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几步走到门边，拉开门，保姆手中正拿着手机，还泛着亮光。她一言不发直接把保姆的手机抢过来，瞄准直播软件打开，点到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出现了bug一般，闪了一下。

    这种莫名的顿挫感，古韵曾经体验过。

    在街口的，闪烁的大屏。

    保姆顿在原地，瞳孔缩小，嘴巴微张，被抢走手机的惊异感还留在脸上。

    古韵没有再动，手机上的直播软件在她的面前消失了，她默默关掉了手机。

    “小姐，您做什么？”保姆焦虑地伸出手，非常想抢回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上面还有和夫人的聊天记录没删掉呢！万一被小姐看到，再被夫人知道，她这份工作铁定得丢。

    古韵看了保姆一眼，直播软件消失以后，bug感也一并消失地干干净净。

    她抿唇微笑，将手机还给保姆，“没什么事，把我的号码存进去了而已，你先走吧。”

    保姆赶紧收回自己的手机，看到小姐脸上的表情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

    大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古韵抬起头，天花板是雪白的，吊着一盏精致的大灯，无数颗玻璃球缀在灯上，像是无数只眼睛再盯着她。

    后背泛起一股寒意。

    古韵退回房间里，将房门轻轻关上。

    拿过床头的白纸和黑笔，古韵犹豫了很久，在纸上写了个字。

    “在？”

    真好笑，她明明是想找人求救，最后却写了个问句。

    毫无作用的“在”字。

    她放下笔，老老实实地开始叠纸鹤。

    直播都不能开了，这纸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起作用。

    但，总归要试一试。

    很快纸鹤成型，古韵也没有盯着看，只是将纸鹤放在床头，按掉了床头柜上的灯。

    一夜无梦。

    再醒来时，古韵第一眼就看向纸鹤。

    昨晚还规规矩矩放在床头柜上的纸鹤，早已消失不见。

    古韵的心里泛起涟漪，她掀被起床，脚放下的瞬间，感受到了异物。

    纸鹤静静地躺在地面她的脚下。

    不用找，看得见。

    古韵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当初拼命想把纸鹤找到，却怎么也找不到，现在希望纸鹤消失，却怎么也不会消失了。

    这样的回旋镖怎么会飞回来砸到她自己的？

    古韵伸手捡起纸鹤，抽开抽屉将纸鹤放了进去。

    心情不好，古韵也没闲着。

    今早的早饭是一口没吃。

    便宜妈的钱愣是加到了十万，古韵才开了口，勉强吃了半块面包喝了半杯牛奶。

    几天下来，古韵愣是又挣了三十万，转头就给村长打了过去。

    村长那边连忙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古韵笑，她都表现成那样了，村长怎么还觉得她会受委屈啊？

    又是好几天过去，便宜妈再次大张旗鼓地过来，来了就打了二十万，拉着古韵就往外头走。

    古韵也没反抗，现在便宜妈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是让她配合做事，第一时间先打钱。

    车子一眨眼就到了私人医院，这次便宜妈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古韵，直接把人塞了进去。

    完成一项检查打一次钱。

    听着手机叮咚叮咚的声音响个不停，古韵想这大概就是有钱的快乐。

    这一次，检查结果是符合的。

    便宜妈脸上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看着古韵的表情有一种看到连日阴雨后的阳光。

    便宜妈一高兴又给古韵打了十万，喊司机将人送了回去，牢牢看管起来。

    不过，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古韵要是听话，就不能到这个地方来。

    古韵进了家，非常正常地躺了尸，非常正常地吃了饭，非常正常的进了厕所。

    非常不正常地进行放血工作。

    那血啊，哗啦啦地顺着地面，流了半个浴室。

    等到家里的保姆发现的时候，古韵白着一张脸都快昏厥过去了。

    在保姆的尖叫声中，古韵笑了一声，她又不是自杀，保姆这惊恐的叫声，能不能再大一点。

    便宜妈到达医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古韵躺在床上，双手都包着纱布，满脸惨白毫无血色，微微露出的锁骨，像是寒风中细弱的蝴蝶。

    病恹恹快要死了的样子。

    便宜妈看了一会，把病房里的人全都遣散出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便宜妈恨不得把手上的包包砸到野丫头的脸上，这段时间她真是忍够了也受够了，好不容易忍到野丫头能抽骨髓了，她给她来这么一套。

    妈的，这个野丫头压根就没打算配合。

    古韵缓慢睁开双眼，对着便宜妈笑了一下，“我来这里一个月了，没见过你老公我的爸爸，没见过你儿子我的弟弟，没见过你女儿我的替代品。”

    “你是什么东西！钱已经不能满足你了吗？啊？你非得闹出点事情来？”便宜妈气得要命，为什么，为什么把这个野丫头接回来以后，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她现在连余昊的面都难见，她野丫头是什么玩意，还想见余昊。

    她的宝贝儿子天天躺在床上受罪，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点虚弱，哪有精力见这个野丫头，余卿姝就更别说了，她早就被顾乾接走了，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接。

    “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给我好好养病，别再搞出什么事情，骨髓也不是非得你的不可。”

    如果找到了其它合适的骨髓，便宜妈不介意让野丫头从哪来回哪去。

    “你的宝贝儿子好像等不了那么久了吧？”

    如果余晖瑞还有时间等，便宜妈也不会忍着她，每天都转钱给她。

    最主要的是，“古韵”被抽了骨髓，那么她必定会被抽骨髓，这是它让她必须要体验的事情。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便宜妈已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适合余晖瑞的骨髓配型。

    便宜妈：……

    便宜妈脸色铁青，她不知道古韵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她事后查了很多很久，都没发现消息泄露的渠道。

    但是这个野丫头就是知道了。

    “别逼我把你锁起来。”

    “你大可现在就这么做。”古韵伸出手，紧紧攥着手心，白色的纱布下很快透出猩红的血迹。

    她满不在乎。

    便宜妈只觉得喉头血腥味翻涌，宝贝儿子的命就抓在这个鬼灵精的野丫头身上。

    她真得后悔生出这么个玩意，这么个玩意怎么不能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死掉啊！

    但冷静过后，便宜妈又恢复了理智。

    如果没有生下这个女儿，他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病实在太急了，能找到的适合骨髓，每一个都发生了排异，导致现在的病况更严重了。

    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古韵身上，下一次再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人很难。

    “我不能保证余昊会见你，”便宜妈说，她真的没有把握，“你弟弟那边我去安排，就这两天，余卿姝那边，你要等等。”

    古韵掀起眸子看向她，丈夫不理睬自己，儿子缠绵病榻，女儿联系不上，便宜妈的人生走到这种地步，倒也是……活该。

    “可别等太久哦。”

    “你别得寸进尺！”便宜妈压着嗓子，几乎要喊出来。

    “你的宝贝儿子可等不了。”

    便宜妈哑言。

    便宜妈一点好处没掏着，气呼呼地转头就走。

    古韵养了两天伤，在第二天的夜里，便宜妈再次踏入了病房。

    “走吧，瑞瑞现在稍微有些精神了。”

    古韵一言不发，跟在便宜妈的身后。

    余晖瑞的病房在楼上，明显比她的更豪华也更安静。

    便宜妈先是敲了敲门，随后拧开把手，示意古韵进去，“十分钟，瑞瑞精神不太好。”

    古韵侧身进去，将房门关上，在便宜妈惊恐的眼神中，落锁。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紧闭着，只从窗帘的缝隙之间透出一点点光线。

    昏暗中，能看见床上躺着一副瘦弱的身躯。

    难怪便宜妈着急了，这副骨头架子的模样，跟古韵之前看到的余晖瑞完全不一样。

    暮气沉沉，行将就木。

    “你要见我？”

    就连声音都缠着死亡的气息。

    古韵抬腿走近余晖瑞身边，看着他躺在床上，佝偻着身子，被病痛折磨着。

    余晖瑞，这个便宜弟弟，拿走了“古韵”的骨髓，一次性成功，后来变得朝气蓬勃，却完全不知道给自己捐骨髓的人是谁。

    余晖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健康的人生，讨厌乡下来的姐姐。

    这个姐姐没有自己的姐姐有气质，会说话，有能力，有面子。除了一张脸好看一点，哪哪都掉价。

    偶尔还会分走妈妈的爱。

    没人告诉他，让他健康起来的就是，他讨厌的乡下来的姐姐。

    “你要做什么？”

    余晖瑞感受到粘在身上的视线，连说话的语气都开始紧张起来。

    古韵再次走近，轻轻坐在床沿边。

    “你认识我吗？”

    自黑暗里响起的声音，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意。

    余晖瑞抬眼，面前的身影瘦削，一点都不高大，却让他的背后莫名其妙发寒。

    “你是，妈妈生的女儿，”余晖瑞说的有些犹豫，他已经有姐姐了，这话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别扭，“所以呢，你就算比我大，我也不可能叫你姐姐，我有自己的姐姐。”

    黑暗里，古韵冷哼了一声。

    这么没用的弟弟，给她她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