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时间有一瞬静止,空气变得稀薄。

    洪流受外力汹涌而下,直直朝下游铺盖而去,两人躲避不及,瞬时便被卷入波涛之中。

    洪流之中的蒋离遏制住自己挣扎的本能,顺着手腕上的力道,借着水流的冲击力靠了过去。

    抓着她手腕的是曲淮礼。

    感觉到蒋离的靠近,曲淮礼忍着晕眩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两人被急湍的流水一路往下游冲去,因着独特的地势,期间自然会碰撞到突起的石柱和巨块。

    “唔。”

    蒋离无法听见曲淮礼撞在石柱上发出的闷哼声,但他越来越松的怀抱和后背偶尔的极大阻力都在向她传达一个信息。

    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会在河流平息之前死去。

    蒋离紧紧攥着曲淮礼颈后的衣襟,闭上眼仔细回忆来时的地势路况。

    水坝三面环山,第四面穿过水阀之后便流向淮安,连接流经嘉峪关外围,最后流向长河。

    思绪纷乱之际,蒋离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左前方驾着一个网,好像是渔民用来阻拦鱼苗游走的渔网,因为山洪的原因被冲至一旁的巨石上,另外一端好似挂在了岸上。

    是了,水坝下游便是淮安,偶有渔民借水养育苗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此刻无法看清网的另一端挂在岸边何处,也不知道牢固与否,现下只能搏一搏了。

    蒋离感觉到身前的人力道愈加无力,她撑着曲淮礼的肩膀,示意两人尽量往左方靠去。

    曲淮礼不知她是何意,但依旧点头照做,用着最后的力气往一旁挣去。

    蒋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在两人即将要撞向巨石之前,借着水力翻身,双脚踩在巨石上用力一蹬。

    终于,两人成功被拦在网上,最后借着网攀上了稍高的岸边。

    不过才刚上岸,曲淮礼便脱力晕了过去。

    蒋离眉头轻皱,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脱力昏了过去。

    看了一圈四周,她先将昏过去的曲淮礼小心挪至树干一旁,尽量远离还在汹涌而下的洪流,毕竟她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世,不能再随意死去。

    将人安置好后,蒋离才注意到泥地上的鲜红和自己手中沾染的血迹。

    他受伤了。

    这个发现让她突然有些慌乱。

    如若不及时为他处理伤口,很可能会高热感染,甚至危及性命。

    但两人目前的境地实在是糟糕,且不说此地是何处,就是放眼往深处的山林一看,只有无尽的树木,毫无人烟。

    蒋离抬步踏入林中,低头寻找记忆中读到的止血野草。

    有了!

    眼前的野草同书籍上的配图对上,蒋离蹲下身,将成堆生长的车前草连根拔起,取下叶片用手将上面的淤泥抹去,用鼻轻嗅。

    好吧,蒋离有些挫败地放下叶片。

    她现在闻不出什么味道。

    不过多亏自己在看书时还能记下书中的配图,不依靠味道也能认出。

    车前草遍布野外各处,是比较容易寻到的野生草药,常用于消炎止血,清火解毒。

    蒋离撕下自己的衣角,将叶片包起放至地面,拾起一旁的石块不停敲打,待敲出汁液之后连忙凑到曲淮礼面前,道了句失礼便轻轻掀开他的衣襟。

    “嘶——”

    布肉分离的疼痛成功把曲淮礼唤醒,他只觉得头昏脑胀,身前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不停摇晃。

    蒋离见他醒来,率先开口:“你受伤了,需要及时止血。”

    停顿片刻,又道:“先把衣服褪了。”

    曲淮礼强撑着精神摆正自己的身体,闻言又开始不正经地调笑:

    “姑娘家还是不要随意看男人的身体,不然……”

    “好了快闭嘴。”

    蒋离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人总是爱不合时宜地耍宝,与民间盛传的清冷之名全然不符,倒像是个道貌岸然的采花贼。

    不过也是,前世的自己也轻易被他那张疏离清俊的脸欺骗。

    “先省些力气吧,你后背受了伤,需要及时止血。”

    蒋离深吸一口气,三两下就把这人的上半身衣服褪了个干净,像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没好气道:

    “不然你要是发热糊涂了,我是不会带上你走的。”

    曲淮礼听话闭嘴,但嘴角却像茶嘴一般高高挂起,任由她生疏的手法在自己后背上抹药。

    疼是真的疼,但他现在正乐着呢,连带着头不晕脑不涨了。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蒋离见曲淮礼再度昏睡过去,伸手轻盖在他的额上,确认没再发热之后,起身再度踏入林中。

    这次需要再找些新鲜的野果,补充体力。

    ——

    落日黄昏,湍流稍缓,蒋离将手中的果子擦干净,轻声将曲淮礼喊醒。

    “曲公子,曲公子……”

    曲淮礼缓缓睁眼,身上的疼痛稍缓,好一会眼前的模糊才渐渐褪去,四周之景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底。

    最后视线移至声源处,瞳孔中映出少女有些狼狈的脸。

    他无意识便接住蒋离递过来的果子,直直看着她问道:

    “怎的弄得这般狼狈?”

    他依稀记得自己昏睡过去前,她的脸只是染了些黄泥,他当时没有力气将其抹去,随后便陷入昏睡之中。

    哪知现在一醒来,泥是没了,倒是多了几道细短的血痕。

    蒋离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不抹还好,一抹就觉得自己的脸好像被细刀划了好几道一般疼。

    她自小就怕疼,对别人来说还能忍的疼痛,到她这往往要疼上一些。

    但这一世她学会了忍耐,尽量忽视自己脸上一跳一跳的疼痛,随意对曲淮礼道:

    “只是从树上摔了下来。”

    “树上?”曲淮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果子,了然道:

    “曲某能活下来,还真是多亏了蒋小姐。”

    这话似有若无带着小小的谄媚,蒋离全当没听见,三两下把并不算好吃的果子解决后,起身往前几步查看洪流情况。

    曲淮礼知道她的忧虑,他现在不能随意动弹,只好坐在原地安慰:

    “这里应当实在淮安城附近,等暗卫发现我们失去踪迹之后便会顺着水坝的流向寻过来。”

    蒋离见他这么说,心中的积郁才消了一大半,其他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不过她需要交代清楚一件事情。

    “以后不必救我,我自有办法活下来。”

    她看得清楚,若不是这人执意转身握住她的手腕,他大可以先一步踏上高地规避这场无妄之灾。

    她只能是为了给蒋家复仇而死,不能再欠下更多的人情债。

    曲淮礼知晓她如今的倔强,也知道怎么应付她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态度,所以只是随意地点头,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

    他可不想就这个问题让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功亏一篑。

    “先前阿离说的不错,这次的山洪确实是人为弄出的。”曲淮礼道。

    蒋离点头:

    “当时的炸声不算小,却又仅是将泥流冲下,尚未毁坏山体,应当是官用火药。”

    说到这,应当是淮安内的官员暗中做了什么肮脏买卖,想要掩埋什么。

    思及此,蒋离便问:“淮安的官宦你可熟识?”

    意外地,曲淮礼摇头道:

    “淮安并未被划入管理范围,自然没有专门的管理官宦。”

    “什么?”蒋离有些意外。

    淮安这么重要的交通要地,怎会没有管理官员?

    曲淮礼咬了一口果子,差点没吐出来,但他看了一眼打算听他娓娓道来的蒋离,囫囵两下全都吞了进去才道:

    “淮安早前是被划分至沧阳的管辖范围,但后来战争四起,

    前任沧阳城主为避免战争带来的冲突和损失,直接放弃了淮安,关闭沧阳的大门。”

    当时敌国突袭,朝中接到消息完全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一个月,足够让淮安被夷为平地,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南大将军赶来平定战乱,淮安子民也因为这件事,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并入沧阳,大闹着要自给自足,独自管理。

    后来曦城上任的新城主,也就是辛谦见此地无人帮扶,偶尔会鼓励淮安妇孺进城学艺,让青壮年赶集打工,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各路相安无事,陛下念及淮安的惨状,将沧阳城主处死之后就没在过多干涉淮安的发展了。”

    听完曲淮礼的话,蒋离倒也没有什么旁的建议,甚至点头认同这般做法:

    “其实这样再好不过,横竖淮安是重要的交通地段,不论是交予沧阳,抑或是曦城,如若以后这两处地有谋反之心,都将会给内地造成一定的损失。

    即是如此,谁都不给,才是最稳妥之举。”

    说到这,蒋离难免对皇帝起了敬畏之心。

    不愧为天下君王,面上是对淮安的亏钱决意不再干涉,实则是利用其限制沧阳和曦城的暗心。

    既是获得了好名声,又能稳固自己手中的权力,当真是一举两得。

    曲淮礼眼睛一亮,他知晓蒋离聪慧明理,随即循循诱导:

    “是了,那这次的炸毁水坝事件,说不定是谁暗中打算重整目前的局势,让淮安直接并入、抑或是消失于嘉峪关内。”

    毕竟淮安最大的优势,除去交通,便是拥有国内最大的水坝。

    此次山洪无非就告诉了两人一件事:

    有人想掌控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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