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火红的日头渐渐升上去，巨大的彩色充气城堡也在广场正中支了起来，许多小孩被吸引进入了充气城堡。

    大人们自然是不会陪着小孩上充气城堡里玩的，他们就近找了家能看得见充气城堡的茶水摊，坐在店家早就摆好的椅子上悠哉游哉地喝茶。

    在充气城堡里跳了一阵子，有个小男孩跳累了，他从城堡的大门口出来穿好鞋“噔噔蹬”地跑到父母坐的位置。

    细心的母亲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小男孩头上的汗水，父亲则问到：“龙龙，你要不要喝茶？这里有菊花茶还有柠檬茶。”

    虽然茶水里头加了冰糖，也是甜甜的，但茶水是用开水泡的，在四月底喝这个一点儿也不凉快。

    “我不想喝茶，我想吃冰淇淋。”小男孩龙龙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拉着他妈妈的衣角往冰淇淋摊子前头拽。

    虽然被龙龙拖着走，但龙龙的妈妈显然是觉得这种天气吃冰淇淋还是早了点儿，她的视线在广场上扫视了一圈，想挑选一下有没有什么适合孩子吃的。

    舟舟画的凉糕招牌这时就起了大用处，龙龙妈妈一眼就看见了“新式凉糕”四个大字，蹲下身问儿子：“冰淇淋吃了会喉咙痛，妈妈给你买凉糕吃行不行？”

    龙龙见到妈妈已经做好了决定，自知没有转圜余地了，垂头丧气地跟在妈妈身后往凉糕摊子走去。

    看见母子二人走近，周云理在摊子里头热情地招揽生意：“新式凉糕要不要尝尝？两块钱一碗，好吃得很。”

    龙龙妈妈走近之后又有点儿犹豫，做母亲的总是担心孩子吃了外头的东西会不舒服，凉糕他们是吃惯了的，但这新式凉糕闻所未闻。她指着招牌上的四个字，问到：“你们这新式凉糕小孩子能不能吃？”

    原来是担心这个。

    周云理一拍胸脯打了包票：“尽管放心好了，我弄这个新式凉糕就是因为我外甥女爱吃，她去年生了场大病，肠胃弱，但吃新式凉糕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不然我也不敢拿出来卖。”

    “行。”听他这么说龙龙妈妈也放心了，“给我来两碗，不，三碗。”

    “好嘞，舟舟帮舅舅收一下钱。”周云理动作麻利地取出三个塑料碗在推车的台面上一字排开，又打开不锈钢桶的盖子舀了三块凉糕出来。

    这次的分工跟上次卖气球正好调转过来，舟舟负责收钱，周云理负责给客人打凉糕。

    龙龙妈妈拿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递给舟舟，舟舟低头从一叠零钱里数了四张一元纸币递回去。

    “哎哟，你们家孩子可真能干，这么小就会帮着收钱了。”龙龙妈妈惊讶地说到。

    她是了解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该有的学习进度的，龙龙跟眼前这个小女孩一样的年纪，连加减法都没学清楚，更别提人民币的计算了。

    周云理倒也没刻意谦虚，实事求是地说到：“我外甥女的确从小就聪明，但让她这么小就出来帮着干活也是我们这些大人没本事。”

    他盖上不锈钢桶的盖子，拿出专门装红糖的塑料桶，往凉糕上头淋红糖。

    龙龙妈妈怜爱地摸了摸舟舟的脸颊，对周云理说的话感同身受：“这倒是，现在跟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可不一样了。要不是没办法，哪个家长忍心让孩子跟着做生意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

    看见塑料勺搁在舟舟手边，龙龙妈妈俯下身子温柔地说到：“小妹妹，你帮阿姨拿三个勺子好不好？”

    明明是举手之劳，舟舟却果断地摇摇头拒绝了：“阿姨，不是我不愿意帮忙，但我是负责收钱的，舅舅说钱很脏，上头有许多细菌，所以我拿了钱就不可以再拿勺子了。”

    平时买小吃，那些摊主哪个不是又做吃的又收钱，龙龙妈妈起初也没想到这一层，她尽想着这些小吃是不是冰的、是不是辣的、孩子吃了会不会肚子疼，被舟舟提醒过后才开始注意这些细节。

    她看着凉糕摊子上忙碌的一大一小，不管是负责打凉糕的大人还是负责收钱的小孩衣服、头发、双手都是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就觉得放心。

    连客人不在意的地方都颇为注意卫生，身为客人的龙龙妈妈难免对他们心生好感。

    这时周云理已经把凉糕、红糖全都打好了，每碗凉糕旁边都插了一个塑料勺。

    洁白晶莹的凉糕盛在透明的塑料碗里，上头又淋了好几勺红糖，且不论味道如何，光看卖相就好得很。

    就连刚刚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龙龙都被凉糕征服了，母子俩端着三碗凉糕回他们喝茶的地方去了。

    *

    有了第一笔生意，后头的客人也接二连三地来了。

    清早起床去菜市场买菜的老人这个时候也大多买完了，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路过舟舟他们的凉糕摊，看到几个人等在摊子前头，有位老奶奶眯着眼睛问到：“这是卖啥子的？”

    其他老人就拉着她一起往摊子这边走：“管他卖啥子，去看看就晓得了。”

    走近一问，原来是卖凉糕的。

    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懊恼地拍了下大腿：“我家小孙女昨晚上说要吃凉糕，我起先在菜市场都搞忘买了，幸好现在想起了，不然小孙女肯定不高兴。”

    有了老爷爷带头，其他老年人里头也有不少跟风买上一块、两块的。

    这样一来，摊子前头围了好些人，越发吸引着不知情的路人。

    “那边是买什么的，这么多人？”

    “走走走，看看去。”

    周云理打凉糕，舟舟负责收钱，甥舅二人配合默契，从摊子刚刚摆出来，到五十块凉糕销售一空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周云理有些怀疑人生，从前他帮着赵青兰卖凉糕的时候五十块凉糕即使是在最炎热的下午也要卖三、四个小时，现在还是上午，凉糕最好卖的时间段还没来临，竟然就卖完了？

    没等他想明白，舟舟拉了拉他的手问到：“小舅舅，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吗？”

    周云理看了看表，才刚过十点，现在回南辉厂吃午饭也是来得及的。但是周云瑛和祝思来以为他们起码要等到下午才卖得完，所以肯定没给他们准备午饭。

    “我们先去把推车还给舅舅的朋友，舅舅带你吃好吃的去。”说罢周云理便开始整理东西。

    这时却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龙龙妈妈小跑到摊子前头，气喘吁吁地说到：“再给我来两碗凉糕。”

    竟然摆摊第一天就遇到了回头客？周云理先是一怔，然后颇为抱歉地说到：“不好意思，我们的凉糕已经卖完了。”

    “卖完了？”龙龙妈妈一脸震惊，“怎么这么快？”

    舟舟担心阿姨因为买不到凉糕生气，从推车后头探出个小脑袋来帮着解释：“因为舅舅担心大家都不喜欢我们做的凉糕，所以我们只做了五十块。”

    龙龙妈妈为了买凉糕还特意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结果还是白跑一趟，忍不住跟周云理抱怨了起来。

    原来她跟龙龙端了凉糕回去，一家三口正好一人一碗，偏偏这时候遇到她亲妹妹也带着孩子来临江广场玩。

    龙龙妈妈当时就招呼亲妹妹带着孩子也就是龙龙的小表弟过来坐，又问小表弟要不要吃什么好吃的。

    小表弟看着临江广场上摆了这么多小吃摊，想了一、两分钟都没想好。

    小孩子都有炫耀心理，龙龙就跟他表弟说刚刚吃到了世界上第一好吃的凉糕，小表弟听了也闹着要吃，龙龙妈妈把自己的凉糕分给他，他又不要，非要让妈妈新给他买一碗。

    被他妈妈训了一顿后，小表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龙龙妈妈不忍心，想着赶紧买碗凉糕回去哄哄孩子，没想到周云理他们已经打算收摊了。

    世界上第一好吃的凉糕？周云理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他不好叫客人白跑一趟，总得帮客人想个法子才是。

    他指着五十米远的饭店，对龙龙妈妈说：“那家饭店也在卖凉糕，要不您去那儿买？”

    龙龙妈妈兴意阑珊地一挥手：“算了算了，别家的凉糕也不是没吃过，小孩一尝就知道你在糊弄他，倒不如不买。”

    周云理只好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再来摆摊，客气地送走了龙龙妈妈，收拾完推车上的东西正欲离开时居然又遇到两位想要买凉糕的回头客！

    *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周云理整个人还处在不敢置信中，易清县的凉糕店多如繁星，按他看来去哪儿买不是买，没想到会有客人专门认准他们家，这还只是摆摊卖凉糕的第一天！

    周云理带着舟舟把推车还回去，又找了一家中餐馆，点了三道家常菜——糖醋排骨、番茄炒蛋、鱼香肉丝。

    舟舟吃得津津有味，但是周云理心思不在这儿，就着桌子上店家摆放的泡菜草草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

    周云理看着中餐馆的菜单上也有凉糕，花钱点了一碗仔细尝了尝，有他们的新式凉糕珠玉在前，别家的凉糕里头总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碱味，口感也没那么顺滑。

    他忽然觉得，自家的新式凉糕或许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

    吃过午饭后，周云理不欲在易清县多停留，径直带着舟舟回了南辉厂三号家属区。

    周云瑛和祝思来给他们开门的时候都还有些讶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不成是卖完了？”

    周云理放下不锈钢桶，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白开水一饮而尽，坐在大屋的小板凳上把早上的事情一说，祝思来也变得若有所思。

    碍于周云瑛和祝思来有言在先，他们虽然不反对但也不会帮忙，周云理只得小心地试探到：“姐夫，你说明天我们做个两百块去卖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