜欢你,或者非你不嫁,还是不至于的。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许晚一派潇洒的模样,屏息静气地说完,猛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接着一脸轻松,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赵云怀里。

    许晚更道:“赵子龙,我累了,想小睡一会。等到了新野县府,你再喊我起来。”

    说完,她闭上眼,一副不想再听赵云说话的样子。

    赵云满腹的言语就这么硬生生地被逼着吞咽回去。他垂眸看了许晚一眼,许晚闭上双目,眼皮会呈现一种很放松的姿态,睫羽更显得浓黑、纤长。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精致又乖巧,比于寻常少了些许古灵精怪,也少了些许灵动的鲜活之气。

    赵云还是更喜欢她精力满满、张牙舞爪的模样。

    赵云没再说话,而是略微收拢双臂,将许晚保护得更周全些,确保纵然她睡着、失去意识,也不会摔落下马。

    之后一路驰骋,直至到了新野县府门前。

    许晚是被惯性的冲击惊醒的,迷蒙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周围的道路古旧、简朴,甚至没有蜿蜒曲直的青石板路,只有比荒野之外黄沙古道要板实一些的土路。土路也算不得宽阔,勉强只能过一架车辆,与邺城之中的城道相去甚远。

    即便是新野县府的高门也显得不太庄严、高大。县府门前的两边,还没有多远的距离,就是寻常的房屋瓦舍,还聚集了不少叫卖的摊贩商贾。既没有明确地划分出东西市,更没有基本的市坊制度。

    许晚看得出来,新野这个地方确实不怎么发达。

    被他人叫作新野小城,也是有它本身的原因在的。

    许晚慢慢地坐直,喃喃地张口,询问:“到了吗?”

    赵云波澜不惊地回她,“到了。”接着,自己率先翻身下马,而后才去扶许晚下马。

    他们刚在新野县府门前站定,门内便走出两个高大的壮年男子。看上去都是三十来岁,左边的那个稍微年长些。身长八尺有余,瞧着比赵云还要高,皮肤略显色深。龙眉、丹凤眼,一捧胡须黑亮、顺滑,直至胸前。

    右边的那个则要更年轻,个子也不矮,但比于左边那个和赵云,还是要稍差一些。身形魁梧,肩膀壮实,眉眼深邃,且也蓄了胡髭。只是不同于左边那位的顺滑,而是颇有些毛糙地张开,甚至一直从下巴蔓延到两腮,瞧着毛发颇为旺盛的样子。

    那右边的壮年男子刚一露面便是爽朗笑开,大声道:“子龙你可回来了,这趟如何,可有将那潜龙寨的大当家的打得屁滚尿流?”边说,他还边手舞足蹈地做了姿势。

    左边的壮年男子闻言,微笑着嗔他,“翼德,你胡说什么呢,子龙又不是去打架的,只是要救那可怜的女子罢了。”

    说着,他们的目光几乎同时向许晚望来。

    一个淡漠审视,一个好奇打量。

    许晚被他们看了一会,先还是坦荡地露出笑容,而后见他们看了许久都没有移开,有些不自在地往赵云身后站了一步。

    那右边的壮年男子更是大笑,“瞧啊,这丫头竟然还害羞了。”

    左边的壮年男子陪着笑。

    赵云挡在他们三人之间,亦是一派明媚,笑着望那右边的壮年将军,微微摇头,“翼德,你就不要逗弄人家女郎君玩闹了。这女郎虽是普通的民女没错,但也是我和皇叔的恩人。还记得吗,同你们说过的,当初在邺城多亏了一位女郎君……”

    赵云的话音没落,那右边的壮年男子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叫,叫什么晚的小女郎对不对?听说人家一个小姑娘还为你们挨了杖责?”

    那右边的壮年男子说着,更是径直走上前,蛮横地一把扯开赵云,继续毫不避讳地盯着许晚打量。

    许晚被盯得有些发毛,又望赵云实在已经站得远,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上前作揖施礼,“小女许晚,见过张飞张翼德将军。”

    赵云和左边那个壮年男子都唤他“翼德”,而在许晚印象中,刘备麾下字翼德,且长得与自己固有印象如此相似的,大概只能是那位莽张飞了。

    张飞听了,立马眉目一凝,更笑,“小丫头,你认识我?”

    许晚郑重地颔首,“小女不仅认识张将军,而且斗胆一猜张将军旁边的那位美髯公便是关羽关云长将军。”

    这关羽美髯的特质,不仅是小说《三国演义》如此,就连史书《三国志》上也是明确有载。

    那左边的壮年男子随之轻捋了捋自己的须髯,点头回答:“不错。”

    张飞立马又转首,望着赵云道:“子龙,这小丫头聪慧啊。你是怎么把她从邺城弄来的?不对啊,你不是去鹊尾坡潜龙寨救人了吗?难道救的正巧是这位……这是什么奇特的机缘巧合?”

    张飞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晚唉声叹气地反驳:“可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我本就是想来新野找赵云赵将军的。”

    许晚伸手,直直地指向赵云。

    张飞看了看许晚,又看了看赵云,更加豁然开朗,笑得肆意,“我明白了,小丫头,你是不是……”张飞露出了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对许晚挤眉弄眼。

    许晚学着他的样子,也是眉飞色舞地点头憨笑。

    他们倒仿佛一见如故,已经能用表情、动作顺畅地交流。赵云被当作他们的谈资,颇不情愿地打断道:“好了,你们也别聊了。翼德,许女郎受了惊吓,身上还有伤,先让她回客房休息吧。”

    说完,赵云又望许晚,“我会差人给你准备浴汤和干净的衣服,你先清洗一下。待我去与皇叔回命,再带着伤药去看你。”

    许晚当即做出乖巧的样子,点头如捣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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