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甩甩手，坐的离古韵远了些，“真是晦气玩意，别给我娃带傻了。”

    古韵坐在一边翻着一本幼稚的图画书，一边扣手。

    是的，她在装傻子。

    她在养父母面前的利用价值飞速下降，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把她尽快送回老家。

    这个世界是个秩序正常的世界，上面还有那玩意看着，每次古韵想做出什么让别人改变主意的事情，即使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也会突然晴天霹雳一声。

    即使她逃跑出去，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子来说，除了再被拐一次，就是被警察送回到这里。

    不管怎么样，古韵相信，那玩意最终会把她送回到这里来。

    它要她体会过“古韵”的人生。

    夜间，古韵被挤在养父母的脚边，若有若无的臭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游荡。

    “老公……”古韵听见养母故意放小的声音。

    “嘘。”

    随即古韵的背上传来一点力量，那是养父用脚在试探她。

    古韵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一样。

    “她就是个傻子，你非等她睡了，就算当她面说，她也听不懂。”养母坐起身，伸手想开灯。

    “别开灯，”养父也坐了起来，凑到古韵面前，又仔仔细细看了两眼，确定她呼吸平稳，躺了回去，“她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她就是个傻子！！”养母有点压不住的火气。

    养父摇摇头，从枕头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火红色的光像浓雾里透出的亮斑，“你个娘们知道个屁。”

    “好，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再抽烟迟早你孩子要没。”养母一巴掌拍在养父的腿上，“啪”一声，生怕古韵不醒。

    “你！”养父按着腿，伸着脖子查看古韵的状态，房间里一瞬间落入了寂静。

    古韵借着这声音翻了个身，模模糊糊地嘀咕两声。

    确认人真的没醒，养父按灭了烟，语气都带着忍耐，“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是你非要抽烟！”养母推卸责任。

    又安静了。

    古韵都想骂人。

    大晚上的能不能直接进入正题，说什么就快说啊，她一个小孩子坚持不了多久。

    “什么时候把她送走？”养母推了推自家老公。

    “先等等。”养父靠在床头，看着床尾那小小的一团。

    他总觉得捡来的这个女娃娃不对劲，虽然她不怎么说话，动作也慢，像是个傻子，但是只要跟这个女娃娃对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想从他的身体里掏出什么。

    “一个傻子有什么好养的，还费钱。”养母摸着肚子，差点啐赔钱货一口，“你可别忘了，我肚子里这个才是你正宗的儿子。”

    养父回神看了眼养母，“我知道，我能不知道谁是我生的吗？”

    “你没忘就好，”养母捧着肚子，“咱们可没钱，拖着这个拖油瓶，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我们怎么养？”

    “你生完孩子，这女娃娃已经四五岁了，正好能带小孩。”养父揽着养母的肩，“你说是不是？”

    “你要把我的宝贝孩子给个傻子带，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养母一把拍开养父的手，“一个傻子能带出什么玩意，到时候我儿子也成了傻子，我看你去哪后悔去，医生可说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养父看着女娃娃露出来的白皙手臂，仔仔细细地琢磨。

    “你看什么看，”养母又一巴掌打在养父的身上，这一回她稍微克制了一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把这个女的养大，尝第一口。”养母咬着牙，一字一句几乎淬了毒。

    “说什么呢！”养父大怒，但顾忌着女孩还睡着，“我有那么畜生吗？”

    “哼，你有没有那么畜生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外面胡搞乱搞那些事情真当我不知道吗？”

    “我，”养父深吸一口气，又从枕头下摸出一支烟，“我那不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看看……”养父瞥了女娃娃一眼，“能卖上什么价钱。”

    养母鄙夷地哼笑一声，“我就不信你自己没动过这个念头。”

    “我告诉你，就算要卖也得等我儿子生出来以后，挣得钱你都得拿给我，一分不少。”

    古韵睁开眼，又默默闭上了眼睛。

    真是烂到心眼里的一家子，难怪生不出孩子。

    原本古韵还想找点方法提前回老家，避过养母流产这件事，但听养父养母的那意思，他们对她的未来早已做好了打算。

    想让他们提前把她送走，怎么都不可能。

    古韵想不明白“古韵”的性格，到底做了什么事，能让养父母把她送回小山村里。

    即使养母流产了，把“古韵”卖出价钱来，也足够让他们把她牢牢抓在手里。

    古韵老老实实等着，想等到养母流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半年后的某天，养母挺着个大肚子出去散步，古韵一个人在家里翻书。

    没过一会，门就被推开了。

    养父带着一个猥琐的男人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看了两眼。

    随后一脸淫邪地蹲在她面前，“你叫小韵是吗？”

    养父拉过一旁的凳子，坐着点了支烟。

    这个人是提前过来看人的，给的价钱虽然不高，但是不介意小女孩子是个傻的，只要能卖出去就行。

    古韵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脸继续翻手里的书。

    猥琐的男人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笑了一声，站起身，带着养父走出了门。

    破旧的出租屋并不隔音，古韵手里翻着破烂的话本，耳尖朝向外面。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那个猥琐的男人说话。

    “那可不，我们这姑娘，左邻右舍谁不说好看，而且乖到没边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是啊，可惜，是个傻子。”

    “唉，你可别这么说，我刷手机了，我们这姑娘有可能就是那种天才型的，有自己的世界，现在还是小，等长大了指定一鸣惊人。”

    “你这么相信你姑娘，你还拿出来卖？”

    “要不是揭不开锅了，我能送我自己的姑娘进火坑？我那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可不得挣点钱给她补补营养。”养父说的十分冠冕堂皇。

    猥琐男嗤笑地看了养父一眼。

    心知肚明的东西，非要说的那么高大上，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再养养吧，这玩意搞出人命来，我可赔不起。”

    “那，”养父搓着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这个钱……”

    “你不会现在就让我出钱吧，我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真是见钱眼开的玩意，猥琐男斜睨了养父一眼。

    养父讨好的笑收了些，但仍旧坚持说着，“咱姑娘这么好看，不少人都盯着呢，我也不能空口白牙就给了你。”

    猥琐男回身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安静小姑娘坐在窗下，一点点亮光把小姑娘圈出不染世俗的美好。

    真是跟个漂亮又安静的洋娃娃一样，正好又是个傻的，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小东西，再养大一点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

    也就眼前这个煞笔现在就想卖出去。

    “行吧行吧，我先给你一千块，到时候我来要人的时候，自然会把剩下的钱给你。”

    古韵勾了下脸颊边的碎发，把这场恶毒的交易听了个干干净净。

    “古韵”到底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全须全尾地被送到乡下去的？

    还是说，“古韵”其实忘记了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养母的肚子一点点大起来。

    古韵已经甚少在养母面前晃悠，养母的双腿双脚浮肿，成天只能穿一双男士拖鞋，不能经常出去散步，打麻将消耗时间，脾气越来越暴躁。

    古韵只是坐在房间里，有时候都会被养母突然兜头一枕头，那力道恨不得砸死她。

    终于到了预产期的前几天，养母睡在床上突然喊起来。

    养父拉开灯，眉间全是烦躁，“又怎么了？”

    “疼，我的肚子疼。”养母抓着被褥，身下已经润湿。

    显然，是孩子要提前出生，古韵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是半路流产的，而是一直坚持到现在。

    那她记忆中看到的，养母因为“古韵”而撞到肚子导致流产的画面从何而来？

    “古韵”的记忆中到底有多少是她的脑子自动脑补上的？

    古韵睡在床角没有起身。

    岿然不动的养父终于抽完了烟，背起养母早已准备好的待产包，将人搀扶着下了楼。

    “小韵怎么办？”养父出门前难得问了养母一句。

    养母早已疼得翻来覆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她怒目圆瞪，掐着丈夫的手臂，几乎是喊出声的，“你还管那个赔钱货做什么！你是要让我死，你好换个新老婆吗？啊！！”

    养父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古韵，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上了。

    待人走空，古韵坐了起来。

    “古韵”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另一个孩子，证明这个孩子不可能存在，所以在医院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是发生了什么医疗事故，还是说，这个孩子本来就是死胎？

    无论如何，那两个老比登要送她回乡下的日子即将逼近，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她被送回去了呢？

    古韵看着从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光，总觉得绕着不详的色彩。

    她从床上爬起来，摸出一把剪刀放在枕头底下，又睡了过去。

    天色微亮的时候，古韵听见了门外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