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五条光是谁你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你曾经在脑内幻想过的带球跑剧情中“球”的名字，你还曾希望他会是个健康可爱、听话又令人省心的男孩子，如果它真的在你笔下出现了，那绝对是赛博生子的最佳典范。

    只是你怎么都想不到，在这之前仅存在于你脑内的幻想竟会成了真，且他还是以这样的一副身体出现在你面前。

    既然他能够出现在此，那么这个世界就一定是有哪里出现了问题，说不定还会出现像文学作品里所描写的两个世界融合的混乱情景。

    要是这个世界真的出现了咒力，作为一个平平无奇普通人的你，又该怎么办呢？

    你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在站直身体后，仿若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牵着五条光的手往客厅内走去。

    家中的陈设一如往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出了很多原本没有的东西，细细一看，奶瓶，小推车，儿童餐具……这些都和五条光有关。就像你真的凭空多了个孩子。

    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慌乱上一阵，你自诩自己调节情绪的能力比较可观，却也在于沙发上坐定后，下意识地陷入长久的沉默。

    “小光……今年几岁了？”

    你直到彻底捋清脑内对后续剧情的构思，才敢开这个口，将目光转向一旁贴近你的小小少年。

    小孩子总是无忧无虑的，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妈妈今天有些奇怪，还以为你是在和他做游戏，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大声回答道：“六岁了哦！”

    “都六岁了啊……那，你有见过爸爸吗？”

    五条光一愣，白嫩的小胖手牵住你的衣角微微晃了晃，“妈妈你平时明明不让我提的。”

    “啊……是、是吗？那，今天提一下没关系的哦！”

    因为妈妈也想知道啊！妈妈甚至和你的爸爸都没有见过面，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你在心里欲哭无泪地吐槽着自己，眼看着五条光迅速地跑进你的卧室内又跑出来，只是在他出现在你面前时，怀中还抱着一个陈旧的相框。

    “哼哼，我早就发现了喔！虽然妈妈说把爸爸的照片都烧掉了，但是这不是还在嘛！”

    他将相框亮给你看，呈现在其中的果然是你年轻时的脸，身旁还站着一个戴着圆圆墨镜、笑得格外灿烂的五条悟，许是因你紧紧揽住他小臂的缘故。

    你对这小大人一般的孩子无奈得很，在接过相框后，隔着一层已然不再清亮透彻的玻璃，缓缓抚摸边角泛黄的照片。

    理智告诉你你现在不应直接开口问五条光这个问题，可你在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小光，你……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5.

    和你预想中的不同，五条光并没有被你过分直白锋锐的话语刺激到，他只是微微抿了抿那和他父亲一般粉润的唇，旋即它们便在开合之间吐出安抚的话语： “今天很好喔，没有感觉奇怪，也没有痛。”

    所以也就是说，从前会感觉到奇怪、感觉到痛？

    你伸出还在难以自抑颤抖着的手，在五条光面前晃了晃。他果然对你的动作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似是体会到了你的不安，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将你的衣角都握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妈妈，我今晚想吃可丽饼了，我们点外送吧？”

    过分早熟的孩子主动送上来的台阶你也只能踩，立刻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敲敲点点：“好，我现在点。草莓味可以吗？”

    “嗯！我还想听音乐，妈妈放给我听~”

    “那你乖乖在这里别动喔，等我去拿一下平板……”

    你们之间的对话过分自然熟稔了些，而五条光所不知道的是，看似平静的你心中一直都在不断打着鼓，在将平板中唯一的音乐软件打开、点击播放原本并不存在于歌单中的儿歌后，你立刻就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没有错，镜子中所映着的的确是你二十七岁的容颜，与离开家之前的你分毫不差。

    得到正确答案的你终于安心下来。这是你最需要确定的——你需要确认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源于“你是你自己”的基础上，这样才方便你继续考虑未来该怎么做。

    刚刚你已经从五条光递过来的相框中得知了五条悟的确就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没有错，你对此也可以接受。

    而且看起来，小光也是被在这个世界线上从前的你自己藏得很好的，不然作为五条家的子嗣，他肯定就会被抓回到本家去了。

    所以，现在唯一需要搞清楚的问题便是，小光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趁着五条光还在客厅里听音乐的功夫，你将卧室门悄悄关上并反锁起来，立刻在这间卧室中寻找起相关的线索来。

    你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自己会将重要的东西都归拢于何处，于是你很快便找到一沓被严格分门别类摆放的病历。你粗略地翻了翻，其中有你自己的，也有小光的，最早可以追溯到你在名古屋的医院里所做的第一次产检记录，最晚则是在一个月前，以五条光为署名的由专业的眼科医院所开具的检查报告。

    这些报告都是白纸黑字、真得不能再真，一页又一页地记录着你将小光带到这个世上的一幕又一幕。

    你从产检记录翻到后面的宫缩记录手写，越看越觉心中五味杂陈，很快便将其放下，翻看起五条光那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你的确是短暂地在名古屋一带居住过，近几年才又搬回千叶，而检查报告亦是如此。在五条光刚满两岁时，报告从普通的市级医院转到了较为专业的眼科医院，相对应的花销也更高，光是简单核算这些缴费单，都能算出上百万的医疗费来。

    独自带着孩子一定是很辛苦的事，再加上这还是个无故双目失明的孩子，这个世界的你为了让小光的眼睛见到光明必定是做出了许多努力，而作为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造成这个悲剧的缘由却只是你再轻易不过的一个想法。

    所以现在，这也算是报复到了你自己的身上吧。

    将病历统统归拢起来后，你长长地叹了口气，脑海中甚至都在想着要不要向孩子的父亲五条悟求助了，只是你将手机和自己盛放小秘密的抽屉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五条悟的联络方式，看来你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将他删掉了。

    要去找他吗？如果是他的话，即使无法让他拜托他的同期家入硝子治好小光的眼睛，也肯定能够找到最顶尖的眼科医生来为小光诊治。

    但若是事情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导致另一个你苦苦守护至今的小光反被五条家夺了去，你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正当你这样想着，自客厅处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响在你耳边。

    客厅内只有小光，一定是他不小心打碎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你简直要被自己的猜想吓得魂不守舍，明明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的人，却焦急担忧到立刻将房门解锁奔至客厅，颤颤巍巍地扶起倒落在地的五条光，一遍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好在他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在被你抱在怀中时，依然维持着紧紧捂住双眼的动作，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从喉间逸出幼兽一般的□□，看来着实是疼得不轻。

    你将他搂在怀中，在双手不断拍打着他脊背的同时，自己亦闭上了双眼。眼前的一片黑暗饶是你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会为长久地陷入其中这件事而感到恐惧，更何况年仅六岁的孩子。

    不行，你一定要想想办法让他康复才行，就算……就算是去找五条悟也没关系。

    你会有办法将小光留在自己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