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在与村长沟通完后,两人被安排到了离村里一间废弃的小屋里休息。

    小屋在村子的西边山底下,旁边正好是山溪的下游。

    蒋离伸手抹了一把桌椅,上面没有灰尘。

    “这里有人来过。”她抬头看着曲淮礼,“村长所言皆是他一人之词,不能全信。”

    这个村子并不像它面上一般平和。

    “嗯。”曲淮礼点头,示意蒋离往山上看。

    蒋离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一座荒凉又怪异的山丘映入眼中。

    这座山不算高,在嘉峪关的衬托下就像一个稍显诙谐的丑陋丘陵。

    坑坑洼洼的泥路布满了交错在一起的脚印,零星的枯草穿插在缝隙之间,刚过的梅雨把它原本就不平整的模样冲得更加崎岖。

    唯一突兀的,便是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成片大石块。

    “那是什么?”

    蒋离正要抬步拉着曲淮礼往西北的山路方向走,门外却突然来了几个送东西的人。

    热热闹闹的,看着是一些普通的村民。

    一个短头发的妇女率先走到蒋离的面前,把手里的油纸包塞进了她的手中。

    她脸上有块胎记,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狰狞。

    “姑娘,你们今早来的吧?村长给我们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们,来,这些可是渔阳村的特色!”

    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讨好,蒋离察觉到后,抬手默默将油纸包推回。

    “谢谢您,但我们现在还不饿。”

    客栈里的事情她还记忆犹新,不可能完全放下芥蒂去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妹妹不吃你就先放下喽!来来,我在家里拿了一些果子,甜的哩!已经洗过的啦!”

    另一位妇女将布兜里的果子放在桌子上。

    小果子红润润的,看着十分可人。

    另外一些村民纷纷塞了些东西给蒋离之后,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一哄而散,只留下那位脸上有胎记的那位妇女站在蒋离面前,面色踌躇。

    见她还没走,蒋离以为她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完,将东西放下后开口问道:

    “这位姐姐可是还有别的事?”

    妇女听着这小姑娘开口就是叫自己姐姐,原本难以启齿的话堵在喉咙,下意识道:

    “妹子不用喊我姐姐,喊我芳姨便是。”

    蒋离点头,拿起桌子上的果子塞进她的手里:“好的芳姨,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些村民一走,芳姨原本的热烈就消散了下去,肉眼可见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那笑吟吟的华贵男人,犹豫片刻便对着蒋离道:“我听说你们是要去曦城的,对吧?”

    蒋离面上不显怪异,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我们的确是要去曦城的,芳姨可是有什么要采买的物件?”

    芳姨摇头,她看了一眼屋外,确定方才来的其他村民都不在周边之后才转过头小声道:

    “我…我想托你去曦城打听个人。”

    打听?

    蒋离想起方才村长跟他们说的话。

    如果全村人尽数离开了曦城,那里头还有什么重要的人能让一个妇人费心思去打听的呢?

    “芳姨可以说说他叫什么名字。”曲淮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旁边,温润道:

    “我们要是能到曦城,必然全力帮你找到他。”

    蒋离看了他一眼。

    这人又开始扬起他那虚伪的笑容了。

    芳姨见他应下,眼眶马上就红了,她连忙诶了两声才开口:

    “我要找的人姓辛,个头没有很高,比这位公子要稍矮半个头左右,不胖,就是右手早年做生意的时候断了根手指。”

    姓辛?

    蒋离没由来想起那位失踪的辛城主,心里思绪纷乱。

    她抬眼看向这个朴素又卑微的妇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冒昧问一句。”曲淮礼像是知道蒋离的想法,很快便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芳姨再次看了一眼门外,慌乱之色稍显。

    “你放心,外面有人守着,不会有人闯进来。”曲淮礼轻声安抚。

    听到这句话,芳姨才送了一口气,她全身微微颤抖着,在蒋离的帮扶下坐在木凳上,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他本名叫辛谦,是我的儿子。”

    ——

    朝阳自山顶倾泻而下,暖意透过欲落的窗台,照亮屋内尚在沉默中的三人。

    “据我所知。”蒋离看着默声抹泪的芳姨,开口打破沉默,“辛城主是江南人。”

    如果芳姨所言属实,那渔阳村与曦城瘟疫一事恐怕脱不开关系。

    芳姨再次看了眼垂眸不语的曲淮礼,唇瓣开开合合.

    两人刚踏进村子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但因着曲淮礼身上一看就昂贵的衣服面料,心里怕是上面来的官家人,就没敢出来。

    高位者无情又冷漠,她怕自己的冒失反而害了谦儿。

    但孩子的安危大过了芳姨对此的恐惧,她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是在江南长大。”芳姨看向蒋离,似是认为眼前的少女更好说话一些,“但是在渔阳村出生的。”

    蒋离眉间微皱,这番话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一些世家的混乱腌臜。

    “既是渔阳村出生,最后又为何送至江南?”曲淮礼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扇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芳姨以为事情有转机,便松了口气,她捏紧手中的红果,才将一些旧事娓娓道来:

    “谦儿本性张,那会刚出生没多久,我男人就滚下山死了,我们家常以打猎为生,他一走,家里剩下的东西更本就养不活我们娘俩……”

    ——

    又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冬天,芳姨看着自家比同龄人要瘦小一圈的儿子,狠下心做了决定。

    她捏紧丈夫留下的大叉,踩着微亮的天光就要上山打猎。

    寒夜刺骨,凉风不经意就透过缝隙渗入并不密实的小屋中。

    瘦小的男孩被风冷醒,又听见了闭门的动静,他甚至来不及穿好草鞋,连忙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冲。

    “娘!”

    身后响起稚童慌张的声音,芳姨看着风雪中哭着跑来的稚童,连忙丢下手里的叉子将小张谦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出来了?外面多冷啊,别害着病了。”

    小张谦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他伸手摸着芳姨冻红的脸颊,抽抽嗒嗒地回答:

    “娘不要去山上了,村长他们都说山里危险,去了就回不来了……”

    又小又瘦弱的孩子此时不知哪来的力气,攥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芳姨忍着心头的难受,也是怕风雪无情伤了他的身子,最后还是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原本想着第二天风雪稍停之后再上山看看,但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发现身边的小张谦没了踪影。

    小张谦是芳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要是有个闪失她也不会独活在世上。

    但她跑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小张谦,最后在上山前被村长叫住,才得知小张谦的踪迹。

    “你怎么不好好看着孩子啊?”老村长叹了口气,“今天外头来了个商队,说是捡到了一个倒在路上的小孩,我一看,这不就是你家的张谦吗。”

    芳姨一听,连忙跟着老村长去了村口。

    今日的村口好生热闹,里外围了好些人,都是来看看传闻中有钱的外来人的。

    毕竟渔阳村地势偏僻,往前一些又是曦城,所以很少有外来人来这停驻,更别说一看就非富即贵的过路人了。

    芳姨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看见脸色苍白的小张谦木楞楞地坐在马车上,忍着泪放声大喊:“谦儿!”

    听见娘亲的声音,小张谦空洞的眼神里瞬间亮了道光,他撑着身体就要往马车上跳下去。

    “娘!”

    芳姨接住冲过来的瘦小身体,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被一旁的家仆拦了下来。

    “请等一下。”身后响起一道威严又不容置疑的男声。

    芳姨心中惶恐,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宝贝,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浓眉留着短胡的中年人。

    这人的眼神浑浊,将目光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带着沉沉的压迫,像是酝酿着莫名的算计。

    他看了芳姨好一会才道:

    “做个交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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