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热夏苦夏

    升上二年级，我、七海和灰原也需要接取祓除咒灵的任务了。掌握了咒力的使用方法后，我勉勉强强评上了二级术师，被指派祓除的都是最低级的咒灵，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

    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成了特级术师，这并不是什么大新闻，从他俩入校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是一年一度的评级时间暂时性地保留了他俩的称谓而已。

    七海很有天赋，才二年级就是准一级术师了，灰原和我同为二级，经常轮流和七海搭档。今年的夏天咒灵猖獗，总有接不完的小任务，我们三个几乎每一天都在书写任务报告。

    入夏后就很少见到学长们了，硝子学姐要参加医疗考试，成天都在图书馆里熬到深夜，四年级的前辈们和已经毕业几乎无异，完全投身到工作中，很少回到高专。

    肆虐的咒灵状况劝退了那些原本打算加入咒术界的孩子，以至于今年的一年级居然只有一个新生，那个叫伊地知洁高的学弟为人很内向，几乎不和我们说话。

    夜蛾老师、哦不、夜蛾校长虽然职场得意，但情场失意，当上校长不久后就离婚了，星浆体任务的失败不仅给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造成了打击，似乎也对夜蛾校长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他总是自责那天和当时的妻子出去约会没在学校守着，后来我常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咒骸自言自语。

    要让他这样的人同时顾好家庭和学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想负责，可他的精力终归有限。我惊讶的是他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学生，这对我来说几乎不可想象，不过他的高尚品格的确是大部分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这一点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五条学长也认同。

    【明天的任务，我想和灰原交换一下呢，你替我去这场，我替你去下一场，可以吗？】我站在高专的公共浴室门口，用手机发短信给灰原雄。

    连续十天的祓除任务，我有点吃不消了，因为我没有身体术式，说穿了就是用拳头打架，七海教了我很多次的黑闪我始终学不会，对那些低级咒灵又谈不上什么情报战术，每天打拳打到筋疲力尽果然还是太累了。

    【可以啊，你在哪里，我跟你交换任务书。】

    【我在公共浴室的休息区等你。】

    我趿拉着拖鞋，坐到休息区的长椅上，手指绕着头发转圈发呆，夏油学长的身影落在我边上。

    “今天没有任务啊？”他向我提问的时候没有看我，只是机械般地开口。

    “有的，今天的任务刚结束。”

    他散着头发，发梢还在滴水，灰白色的T恤被浸湿一片，我拿出吹风机，“要帮你吹干头发吗，夏油学长？”

    他对我苦笑，“不用了，等它自然风干吧。”

    夏油学长的发质在我记忆中很好，光泽柔亮，连额前的刘海都是飘逸的，他总是把头发一丝不差地束成脑后的丸子，每个留着长发还会扎头发的男孩都给我一种精致爱美的印象，以前的夏油学长完全符合这个印象，无论何时出现在人前，总是充满神采，头发也好、皮肤也好、身材也好，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现在的他，身形明显消瘦，头发凌乱地披散，发梢干枯，看不出光泽，他的黑眼圈已经深到病态的地步，皮肤状态也很糟糕，看起来暗沉粗糙，就连饱满的双颊都凹陷了。

    “学长，你不舒服吗，看起来瘦了好多。”

    “悟也这么问呢，我没事的，苦夏罢了。”

    我用术式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夏油学长的昨天也好，前天也好，大前天也好，每一天都是重复的规律生活，祓除咒灵，吞噬咒灵玉，犯恶心，回房间看书、睡觉，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出现我在一年级时常常看到的那些少儿不宜画面了。

    他最近好像，没什么活力。

    “最近吃得不好吗？”

    “嗯，稍微有点，不用担心我，至少我每天都会吃咒灵玉，饿不死。”夏油学长的脸上挂着笑，好像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

    咒灵玉，那种东西我虽然没尝过，但是他每次吞完都要反胃很久，有一次他带我一起做任务，回来的路上竟然跑去吐了，我问他，他只说来之前吃了放久了的奶油蛋糕，可是我用术式查看的时候发现他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吃过的东西只有咒灵玉而已。

    他都编造谎言骗我了，我又不敢让他知道我在偷看他的行为，只能装作“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吃饭没胃口吗？明天等灰原任务回来要不要和我们二年级一起去吃饭？我们三个很会挑餐厅的。”

    夏油微不可闻地说：“好啊，明天你们叫上我。”

    “嗯，说定了哦。我现在还有事情先走啦，明天见！”灰原发来的短信让我从与夏油学长的对话中抽离出来。

    交换了任务书，我告诉灰原刚刚在休息室偶遇了心情不太好的夏油学长，他立马兴奋地跑过去说要去打招呼，他对夏油学长的无条件崇拜总让我幻视追星族。

    回寝室的路上，一阵摩托车声出现在我身后，“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五条君在哪吗？”

    问问题的是个高大健壮的金发美女，我总觉得她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谁，“他出任务去了。”

    “真可惜啊，那夏油君呢？”

    “你找他们干嘛？”面对陌生人的追问，我提高了一些警惕。

    “我是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听说今年多了两位特级，想和他们交流一下。”

    想起来了，夜蛾校长给我们看过她的照片，不过由于她本人游手好闲地不怎么出现，所以很快没了印象。

    “夏油学长刚刚在浴室，现在还在不在我就不确定了。”

    “谢了，小妹妹。”

    小妹妹……我被九十九由基的称呼恶心到了，打了个冷颤，同一时间天上下起雨来，我赶紧跑到最近的屋檐下。

    被困在这里无所事事，我只好拿出身边唯一有字的东西看——灰原的任务书。这件是2级任务，我换给他的也是2级任务，互相抵消了，2级任务对我们两个来说很轻松，况且还有七海在场，这样一来的话就不用有心理负担了。

    我喃喃自语，“灰原好像很崇拜夏油学长。”

    夏油学长的确很温柔，作为咒术师也很厉害，对别人非常照顾，一年级的时候，好多次体术课都是他带着我训练，也会在图书馆帮我找到我需要的书。可是我总觉得他很遥远，无论关系多好都没办法靠近他的心。明明我已经知道他厌恶吞咒灵玉了，可他那样据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无法为他做什么。

    相反地，五条学长虽然爱欺负人，嘴巴也很硬，还瞧不起所有人，我却不觉得他疏远，而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越来越亲近了。

    夏油学长的咒灵操术是吸收一切有用的，哪怕那个东西让他恶心。五条学长的术式则是隔绝一切没用的，哪怕那个东西不会伤害他。

    可实际上，看似接纳一切的那个不喜欢敞开心扉与人亲近，而看似阻隔一切的反而可以交付全部的信任给他人。

    明明是对立面的两个人却能成为挚友，真神奇。

    雨下了好久，我一直站在屋檐下等着。

    “今年夏天可真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