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进对话框，转账上面还有一句话：“把这四千块钱给你爷爷吧，老人家赚钱不容易。”
转账不多不少，刚好四千。
曹玉绮先是呆了一下，而后没有和他客气，很自然地点开收下：“谢谢周主任。”
四千块钱对爷爷奶奶来说，是一个月的早出晚归，是两三个月的生活费，既然他不在意交流的那几万块钱，想必这四千块钱对他来说更加是毛毛雨。
第二天一早，曹玉绮去图书馆学习前就把这四千块钱提现到爷爷奶奶的银行卡上，给奶奶发去语音：“奶奶，银行卡上多了四千块钱，是我在学校兼职赚的，你和爷爷收好。”
不久后奶奶回复了语音，曹玉绮带上耳机，听见那头“哐当哐当”的缝纫机声音里夹着奶奶尽力放大的嗓门儿：“哎——啊——你不要太辛苦，有钱你就自己留着用，我和你爷爷都够用。”
语音的末尾，玉绮分明听到她在自豪地跟身边人炫耀：“我孙女，孝顺～”
奶奶可爱的好胜心，逗得曹玉绮脸上荡漾起明媚的笑意。她身边坐着的是学生会同部门的男生李宇航，为了追求她，每天一早来图书馆帮她占座，看见曹玉绮笑得甜蜜，忙一脸讨好相地撵上来：“怎么了，笑什么？”
曹玉绮摘下耳机摇摇头：“没什么，刷到一个好玩的视频。”
她从来没把这个李宇航纳进考虑范围之内，自然也不会和他说家里的情况。
二人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完，李宇航又要和她一起吃午饭。食堂人多眼杂，她担心二人一起去吃了这个午饭，下午就能传出什么绯闻来，便婉拒道：“不了吧，我室友下课了，我说好和我室友一起吃。”
男生无奈离开。
曹玉绮一转身，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她没戴隐形眼镜，直到来人走近，她才发现是周雁还，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她和李宇航说话。
周雁还走到她身前，朝她身后抬抬下巴：“男朋友？”
曹玉绮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学生会办公室的同学，我们商量下个月合唱比赛的事。”
刚才粗扫一眼，他就觉得那个男生外形气质配不上曹玉绮，曹玉绮不值得在这种货色身上浪费时间。周雁还满意地微微颔首：“我帮你问了一下，那个交流明天开始报名，按照成绩选拔，你的成绩没问题，费用的事情你也别担心。”
曹玉绮眼睛里蕴满泪水，眼眶红红的，抬眼感激地看了看周雁还，也不说话。不过昨晚的曹玉绮是真心实意的感动，此时此刻是演的成分居多。
周雁还垂眸看着她，圆圆的眼珠里有如秋水潋滟，看得他心下更软：“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吃午饭没有？去吃午饭吧。”
曹玉绮和周雁还挥手告别。
·
去帝都交流的事情顺利落实之后，曹玉绮抽空回了一次老家。
她在省会N城上学，老家则在同省的Y城。她吃过午饭出发，先从N城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到Y城，而后又乘市内公交回到老家，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爷爷奶奶知道她今天要回来，吃过午饭就忙着烧晚饭。她到家的时候，奶奶正站在大锅灶前“噼里啪啦”地炒菜，爷爷坐在炉膛前生火。
橘色的火光映亮爷爷半边脸庞，爷爷先一眼看到曹玉绮回来，老人家那张粗糙的脸立刻随着跃动的火光鲜活起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让我去村头接你。
奶奶将菜盛到盘子里：“乖乖，回来了，快洗洗手，这就好吃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菜，有荤有素。爷爷平时都要吃住都在厂里，今天难得请假回来，也要呷一口当地打的粮食酒。
吃饭的时候，爷爷问曹玉绮上次说的交流的事如何了。曹玉绮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排骨：“已经落实了，寒假去两周，费用都由学校出。”
爷爷听着，高兴地眯了一大口酒：“那我回头还要再打个电话谢谢你舅舅。”
曹玉绮赶忙说道：“不用了，周主任说了，就算他不打招呼，按照我的成绩也能选上，和他没什么关系。以后您也不用再打电话给他了，周主任让我直接和他联系。”
老人家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绕，但是孙女的话他一般都会照做。
星期天下午曹玉绮离家返校，返校前她特地去找种脆柿子的邻居买了一袋脆柿子带回学校，想给周雁还送去。在回学校的公交上，她才想起没给舍友们买，这一袋脆柿子带回宿舍难免尴尬。
她只好给“雁南归”发消息：周主任，请问您在学校吗？
对方秒回：不在，我在家
曹玉绮为难了一会儿，又问：那我方便去您家吗，我给您带了柿子，去年答应您的，我想还是直接送到您家方便一些
对面过了片刻，才回复：可以
后面附了一串地址。
曹玉绮到周雁还家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小区依山势而建，旁边还有湖泊。一条坡道上去，两边都是别墅。曹玉绮按照他给的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别墅。
她站在铁门外向里张望，别墅坐北朝南，院子很大，成片的草坪绿地，绿地中是蜿蜒的鹅卵石小道，绿地边有栏杆，栏杆南边则是那片湖泊。家家户户院子大小都差不多，但是这一路看下来，别家的院子似乎都精心打理过，只有他家院子里光秃秃的，只种了几棵柚子树和茶花树。
曹玉绮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已经开始构想，如果这个院子是她的，她要怎么规划布置。
门上安了人体感应监控，曹玉绮刚一站到周雁还家门口，周雁还手机就收到了提示，他走出去给她开门。打开别墅门，他看到曹玉绮站在铁门外，兴趣盎然地朝里面张望，银色的月光铺洒在她身上。她脑后绑着一个低马尾，凌乱的碎发垂在脸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扬。往常见她，不是狡黠的，就是可怜巴巴的，周雁还第一次见这样青春烂漫的她。
“看什么呢？”周雁还走出来给她开门
曹玉绮吓了一跳：“哦，周主任你家院子里风景真好。”
周雁还打开门，伸手去接曹玉绮手上的红方便袋，没想到还挺沉的，他想到曹玉绮从Y城一路拎过来：“这么重，拎得很辛苦吧。”
曹玉绮把手揣进羽绒服兜里：“还好。”
“快进来坐坐。”曹玉绮手上的小动作被周雁还捕捉到
曹玉绮走进院中，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还在继续构想她的美梦。踏进房屋之后，经过玄关，再穿过一条过道，周雁还带她沿着楼梯下去，一个面积开阔的下沉式客厅铺陈在曹玉绮眼前，客厅配色以暗色为主，中间摆着哑光岩板大理石，布质的沙发椅四周环绕。
曹玉绮坐下之后抬头向上看了看，二楼用半面玻璃围住，没有开灯，看不清具体布局。从外面看，这个房子一共四层。顾勇曾经说过，周雁还前几年离婚了，现在一个人生活，曹玉绮不敢想象，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该有多爽。
周雁还从茶水间接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曹玉绮。曹玉绮起身接过温水：“谢谢，”她将水杯捂在手心里，耸着肩，半张脸缩在衣服后，露出一双大眼睛：“主任你有对象吗？”
周雁还抬头看着她神色一滞，愣了好几秒，才回答道：“没有，怎么了？”
“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害怕吗？”曹玉绮眨眨眼，故作天真。
周雁还哈哈笑起来：“你放心，我不会。”
他从桌上捡起汽车钥匙：“我还没吃晚饭，陪我吃个晚饭吧，谢谢你今天送柿子来。”
曹玉绮背上双肩包，跟在他身后，他突然停下步子，回身提起曹玉绮的双肩包：“我来拎吧。”
再往下一层，推开一扇小门就进了地库。曹玉绮发现他别墅旁边是连在一起的两个车位，一个停了一辆商务车，另一个停了轿跑，两个车位外装了一扇卷帘门，将这两个车位和小区汽车车库隔绝开来，看来这两辆车都是他的。他先将卷帘门打开，然后走到轿跑旁边，拉开后座车门把曹玉绮的包丢进去：“你坐副驾驶。”
曹玉绮照做，路过车前她特地看了一下，是保时捷，但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车型。不过更加勾起她的好奇心，周雁还怎么这么有钱。
周雁还发动汽车后，车顶忽然亮起，她抬头一看，整个车顶星星点点的亮光，莹莹闪烁。周雁还余光瞥见她眼里的惊艳，心中突然就升起一种成就感，转动方向盘一路将车驶出地库。
夜色浓重，灯光昏暗，车内放着沉稳舒缓的音乐。身边周雁还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烟草味，钻进曹玉绮鼻子里，她奔波劳累了一个下午，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学驾照了吗？”周雁还陡然出声。
“高考毕业就学了。”曹玉绮侧头看他，夜色之中，车内的灯光勾勒出他精致锋利的侧颜，车外的流光走马灯一般在他脸庞上划过。
“学了车，以后方便，”周雁还点点头：“我们去一家江鲜店吃，现在正是蟹肥的时候。”
曹玉绮一个小姑娘，比起江鲜，自然还是更喜欢火锅、烤肉之类的，她心里不大情愿去吃什么江鲜。不过是人家请客，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她欣然地答允道：“好，让您破费了，下次我请您。”
周雁还笑说：“去年说要送柿子，你就真送来了，想必这顿饭也跑不掉了。”
周雁还将车停在餐厅门口的停车场，熄了火。这时，曹玉绮突然想到手机还在双肩包里，双肩包被周雁还丢在了后车座。
她解开安全带，转向后车座，伸出左手去掏包里的手机。
与周雁还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一股轻柔而又温暖的呼吸喷在周雁还脸上，周雁还心里涌动起一股奇妙的感觉，扭过头看向她。
曹玉绮没有喷香水之类的东西，身上只留有一股清新好闻的洗发水味，她抿着两瓣薄唇，微微凝眉，拼命在够后座上的包。可是那个包被丢在了周雁还身后，离副驾驶上的她尚有一段距离。
周雁还也转过身去，然而右手一伸出去，抓到手的并不是书包，而是冰凉细腻的肌肤，细如绸缎，柔若无骨，他一只大手能完全地将那只手掌在手心里。那一瞬间，周雁还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像是被定住一样，热得渗出一身汗。
曹玉绮冰凉的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附上，像是一片阳光倾洒，给她带来了片刻的温暖。她故意装作娇羞的样子，飞快地从周雁还掌中抽开手。
周雁还愣了一两秒，才意识到一匹柔软的丝绸从掌心溜过了。他重新去摸书包。男子的手臂够长，轻轻松松够到了书包，递给曹玉绮。这时，他才发现曹玉绮脸颊已经红得要滴血了，缩在副驾驶位上低着头。
曹玉绮从周雁还手中接过书包，小声道谢，周雁还先她一步下车。她从里面抽出手机，呼出一口气，回忆刚才演技如何。
周雁还看她还在车里，猜她是否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害羞，手下捻了捻指尖，有点怀念刚才柔滑的触感。他上前从外面帮她拉开车门：“下车吧。”
周雁还早有预定，门口的迎宾人员将两人请到一间小包厢。服务员早已经排好菜单，拿来给周雁还过目，周雁还示意服务员给曹玉绮看看，曹玉绮忙推辞了：“不用了，我没有来吃过，不熟悉，您定就好。”
周雁还本身也只是和她客气一下，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粗略扫过，又递还给服务员：“上菜。”
服务员走后，周雁还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暖暖手。”
一句话又惹得曹玉绮红了脸，她故意扯开话题，和周雁还说道：“这次的柿子是脆柿子，我觉得比软柿子更好吃，您一定要好好尝尝。”
“好，不过今天是吃不了了，我点了螃蟹。”周雁还和她玩笑。
两人闲聊几句的工夫，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菜品多以鱼虾为主，肉质紧实，味道鲜美，再加上这家餐厅厨师的厨艺，增了不少味。虽然在曹玉绮心中还是比不上火锅烤肉来得痛快，但这顿饭也确实饱了口福。
最后端上来的是螃蟹，五只螃蟹放在白瓷盘中，服务员给两人上了姜醋碟就离开小包厢内。
周雁还伸手拿了一只放在曹玉绮盘子里。
曹玉绮手指刚一沾到螃蟹，就被烫得“啊——”一声叫出来，手指迅速弹开，两只手放在耳垂上，她倒吸一口凉气：“看您拿得挺轻松，没想到这么烫。”
“都是我不好，没给你提个醒，”周雁还又把这只螃蟹拿回自己盘子里：“还是我来帮你剥。”
周雁还的手骨节分明，以至于看他剥螃蟹都成一种享受。曹玉绮装模作样地夹了一些菜在碗里，一面吃菜，一面观察他剥螃蟹的动作。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的青筋根根分明。然后动手掰下蟹腿，再打开蟹盖，耐心地把蟹黄、脂膏和蟹肉剔除来到一个碗里，浇上姜醋，递给曹玉绮，自己开始闷头吃刚才掰下的蟹腿。
大闸蟹在省内是很常见的东西，每年中秋过后，爷爷奶奶也会一两个月买一次，但这样硕大肥美的大闸蟹，曹玉绮是第一次吃。蟹黄流着金灿灿的油，脂膏入口即化，雪□□嫩的蟹肉鲜美可口。她本是不情愿来江鲜店的，但最后这些大闸蟹留住了曹玉绮的心。
吃完晚饭，周雁还开车送曹玉绮回学校。
离学校还有一个红绿灯时候，曹玉绮要求下车：“不剩几步路，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周雁还知道她是怕被人看见，于是靠边停车：“注意安全，到宿舍了给我发个消息。”
曹玉绮背上双肩包：“嗯，感谢您今天请我吃饭。”
“啪”一声轻轻合上车门。
周雁还看着曹玉绮脚步轻快地奔跑在路灯下，暖黄的光在她脚下烙下一个活泼的影。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发动车子，开得慢些，跟在她后面。一直看她走进学校大门，才放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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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宿舍熄了灯，有室友早早放下手机睡觉，有室友的床位上还亮着微弱的光。曹玉绮没有玩手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难入眠。一直以来，她学习的目标就是未来给爷爷奶奶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今天去了周雁还家中，她对“好的生活环境”有了更确切的认知。周雁还那样的家，就是她的目标。
可是她还要多久，才能走到那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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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内开始筹备元旦晚会，曹玉绮作为文艺部的干事自然也要参与其中的工作。
晚会节目已经择优挑选出来，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主持人人选，文艺部的学姐把目光落到了曹玉绮身上。这天他们正在报告厅排练，学姐跑到正在准备放bgm的曹玉绮身边：“你来吧，我觉得你很合适，普通话好，说话声音又好听，文文静静的形象，正能代表我们学院的风貌啊！”
曹玉绮心里暗笑学姐，为了让她当主持人真是一通闭眼夸，她摆摆手：“不行，我不合适的，我之前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另一边的副部长插话道：“程昀本身也不愿意来当主持人，我们和程昀说你也要来当主持人，正愁找不到搭档，他一口就答应了。你就当看在程学长的面子上呢？”
此话一出，曹玉绮便有些生气了。程昀是她大一的男友。对方确实对自己不错，也从未做错过什么，但曹玉绮失去新鲜感，大二开学前随便找了个理由，和他提分手，不过程昀一直在试图挽留她，还时不时给曹玉绮发些问候小短信，为她点奶茶之类，曹玉绮也没有明确回绝过。
学姐们瞒着她和程昀这样说，岂不是把她架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处境。如果坚持不参加，像是她故意躲着程昀一样。
“学姐，你们怎么能…？”
责怪的话还未出口，曹玉绮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扭头一瞧，是程昀。他朝曹玉绮招手：“我有话和你说。”
两个学姐笑起来，推了曹玉绮一把：“去吧。”
曹玉绮只好跟着程昀走到报告厅侧门。
程昀清秀白净，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阳光下，身后绿叶摇枝，很有点青春校园男主的感觉，他低下头，试图和曹玉绮对视，说道：“你不用有压力，我当主持人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一份人情，以此来求你复合，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个主持的机会…”
曹玉绮避开他的眼睛，向他身后看去，却瞥见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人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