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顾千里。
凌晨两点的云城万籁俱寂,只有夜风轻轻吹拂着窗帘,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只剩一点微弱的光辉。
顾千里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还在回味那个吻。
她的唇软软的,如同亲吻一朵轻柔而纯净的棉花。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也很突然。
顾千里幻想过很多次同皓月告白的场景,他会捧着鲜艳的玫瑰和精心准备的礼物,浪漫又美好,而不是像今晚这样仓促。
但总归是能有机会道明自己的心意,虽然皓月还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但顾千里就是觉得,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毕竟都亲过了,也看过了………
同皓月初见时的那些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顾千里内心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渴望和她在一起,渴望再次触碰她柔软的唇。
将近四点钟的时候,顾千里才慢慢睡去,不到七点又醒来,睁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给皓月发去一句“早安”。
昨夜睡的太晚,皓月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她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习惯性的拿起手机,当看到那条来自顾千里的消息时,才想起来昨晚在湖边发生的种种。
皓月回复他:【早】
顾千里秒回:【你醒啦,今天天气不错,挺凉快的,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皓月怎么可能答应,想也不想就说:【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去吧】
顾千里:【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皓月:【没事,就是来例假了】
顾千里:【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给你买】
皓月:【不用了,谢谢】
这回顾千里没有立即回复了。
皓月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去洗漱,五分钟后,她从卫生间出来,点开微信,就看到顾千里说:【我给你点了外卖,红豆奶茶,还有一些小蛋糕,听说女生来例假吃甜食会好点,而且不会胖】
皓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开沈磊的聊天框,和她诉苦:【我好烦呐】
沈磊问都不问就说:【女人,你这是甜蜜的烦恼】
皓月:【…………】
【我昨晚想了一夜,我觉得我跟他,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沈磊:【那你再多想几夜】
皓月:【…………】
这时门铃响了,皓月打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接过袋子,沉甸甸的。
过了片刻,顾千里问她:【东西拿到了吗?】
皓月:【嗯,拿到了,谢谢】
顾千里:【味道如何?】
皓月看了一眼并没有拆封的食物,说:【挺好的】
顾千里:【你喜欢就好,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皓月不想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任由那杯带着热度的奶茶变冷。
今天天气的确凉爽,很适合出去玩儿,可惜她没有心情。
暑假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按照皓月原本的计划,她会去旅游,云城的好多景点其实她都没有去过,安城也很多年未踏足。
但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彻底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皓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种烦恼一点都不甜蜜。
时间很快来到三天后,郑毅然联系皓月的时候,她正在看一部电影。
电影里面的男女主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男主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他暗恋女主很多年,但是女主在某个下雨天,对男二一见钟情,所以面对男主的告白,女主很果断的拒绝了,从此便和男主渐行渐远。
皓月越看越烦闷,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经历和女主很相似,但人家至少收获了爱情,她什么都没有。
和江皓月表明心意之前,皓月就想过最坏的结果,真被拒了,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可顾千里突如其来的示爱让她觉得心慌,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她很可能失去一个朋友。
沈磊说:“这么纠结干嘛,你答应他不就好了。”
答应他?
皓月感觉非常的迷茫,她觉得两个人谈恋爱应该是互相喜欢,而她的心里………
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皓月探身拿过来。
郑毅然:【明晚一起吃烤肉,老地方】
皓月准备答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问:【都有谁啊?】
郑毅然:【你,我,还有顾千里】
看到那个名字,皓月瞬间感觉胸口好像压了一块无形的大石,就回复道:【我明晚有事,你们去吃吧】
郑毅然:【后天晚上也可以】
皓月:………
失策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后天晚上我和沈磊约好一起去看电影】
郑毅然:【好吧】
就在皓月以为躲过一劫的时候,郑毅然冷不丁问她:【你是因为顾千里才不去的吗?】
额………
皓月:【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郑毅然:【他跟你表白了】
皓月呼吸一滞:【你知道?】
她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和顾千里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
郑毅然:【其实顾千里这人挺好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了解,也算是知根知底】
皓月:【…………我】
郑毅然:【一起去吧,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就算做不成恋人,也还是朋友】
他都这么说了,皓月只好答应:【好】
郑毅然见她同意了,就把聊天截图发给顾千里。
顾千里:【谢谢兄弟,么么哒】
郑毅然看到后面三个字,顿时就后悔了:【你够了,留着给皓月发吧】
顾千里:【好的,表哥】
郑毅然:【…………】
*
这家烤肉店是老字号,他们是常客,来过许多次,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皓月觉得如坐针毡。
顾千里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尽管皓月已经尽量避免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余光中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在看她,目光火辣辣的,让人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皓月只好专心低头吃东西。
女孩子的耳尖微微发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原因,顾千里笑了笑,夹起一只烤熟的大虾,剥了壳,沾上酱料,然后放进皓月面前的餐盘里。
“给,趁热吃。”
又是那种温柔的过分的语调。
皓月头也不抬:“谢谢。”
虾肉是她的最爱,烤得刚刚好,搭配调料后,鲜香美味,可是品尝的人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为了避免尴尬,皓月不停的吃东西。
顾千里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脸颊,唇边还蹭上了一点料汁,他很自然的伸出手替她抹掉了,笑得宠溺:“慢点吃。”
皓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偏头看向郑毅然,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
皓月觉得更不自在了,想起了网络上有些小情侣在长辈朋友面前毫无顾忌的大秀恩爱,尴尬的人头皮发麻。
吃完饭还不到八点,郑毅然提议说:“去公园转转吧,消食。”
附近只有一个莲湖公园。
皓月闷闷的想,又是莲湖公园。
去了以后,三个人就沿着湖边走,路过那晚坐过的长椅时,皓月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时郑毅然突然说:“我肚子不太舒服,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皓月看着表哥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明白,他肯定不会回来了。
接下来和顾千里独处的每一秒,皓月都倍感煎熬,好像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会在某一天,随机抽人起来背诵课文,背不出来,就要接受惩罚。
皓月知道顾千里会在某一刻向自己要一个答案,但是她不知道,当他得到不理想的答案后,会怎样对她。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沿着湖边走,中间空出一人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偶尔会有情侣从身旁经过,说说笑笑,姿态亲密。
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人正在卖花,头顶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线,给那些花朵镀上一层浪漫的色彩。
当他们经过时,卖花的年轻女生冲顾千里笑道:“帅哥,你女朋友真漂亮,买束花呗。”
皓月下意识就想反驳,说自己不是他女朋友,可是还没张口,就见顾千里指着一束红玫瑰说:“要这个。”
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年轻女生手脚麻利,立马就把花拿起来递给他,笑吟吟的说:“祝你们幸福美满。”
顾千里付完钱和她说谢谢,然后把花接过来。
等周围人影渐少时,他终于停下来,把花递给皓月,看着她问:“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想好了吗?”
皓月心如撞鹿,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不敢看顾千里的眼睛,就望着湖面,声音低低地:“我仔细想了这些天,你这么优秀,能喜欢我,我心里其实挺开心的,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而且你也知道,我心里………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我一直都拿你当我的好朋友看,在我心里,你就和我哥一样。”
这是沈磊教她的,先把人夸一通,然后再说拒绝的话,这样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顾千里听到这种上台演讲似的官方话术简直都要气笑了:“在你心里,我就跟你哥一样?”
他是笑着说的,但声音听起来莫名凉飕飕的,让皓月有种负罪感,好像自己辜负了他。
皓月有些委屈,她心里一时半会儿还忘不了江皓月,如果在这种情形下答应另一个人的求爱,总觉得不太好。
她胆怯的偏着头,低低“嗯”了声。
顾千里的眼神晦暗不明:“是不想谈恋爱,还是不想和我谈恋爱?”
皓月的手指在裙子上来回摩擦:“我……”
不等她说下去,顾千里忽然道:“不行,你看了我,你得负责。”
皓月猛然回头,对上他倔强的黑眸,语气惊诧:“什么?什么我看了你?”她看了什么?
顾千里慢慢逼近她,神色有些恼怒:“你竟然忘了,高一开学前的那个暑假,在郑毅然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闯进厕所里,把我………”
皓月瞪大双眼:“打住,你………”
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他竟然还耿耿于怀。
顾千里直勾勾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管,你看了我,你得负责。”
明月高悬在天空之上,那张已经褪去青涩的面孔近在咫尺,他似乎红了脸,语气委屈。
皓月愣愣的站在原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千里盯着她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皓月觉得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纠结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出自己的顾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有种乱.伦的感觉。”
这回轮到顾千里瞪大双眼:“乱.伦?你………”
“就因为这个?”
“你说在你心里我和你哥一样,就因为我和你哥是朋友?”
皓月胡乱点头。
顾千里就笑了,笑得轻松:“那我和他绝交不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他说的极为诚恳,皓月都惊呆了:“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千里厚着脸皮过来拉住她一只胳膊,笑着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不和他玩儿了,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成么?”
皓月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事情的发展又超出她的预料了,思考能力跟不上嘴,她嘟囔道:“就算是这样,可你追都没追过我,就逼我答应,”简直太过分了。
顾千里一双黑眸笑得灿烂:“行啊,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