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蝶静静停顿在张小沫鼻间，散发微弱的蓝光，像个小小的灯源照亮棺椁一角。

    张小沫觉得胸口沉重，呼吸不上来，挣扎着醒过来，她对梦里的前程往事通通记不清了。

    入目就是司漠的手放在她腰身，整个人侧着环抱着她，下巴顶在她头顶上，如树懒一般缠着她。

    “臭流氓！敢调戏老娘！我打死你！打死你！”张小沫的两只手抽出舞动，像八爪章鱼触手打在司漠清隽俊逸的脸蛋上。

    ‘啪’响亮的一声巴掌声，司漠白嫩的脸孔上迅速浮现巴掌五指印，司漠却如同死人一动不动躺着。

    不会真死了吧？刚刚她爬进悬棺里臭男人就没有动过。

    张小沫转动头，看到司漠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血线，像是被人用刀片整整齐齐划过，要是再深一点，脑袋就可以和身体分家了。

    她‘啊’的惊叫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司漠脖颈上的血线和雨夜庙外的亡魂位置一样，亡魂脖颈上也有一道血线，两者有何关系?难不成躺在悬棺里的司漠是死人，变成了不到山神庙外游荡亡魂里的一员？

    张小沫拿指尖重重戳在血线上，一戳一戳，玩的不亦乐乎。

    天然不怕司漠，感觉待在他身边有种安心感，像是蛮横大小姐归家，温柔的男仆绅士替她脱掉蕾丝外套和高跟鞋的安全感。

    “好玩吗？”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张小沫头皮乍麻，像头猫咪受到惊吓炸毛，呼噜呼噜跳起。

    头顶打到了司漠的下巴，轻柔的黑发发丝软软飘扬在司漠脸上，痒痒的，痒到人心窝里去。

    “你还活着？”

    ‘嘶’司漠的抽气声，他咬到舌尖了。

    “大小姐，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我当然还活着。”司漠冷冷道。

    乌黑的眼眸里却是轻笑，张小沫真像一头毛毛躁躁乱跑的猫咪，让他找了好久才找到。

    张小沫指尖发颤，指着司漠脖子，“你的脖子上怎么会有这条血线，和我在庙外亡魂看到的一模一样？”

    司漠摸了摸戳出指甲印的脖子，好笑道：“首先，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要是不是人类你会不会害怕？”

    张小沫心虚对手指，司漠的俊脸上还有她扇出的巴掌印，还好他没察觉。

    “我进厂打工原来是想挣点钱，没想到宿管、小乙通通不是人类，上个厕所还能遇到尸体索命，你要真不是人类，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就逃命。”

    张小沫这句话说的很轻松，可是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巨大，她遭受过很多酸楚和危险。

    她现在已经不害怕非人类了，当你普通的打工生涯中出现第一个妖怪，你会惊讶害怕，第二个、第三个……碰到越来越多的非人类你就会麻木，甚至觉得非人类也没有那么可怕。

    “司漠，你是个好妖怪，第一天我来到食堂，在郑六的面前你维护了我，要是落在郑六手里……”张小沫没有说下去，她落在郑六手里的下场怕不会好过。

    第一次发到好人卡的司漠哼笑了一声，虚空搭在张小沫腰身上手，轻敲了一下棺材盖，表达他的不满。

    “既然你不怕我，你就把我当做妖怪。在不到山，我的法力被削减不到五成，曾经天雷下降过我，我涅槃重生过，所以不到山范围内天道对我的惩罚就是拘束我的法力，让我施不出法……”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亡魂是你驱使来找我的？”张小沫瞪大眼睛，她的脑袋瓜很灵活，在司漠短短几句话中就推理出结果。

    “不是，那是我施法的替身傀儡，滴上一滴血，就能驱使纸人随风幻化成主人样貌，替主人做事。”司漠有些羞于启齿，他幻化纸人不会描摹五官，往往都是四肢加一个脑袋，根本不会细细描绘五官构造。

    “也就是说那不是亡魂，而是你做的小纸人，你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没有施法画五官，我差点被你害死。”张小沫笑盈盈说道，随即一口咬上了司漠的手背。

    司漠的小纸人实在太过吓人，没有脸，在雨夜中呼唤她，不被误导成亡魂才怪。

    张小沫差点就相信假苗初翠的话，留在神庙里有危险了。

    “抱歉。是我的错，以后我会好好练习的。”司漠手背生疼，张小沫咬得很用力，白皙干净的手背上印下一圈大小姐发狠的烙印，几欲滴血。

    “这是对你的惩罚。”张小沫抹抹嘴巴，像是吃干抹净的舒爽感。好爽，欺负司漠。

    在张小沫的认知里这只妖怪也不怎么样，不是大妖怪，法力低微，只是一副皮囊长得好看，活该受她欺负。

    张小沫不解问：“那纸人为何会发出‘好烫’‘好大的火’，这些都是卖瓜翁说不到山的亡魂才会发出的。”

    司漠摸着手背上的牙印，张小沫狠狠的撕咬让他感觉到还活着，有一种变态的舒爽感。

    他缓缓回答道：“我涅槃重生，不到山到处都是我的业火。第一次涅槃我重生，血脉之力精纯不少，那些不到山的亡魂大概是感受到我的业火威力，才会痛苦哀嚎‘好烫’‘火’之类，纸人不懂事，大概率跟着喊，学坏。”

    原来是幻化的纸人不通变故，跟着不到山的亡魂学，才会吐出这些字眼。

    张小沫新奇道：“涅槃重生，难道你是孔雀？”

    神话传中中凤凰是会涅槃重生的，但绝不是妖怪，张小沫觉得司漠顶破天是一只花孔雀，不然怎么会长这么漂亮。

    上古神话传说中神兽孔雀有两个后代，金翅大鹏和孔雀，这两头都是妖怪。凤凰只存在于盘古开天辟地之初，到后世就战损于神魔大战，这些都是神话故事中的，以21世纪现代人的眼光，凤凰现在是绝不可能存于世间的。

    丹凤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有一半的凤凰血脉，还有一半是魔血，姑且算个半个妖魔。

    张小沫激动道：“那你是公孔雀，能不能给我开个屏。”

    张小沫普通家境，小时候没有去过游乐园、动物园，看到过真的孔雀，听说孔雀开屏如绚烂热烈的烟花绽放，魅力四射。

    丹凤无言以对，只能“……”

    她难道不知道公孔雀开屏是一种生殖行为，求偶炫耀吸引雌性孔雀，更何况他也不是公孔雀。

    “你的朋友不是还困在不到山？石姬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丹凤故意扯开话题，引到张小沫身上，省得她又缠着他看孔雀开屏。

    “严莓莓和小乙！长明灯就是个骗局！只怕是石姬打发时间戏弄我们。”张小沫愤愤不平说。

    丹凤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张小沫，“你难道不知道长明灯是用来祭奠死人，给死人照亮去往幽冥地府的路。活人点燃长明灯里的灯芯，就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命。”

    张小沫急急忙忙推移开棺材盖，“那我们快些出发，晚去几分钟，严莓莓都有危险。小乙还和石姬许过愿，说不定是石姬操控的伥鬼傀儡。”

    张小沫可是看过宿管夜半化成青面僵尸，小乙要是变成八爪章鱼，按照严莓莓的小短腿哪里跑得过。

    丹凤指尖停着灵蝶，灵蝶飞舞到张小沫的发间，“这是我养的灵蝶，以后你遇到危险，可以让灵蝶传讯给我。”

    张小沫眼珠往上斜视，温柔的语气对灵蝶说：“小蝴蝶，你能不能幻化成人类方便携带的东西，太显眼容易招人嫉恨，好东西就要低调。”

    蓝色的凤尾灵蝶乖乖听话幻化成蝴蝶发夹，复古冰灰蓝蝴蝶边夹闪闪发光，和头发上另一边的冰蓝色蝴蝶发夹正好凑成一对。

    少女两道刘海斜侧，修饰圆脸型。

    她乌黑长发缠绕成两个鼓鼓发包，发包上两道金属蝴蝶抓夹夹住头发，看起来俏丽调皮，又有当代女大学生的甜酷纯欲风感。

    张小沫夸赞，“小蝴蝶真聪明，有模有样对照，比某个人不知道强多少倍。”暗戳戳丹凤低情商。

    头发上的灵蝶扇动破碎的翅膀，表明心情愉悦。

    丹凤看着张小沫的新造型，嘴角勾起轻笑，“很漂亮。”

    “别动。”他修长高挑185的身材向张小沫倾斜，手指抚摸上她柔顺黑亮的发顶，柔软丝滑的触感。

    张小沫低垂着眼睑，觉得身体滚烫，热的像是发烧了。

    她整个人烫的要被熔炉烤化，瘫软在无处不在的淡淡香味中，那是安息香的味道。

    发顶的触感明显，丹凤轻声道：“我修复好了灵蝶，走吧。”

    张小沫一愣，她还以为他要对他做什么，原来是修复小蝴蝶的翅膀。

    她恨恨扯碎棺材上揪下的符箓，看着碎屑如雪花洋洋飘散向悬崖下湍急的九幽冥水里。

    丹凤带她飞身上了悬崖上方，两人身影被云雾吞没，去往不到山神庙的方向。

    雨夜暴雨中，轰隆隆，重重叠叠的阴云中闪电如银蛇穿梭横行，照亮了庙中情景。

    “严莓莓！”张小沫大喊。

    严莓莓昏倒在地人事不省，小乙凌空脸上是扭曲至极的笑容，她身后的八爪章鱼触手乱舞，像是背生肉瘤的恶魔背负着沉重的罪恶。

    那些触手被横七竖八的砍断不少，其中一根触手穿透小乙的胸膛，胸膛后的触手尖还沾着不少蓝色的血液，在咕嘟咕嘟吸取小乙的生命力。

    小乙却笑得很开心，疯狂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穿透了雨幕，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