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房间外传来很轻的关门声，封序似有感应，猛地睁开眼睛，如鹰般机警地盯着地板，竖起了耳朵。他平时就睡眠浅，加上时差，前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稍微一丁点声响就瞬间清醒了。
他马上意识到应该是张悬，整个人放松下来，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才早上五点半……好吧……封序叹了口气，拉过薄毯盖住脑袋，就是说这女人是不是起的太早了？这家里真不能再多个人。他又闭上眼睛，打算强行逼自己再睡会，可一闭眼，脑海中又跳出张悬那双红着眼睛。
无奈，封序又睁开了眼睛。那双红肿的双眼已经折磨他一晚上了，睁眼闭眼全是，跟个幽灵似的，还害得他昨晚深刻检讨了半宿，他是不是真的说过了，伤到了她，但转念又想，他说的也都是实话，实话肯定是最难听的，但忠言逆耳，以后他们也不至于陷入无法挽回的局面。
封序想着，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睡是肯定睡不着的了，还是出去看看她到底又在折腾什么吧，或许只是他的梦，张悬并没有哭呢？毕竟在他心里，张悬是那么的坚强。
封序披上家居服，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房间，刚走到客厅入口，就看到张悬站在客厅的茶几旁，背对着他，微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淡金色的朝曦铺进客厅，落在光泽的地板上，把地板刷成了极富质感的黑金色，倒映出她修长好看的身影。
封序稍稍走神，神志回笼，抬脚走了过去。还未贴近，隐隐看到张悬捧着白瓷鱼缸，他忽然想到什么，嘴角微勾，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昨天帮你喂过它们了。”
张悬听到声音，缓缓转身，还未抬头，封序正好走到了她身边。他视线落进白瓷鱼缸里，看清鱼缸里的情况，猛然一惊。
三条小金鱼全都翻了个个，白色圆滚滚的肚皮朝上漂在水面。
怎么回事？
封序有一丝慌乱，感觉到身旁温度骤升，是即将喷发出的怒火。他咽了下口水，看了眼张悬，又看向金鱼，慌忙解释：“这……肯定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还有谁？
张悬一记眼刀甩过去，狠狠地盯着封序，瞪了他一眼，放下鱼缸，转到茶几前方，拿起鱼食袋子看了眼，吸了口气，冷笑一声，一把将袋子怼到他面前，扬起下巴，语气强势道：“我每次喂完都会用夹子夹好，每次都夹在右边，你看，现在夹在哪边？”她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起来，用力甩了甩鱼食袋子，一手指着鱼缸，下了最后结论：“是你把它们都撑死了！就是你！”
她早上出来浇花，轮到给金鱼喂食时，才发现三条都死了，无一活命，震惊之余，她还没想过是撑死，更没有往封序身上想，结果他自己就自投罗网了。
张悬狠狠地瞪着封序，火气直冲天灵盖。不用想，他肯定是故意的，不让她在家里养花养草养金鱼，使的阴招！张悬冷哼一声，站到至高点时，忽而心中涌出无限的委屈，这搞了半天，不还是别人的地盘，还得别人说了算么？尽管如此，她绝不能再输了气势，张悬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挺了挺腰背，强装坚强死盯着封序。
封序无话可说，鱼食确实是他倒的，倒了多少他也不记得了。他看一眼鱼食袋子，又看看那几条鱼，最后看向张悬，双眸深深一沉，那肿成鱼泡眼的双眼是怎么回事？封序没心思管鱼了，看着她那双肿眼睛，问：“你哭了？”
张悬一愣，用力睁了睁发成鱼泡的眼睛，倏地收回抓着鱼食袋子的手，眼神闪躲道：“没有，死了几条鱼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她都忘了自己眼睛肿成了金鱼眼，再待下去肯定会被封序取笑到一败涂地，她张悬不会为不喜欢自己的人哭，不值得，说着抱起鱼缸，绕过茶几往阳台去了。
“你干什么？”封序看着她，不解地问。
“埋了。”张悬头也不回，冷冷道，语气有种不是埋鱼的意味。
封序：……
接着，封序就看着她蹲在栀子花盆旁，拿起小铲子，熟练地挖开盆里的泥土，捞出小金鱼，一条条地放进去，再拨动泥土盖住，用力拍了拍，就堆成一个了小土丘。
张悬弄好，看着那个小坟堆，微垂着头，小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记得要找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记住他的长相。”然后拍了拍手，站起身，转身进了客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封序，直接略过，径直去了浴室。
封序：……
不就是几条鱼么？至于么？
他站在客厅，陷入困惑。不一会，张悬就出来了，不仅换了身衣服，还当他是透明的空气，一声不吭就往大门走去。
“这么早你去哪？”封序眉心微微蹙起，看着她。那双眼都肿成了金鱼眼，还说没哭，这怎么都得是哭了一晚上，才能留下的厚重痕迹。可她为什么要哭呢？她明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封序看着她，思绪又转了回去。
张悬走到玄关就快速换鞋。要说一时冲动的话，她很想怼他一句不用你管，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封序不过是跟她摆正了他们的关系和彼此身份，非要说他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他不喜欢她，但她试过了，也撩过了，根本撩不动，那就规规矩矩保持好协议关系吧。
“上班。”张悬换好鞋，站起身，远远地看着封序，语气平和回答。
封序一愣，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他眼底滑过一丝担忧，但马上就消散了，又添上一抹开怀，往玄关走去，一边问：“什么工作？在哪里？”
张悬看着他走近，神情一变，挺直腰背道：“我们不用跟对方报备行踪。”
封序脚下一顿，表情露出一丝疑惑。张悬捕捉到他的神情变化，在他再次抬脚时，提高音量又道一声：“是你说的！”说完便推开大门，仰首挺胸地跨了出去。门一关上，张悬双肩陡然松懈，深吸了口气，心道，反正都是你说的，既然协议关系，那大家都公平点，谁也不管谁吧，然后仰起头，哼了声，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序还没反应过来，刚走到门口，一股风朝他袭来，打在他脸上，他眨了眨眼，就见大门已然紧紧关闭，只留下一扇黑漆漆地门板。
他怔怔地看着门板，好一会，转身回了卧室。
*
封序也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情，简单收拾，去了公司。
时间太早，公司空无一人，封序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办公桌前凝神沉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声响，他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站起身，出了办公室。
他办公室外面是行政秘书室。几个秘书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化妆的已经拿出化妆包，同时开启了八卦模式。
“欸，新来的许博是个美女耶，昨天晚上李姐让我给她去送公寓钥匙，见到真人了，有颜又有才，简直是王炸啊！”
“我听说她可是我们两个的老板的青梅，是不是真的呀？”
“就算不是青梅，也是超级有分量的好朋友，不然他俩怎么会亲自去美国接啊？”
“是哦，上头有人就是好欸。”
“对了，有人知道封总回来了吗？听说他们不是一个航班，”化妆的秘书正眯着眼睛画眼线，视线中模模糊糊看到一道身影，愣了一秒，慌乱中手一抖，眼线笔在眼梢处拉出长长的一道黑线。
她倏地站起来，双手挡着自己的眼睛，颔首道：“封总早！”其他人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动作，都站了起来，稀稀落落地声音，道：“封总早！”
稀奇了真是，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拜托千万不要让他听到她们在背后瞎八卦啊，几人此刻都在心中祈祷。
封序不是严肃的老板，也不严格，但平时话少，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从不和员工拉家常，，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非工作之外的事情。
而且在公司八卦老板也是大忌。
几人战战兢兢地挤成一团，那位化妆的秘书还一直挡着眼睛，生怕封序看到她的丑态。她从指缝里看着封序，见他表情平常，似乎没有听到她们八卦的内容，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就见封序走近，在办公桌边站定，单手插兜，视线向外，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在哪里能买到小金鱼？”
买什么？众秘书震惊，呆呆地看着封序，所以你单手插兜，只是要买小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