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薨星宫
到底是谁能做到通宵打游戏的？
熬到凌晨才睡下的我在醒来时怀疑人生地思考这问题，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人崩溃，白天睡觉和晚上睡觉的感觉根本不一样，我看着下午三点的时钟，纳闷同样的八小时睡眠怎么差距这么大。
顷刻，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寝室的床甚至微微颤动，我爬下床看窗外，薨星宫的位置有烟雾腾起，今天是星浆体同化的日子，我顿感不妙，立马穿上衣服跑出门，跑出几步后我换了方向，来到硝子的房门口。
“硝子，硝子！快出来，有问题！”事态紧张，我甚至顾不上敬称。
刚刚的爆裂声应该也中断了她的午睡，硝子顶着一头乱发出来，神情严肃，与我对视的瞬间，我们心知肚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我飞快地思考，迅速做出决定，“硝子去薨星宫，星浆体和五条夏油都在那里，说不定有人受伤，我去找夜蛾老师和校长汇报。”
“好。”
我们分头往两边跑，爆裂声再次传来，我的心被不祥的预感裹挟，转过头对硝子大声说：“硝子，注意安全，你是最重要的！没有你我们任何人都不行。”
硝子郑重地点点头，往薨星宫的方向跑去。
夜蛾老师不知为何不接我电话，我只能去找校长，从女寝到校长室有相当一段距离，几乎横跨高专校园，本就体能不好的我跑到中途就十分吃力，但我不敢就这么停下来，只能咬着牙继续跑。
“五条学长！”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校园中部的地上，大片的血迹从一副躯体的身下渗出，几乎染红了这里的地面，那个毫无生气的身体，是五条学长吗？我拖着脚步走近。
不可能，他是最强的，可如果不是他，还有谁也有同样的白发蓝眸呢，那人还睁着眼睛，蓝色的光芒早已黯淡，只留下发黑的眼圈和不甘的眼神。
“五条悟？”我试探着叫他，无人应答。早已体力不支的我几乎是爬到他身边的，他的身躯还有温热的触感，胸膛却不再跳动，残忍的伤口从喉咙贯穿，一路延伸到腹部，我看到他的锁骨都被折断，从皮肉中破除，森森白色躲在衬衫下，原本光洁无暇的脸上溅满鲜血，额头的伤洞中还在涌出血液。
他真的死了，我一直看着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无从知晓。能对我的术式免疫的，只有死人。
“五条悟，五条悟！拜托，不要死啊”，我几乎是出离了理性，慌乱地拍打他的脸，试图把他从彼岸拉回，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
不行，星浆体还在薨星宫，还有夏油学长，硝子也去了，如果我再不去通知校长，可能所有人都会有危险，在这里待着只会增大我们的损失，我必须离开。
奇怪，我脸上是什么东西，血吗？我摸了摸满脸的液体，热热的透明的，是眼泪。
五条学长死了，我这么伤心吗？好像父母死的时候都没有立刻哭出来，这满脸的泪水是怎么回事啊，因为惋惜一个优秀的术师的离开吗？还是愤怒上层让两个年龄这么小的学生去做这种任务？我一时间居然笑了出来，为一切荒诞可笑的事实发笑。
同时间我忽然感到咒力涌到四肢，刚刚还像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变得轻盈无比，我试着动了动，一点也不觉得累。
咒力是负能量的凝聚，看来昨天看的书没有骗人。好卑劣啊，我居然利用五条学长的死掌握了调动咒力的方法。
顾不得再思考其他了，我忽视掉信息混杂的大脑，只管奔跑，人生中头一次觉得跑步是这么容易的事。
“校长，薨星宫里有危险！”我几乎是踹开的校长办公室大门，冲进去大吼一声，年迈的校长看到蓬头垢面一身血污的我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定地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快捷号码。
“可以去派人护卫另一个星浆体了。”
“什？校长，薨星宫、现在，我们现在、夏油他们，有危险！”我语无伦次，激动地想表达薨星宫里夏油学长和星浆体的处境，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没事，有个家入硝子在，不用担心夏油同学，只要天元大人能按时同化就好了。”
“那星浆体？”
“禅院甚尔接了她的订单，她活不成了。”
“那我们就去……”我试图说出一些对策，却被校长打断，“我明年就退休了，星浆体任务是我最后的工作，只要能让天元大人同化，我的职业生涯就可以圆满了。”
我看着眼前泰然自若的老头子，惊叹于他将那位花季少女的生命视作政绩中一个小小变数的冷血言论，忍不住骂出来，“所以你们一开始就做好了牺牲第一个星浆体的准备？”
“别把我们说得这么残忍啊，谁也想不到有人能杀死五条悟，这应该说是两手准备吧，五条悟和那孩子都算是完成使命了。”
他怎么知道五条悟死了……五条悟，他说起这个名字时的语气，简直如释重负，丝毫看不出可惜，仿佛这么强大的咒术师死了对他是利大于弊。
我捏紧拳头，咒力凝聚在指尖，狠狠地拍断了校长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太烂了，烂到根了，咒术界对术师们的压榨本就已经让很多人不堪重负，还有这些迂腐的老家伙们躲在暗处的争斗，对弱者视若工具，对强者，嫉妒则像养料一样催化着本就烂透了的高层。
我绝不要在这样的世界中苟活。
高专结界内出现了外人却没被察觉，对方大概不是咒术师，那他是如何杀死五条学长的？夏油学长和星浆体现在如何？我觉得脑内一片混乱，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等我赶到薨星宫时，硝子学姐正在为昏迷的夏油学长治疗，他被人正对胸口砍了两刀，伤势严重，硝子学姐明显吃力，额头不断滴下汗水，我在四处找了又找，没有看到任何女孩的身影。
“星浆体已经被带走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等人高的袋子离开。”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
对了！五条学长还在那里躺着，我抓起硝子学姐的手，她已经脱力了，几乎站不起来。“学姐，五条学长也受伤了，在外面，你得马上救他。”
夏油学长的呼吸已经平稳，他缓缓睁开眼，见他已经脱险，我没有时间再顾虑他，一下把硝子学姐拦腰抱起，直接往刚刚五条躺着的地方跑。
硝子学姐勾住我的肩膀，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学会用咒力了？”
“刚刚。”
“奇怪”，明明已经到了目的地，地面上大滩干涸的血迹也证明我没有记错，可是五条学长的身体却消失了，“他刚还躺在这里，这些血都是他流的。”
硝子学姐看了一眼地面，“的确是他的血。”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盯着地面愣神，硝子学姐突然说，“流这么多血无论如何都死了。”
“啊？”
“可是这边的是他的脚印吧，说明他后来站起来了”，硝子学姐笑，“我想那个没天分的家伙终于领略了反转术式。”
反转术式？也就是说……
“他还活着？”
“我不保证啊，在这里等着吧，我好累。”硝子学姐嘴唇泛白跌坐在地，用反转术式救人的能力十分稀缺，家入硝子这个名字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宝。可是有时候就连我也会把她的付出看作一种日常，常常忘了救人本是消耗巨大的工作。
“谢谢你，硝子学姐，没有你，可能就没有我们任何一个了。”
“那你帮我买烟来。”
“好。”
五条学长直到晚上才回高专，他浑身血渍，制服已经完全损坏，眼神空空地看向未知的远方。夜蛾老师把他带去校长那里待了好久，出来时他仍是一副嗨过头了的模样。
我一直跟着他走，跟着他等在校长室外，又跟着他离开。
“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我知道他早就发现我了，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一直等着他主动开口。
“跟到你和我说话为止吧。”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那双闪着璀璨光芒的蓝眼睛在夜色中格外美丽，“来，摸我的手。”他向我伸出五指，做出要牵手的动作。
我顺从地把手靠过去，却在离他几公分处的地方感到了奇怪的阻力，越往前阻力越大。
“你以前没有摸过吧？这就是无下限，不过以后你就会经常摸到了，因为我现在可以全天候开着。”
全天候？
“一直开着会很累吗？”
“我会找到不累的方法。”
五条学长说起这些的时候格外冷静，仿佛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而他只是在无意间领略了一个新的招式。
“学长……你没事吧？”
“那小鬼，才和你差不多大啊，根本是个孩子。”
星浆体的少女死了，我在五条学长回高专前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是身体恢复后的夏油学长告诉我的，他脸色很凝重，让我忍不住跟着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少女感到惋惜。
不是为咒术界的任何隐患，仅仅是，为一个花季少女的陨落而难过。
任何人都不可能不难过吧，五条学长为她守了两天两夜，到现在都还没有睡过觉。
“也许不该催你，但你真的需要睡了。”
“是吗？但我现在一点也不累，我感觉大脑从未这么清醒过，好像是新的一样，不过你说得对，我该去睡了，明天、后天、大后天，还会有新的任务要做，除我以外，别人都做不到吧。”
他边走边说，“因为我是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