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江景墨叼着一只馄饨茫然地抬起头,见到江延庭气冲冲地朝他走来,而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江延庭看清石桌上的“惨状”,愈加心痛至极,桌上原本有三碗卖相上佳的馄饨,显然是柠歌、冬雪和他的,此刻却被这逆子干掉半碗,就剩七八只小馄饨还在碗里打转,惨不忍睹!

    “怎么了父亲?您怎么过来了?还骂我是小兔崽子。”江景墨委委屈屈道。

    “你!”江延庭想接着骂,突然意识到为了一碗馄饨骂人似乎有些丢身份,强行让自己缓和下来,声音沉重,“你怎么跑这吃早膳了?”

    江景墨讪讪:“柠歌妹妹做的饭好吃,我来蹭吃的。”

    自从那日举报韩管事后,江延庭觉得江景墨虽然半夜偷吃,却也是一心为了江家着想,便解了不许吃晚饭的惩罚,也不再禁他足,于是这少爷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外疯跑了几天,昨个才算玩够了回到家,又觉得家中饭菜没滋没味的,一下子就想到来醉苏堤蹭早膳。

    江延庭:“……”

    这货去哪蹭吃的不好,偏偏把他的美食蹭没了!

    骂又骂不得,又心疼又尴尬地看着那碗馄饨愣在原地。

    江柠歌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番景象,江延庭可怜兮兮,江景墨委委屈屈,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都怪她这院落太大,院中景致又太多,才导致和江景墨都没交流沟通清楚,把江延庭的馄饨给吃了,看江延庭那懊悔的模样,可见他有多馋那馄饨。

    见江柠歌过来,江延庭第一句话就是:“还有多余的馄饨吗?”

    江柠歌摇摇头,如实说:“没了,我和冬雪就包了三个人的份量。”

    江延庭:“……”

    江景墨总算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那碗馄饨:“这、这是给父亲做的啊?我吃了父亲的馄饨?”

    江柠歌无奈地点点头:“是的。”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能看出来江延庭是很想骂江景墨的,只是碍于身份生生忍住了,江景墨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地呆在原地。

    江柠歌忍笑道:“父亲吃我那份吧,我吃煎鸡蛋就行。”

    冬雪也连忙道:“老爷吃我的吧,我一个下人吃什么都行。”

    天知道江延庭有多纠结,那几碗香喷喷的馄饨就在面前,像晶莹剔透的水母一样飘在碗中,皮薄馅大,皮儿是真薄,隔着皮儿能隐约看到里面粉嫩的肉馅,汤水中飘着泛开的紫菜、红油辣子、虾皮和嫩绿的芫荽……一切都在引诱着他。

    只要说声“好”,他就能吃到其中一整碗,可他不能说,说了就是跟两个小姑娘抢食吃,跟女儿抢食吃,跟丫鬟抢食吃,这算什么?传出去一家之主的脸面还要不要?

    想到这里,江延庭幽怨的眼神又瞪了眼无辜的江景墨。

    “算了,你们吃吧。”他还是妥协了,在口腹之欲和颜面之间成全了后者,“前院有饭,我一会儿回前院吃。”

    江柠歌点点头:“今日是我包馄饨包的少了,改日我一定多准备吃食。”

    “是他!”江延庭指着江景墨,“不请自来,不速之客!”

    “噗。”这气急败坏的模样让江柠歌不自觉笑出声,江景墨这人实在太衰了。

    江景墨挠挠头,一副怨种模样。

    “吃吧吃吧。”

    得了江延庭的允许,江景墨才重新拿起筷子。

    江柠歌和冬雪也在石桌前坐下,各自领了一碗馄饨开始吃。

    先拿勺子喝口汤,江柠歌放了香醋和红油,喝起来味道酸酸辣辣,虾皮鲜鲜香香,芫荽解腻解辣,紫菜更是爽滑可口,一口汤就足够让人餍足。

    江延庭看得吞了口口水,咕咚。

    勺中又舀了一只馄饨,稍微一吸小馄饨立刻滑入口中,像一条浑身爽滑的泥鳅,那皮儿又薄又滑,仿佛仙女飘逸的白裙,里面的馅儿团成紧紧一团,口感紧实Q弹,味道很是鲜香。

    江柠歌咬开皮儿,让肉馅灌满汤汁,一同吞入口中,肉馅和汤汁的美味同时迸发,让舌头体会最过瘾的享受。

    三个人香甜的吃饭声此起彼伏,这个的吮吸声、那个的咀嚼声,仿佛无孔不入的蛔虫,钻进江延庭的耳朵,勾引着他的馋虫,他只觉得口中不断分泌着口水,肚子也开始抗议地咕咕叫了。

    当看到江柠歌把一只煎蛋泡进汤汁中,连蛋带汤一同塞入口中那享受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再待下去简直是对自己的折磨。

    江延庭决定先走为上,好歹也能去前院吃一口,总比在这喝西北风强。

    离开之前又看了眼江景墨,看到这小子还是来气,挑刺般的语气问:“你这几日都去哪了?”

    江景墨蓦然又被点名,差点咬到舌头,结结巴巴道:“就、就跟朋友在外面游玩。”

    “你大哥拼命读书考取功名,你却整日在外面吃喝玩乐,当真是个废物!”江延庭越说越来气,“罚你三天不许吃晚饭!”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江景墨僵愣在那,哀嚎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吃个早饭还能被罚。”

    江柠歌乐得停不下来,今早这事儿实在太过戏剧性,这大冤种简直是活宝。

    “你还笑!”江景墨幽怨地白了一眼。

    江柠歌止了笑:“反正你会溜出去吃夜宵,再不济就到我这吃晚膳,总之饿不着,父亲那惩罚对你来说不痛不痒。”

    也是,这么一说江景墨心里就平衡了,又怒吃下一只煎蛋。

    前院,潘氏正眼巴巴地盼着江延庭回来吃饭。

    时不时地问江清梨:“你父亲他不会又不回来吧?”

    尽管江清梨一直宽慰,潘氏心中依旧没有底儿。

    突然,门口出现江延庭的脚步声,潘氏立刻抬起头,果然瞧见盼望之人,她喜笑颜开道:“老爷回来了。”

    江延庭淡淡“嗯”了声,随后坐下来准备用膳,眼前的桌上依旧是粥和小菜,吃了几十年了,实在乏味得很,不禁又想到那碗馄饨,更没胃口吃下眼前的饭菜。

    潘氏和江清梨对视一眼,都觉出江延庭兴致不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是不是在朝中遭受了不痛快的事?

    江清梨劝道:“父亲,这些饭菜是母亲按照您的口味让后厨做的,都是母亲一片心意,您快尝尝。”

    江延庭心中哼了一声,潘氏的认知还停留在许多年前,这么多年不肯认真研究他的口味偏好,请的厨子也只会翻来覆去这几样。

    他并不做声,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折腾了一大早上的朝会,此刻已经是饥肠辘辘,再吃不下去也得硬塞点食物,只盼望明日柠歌能多做着早膳,让他弥补今日的损失。

    江延庭一顿早膳吃得敷敷衍衍,略微夹了几筷子菜,又喝了几口粥,便搁了筷子,道了声:“夫人与清梨慢慢吃,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潘氏赶忙应了声,目送江延庭离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父亲今儿回来吃饭了,没去夏氏那里,也没去江柠歌那。”她虽看出来江延庭兴致低,可只要他能回前院陪她们母女俩用膳,就已经很好了,否则不管是夏氏还是江柠歌都太得意了。

    江清梨心里也暗自放松了些,父亲只要不去江柠歌那就好,笑道:“母亲尽可宽心,父亲是最看重您的。”

    潘氏心里高兴了,也道:“子女中,你父亲也是最疼爱你大哥和你的,你是江家的嫡长小姐,将来嫁个高门楣给江家助益,他不疼你疼谁。”

    江清梨微微扬起嘴角,江柠歌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能得到父亲的青眼,殊不知父亲最看重的还是自己。

    两人心情愉悦地吃着饭,春画突然从外面进来,走到桌旁道:“夫人,二少爷又被老爷罚了。”

    江景墨动不动就被罚,潘氏都习以为常了,这纨绔什么时候不被罚才奇了怪了,于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二少爷是在二小姐的院中被老爷罚的。”春画又道。

    潘氏和江清梨同时停住筷子,目光诧异。

    “似乎是二少爷吃了老爷的早膳,老爷生气了,这才责罚了二少爷。”

    潘氏皱起眉头:“你说清楚,什么叫吃了老爷的早饭?老爷的早饭怎么会在江柠歌那?”

    春画已经打听清楚了:“夫人和小姐昨个儿不是没等到老爷用早膳吗?原来是老爷去了二小姐的院里,和二小姐一同吃的饭,今天晨起又早早传话让二小姐做着老爷的饭,等下朝就过去吃,谁知中途二少爷去了醉苏堤,阴差阳错,二少爷就把老爷的饭食给吃了。”

    江延庭连着两天早上去了江柠歌那里吃早饭?江景墨也去?江景墨不小心吃了亲爹的饭,竟然还被罚?那早饭是金子吗?

    虽然潘氏和江清梨对江景墨被罚一事都没什么同情心,可老爷为了一顿被误吃的早饭而惩罚亲儿子,可见对江柠歌做的早饭有多喜欢。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江清梨脸色都绷不住了,平时装出来温婉柔弱的模样此刻已经全然崩塌,整张脸上阴云密布。

    江延庭去陪江柠歌吃饭,却冷落前院的她,江柠歌凭什么?做的就这么好吃?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就只有江柠歌才会做!哄得父亲把凤毛披风都给了她!

    还有江景墨,他不是纨绔子弟吗?一向与江家人不合,更是看不上内宅的女人,怎么也和江柠歌混到一起去了?

    潘氏心里也乱了,没看到她的乖养女目光狠厉的模样,把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掷:“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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