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后来她在临走时告诉他,若是有事情就去找座日神庙找她,而他也就真的去了日神庙,可大大小小跑了好几座日神庙都没找到她,直到有次在梦中,她盛着日光而来,他才明白,原来她竟是日神。

    许是从那时开始,他便勤修苦学,甚至辗转几世,修了不少功德,最终踏入神界,在神界与她重逢时,她亲自赐的封号,“东无医官”,可她却不记得她曾在那个凄苦的村子里点拨过的男孩。

    但这些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

    东无眼神里都是伤情,一人坐在屋顶看着月亮,不知她的伤如何了?

    注定一夜无眠!

    初阳这一次伤势太重,足足沉睡了三日,三日后醒来发现羽婳哭成泪人儿,“交代你的事儿可都办妥了?”

    羽婳点头,眼泪依旧止不住,“神尊,你更应该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你更应该多爱惜自己才是!”

    “我再问你一遍,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去做了?”初阳微怒,她这身子早已是千疮百孔,如今生与死更不是自己能掌控得了的,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神尊放心,东无医官早就去了不照山,片刻都不曾耽误。”

    “那就好。”初阳松了一口气,示意羽婳退下,开始调息片刻,闻到自己身上的药香,又看了看床边的翡翠瓶子,心中仍是飘过一丝感动。

    她知道,这是东无给她准备的,原来在他心中,她依旧是这般重要,曾以为坏事做绝的她,世上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她被扒皮抽筋,轮入畜生道。

    可怎样才算是坏事做绝呢?她自嘲地笑了笑,独自一人去了神域之门。

    在那神域之门上还挂着文昌星君,挂了快一月的文昌,几经生死已是伤痕累累,那些神兵领了初阳的神谕每日变着法子使劲折腾,各种刑罚都几乎用了一遍,只要不将人弄死,其他都行。

    如今的文昌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而他也正是凭着这口气,开始汲取灵力修炼,他不想只做个舞文弄墨无用之人,被挂着的这些日子除了身上的伤势越发严重,但修为确实日益俱增,甚至还悟出了一套剑法。

    看到初阳时,他将头别至一旁,并不多言,当然初阳丝毫也不介意,只是兀自到无妄树去挖了几坛酒,“你要不要喝点?这酒叫忘忧。”

    文昌冷哼一声,“想你高高在上的神尊能有什么忧,忧的是如何将太阴神君身边的人都赶走吧,如今神界不都是你说了算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满意?”初阳睥睨了文昌一眼,“不满意的事情太多了,你身为文昌星君,掌管六界运簿,自然知晓人生于世不满意的事儿太多了,甚至有时候都无法与命运相抗!命运是何种安排,你都只能欣然接受!”

    “话虽如此,但他人的命数如何,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就像太阴神君,她又有何错?你竟如此容不下她,不仅想尽法子折磨她,甚至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肯放过。”

    “够了,本尊留你一口气,不是听你胡说八道忤逆本尊的,是要让你睁眼悄悄本尊从不比她差!”

    “从你开始拿自己跟她相比时,你就已经输了!”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傻充愣的人,文昌自然也不想再浪费口舌,索性闭上眼好好参悟修行,而坐在无妄树的初阳,只是一个劲儿喝着酒,喝了一坛又一坛,脑海中闪过的竟是曾经温暖的画面。

    命运所使,谁都没错。要说错,那就是错在她叫初阳而已!

    自从南吕去了凡间,空暇时她就开始酿酒,这里埋的每一坛酒,都是她亲手所酿,她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与南吕一同坐在无妄树下喝酒,但这些酒她会一直为她珍藏着。

    几坛酒下肚,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她靠在树下沉沉地睡了去,带着忘忧,想去梦中找她那个女孩,甚至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南吕正蹦蹦跳跳朝她跑来。

    而在凡间的南吕,一直未醒,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

    一座浮屠塔,共七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世界,第一层是人界,塔中有九州大陆,每个大陆都呈现不同的形态,共组成九个部分,每个大陆所处的地势环境,人文精神都不同。

    第一个大陆为义冀江区,以护城河划分界限,护城河以北为义冀江北,而护城河以南则是淮岭洲山。这义冀江区日光较为薄弱,人也长得矮小,被群山环绕着,农作物也长得极慢,就像是他们曾经待过的不照城。

    这浮屠塔中第二层则是海域,从九州大陆到四大海域,每一层都让南吕诧异不已,这四海分别为,东海,西海,南海跟北海。

    这浮屠塔中一直到第五层都像是六界中的地形图,逛了一圈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南吕走到第六层。

    这第六层则是神界。原来神界曾被分为三大板块,那便是妖族巫族以及鸿蒙界,而这三大板块的占地面积鸿蒙界就分了三分之二,而另外的三分之一分别是巫族与妖族,其中巫族的面积更大妖族的占地只是巴掌大的一块小地方,甚至还没有无冥村大。

    如此小的一个地方,却因为有了东皇太一与帝俊从而成了如今的神界,一跃成为六界之主。

    其能力与野心令南吕猛然一惊,当年的那场大战,是否内有玄机,不然单凭东皇与帝俊怎么可能战胜巫族?

    传闻母皇与爅女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一边是姐妹一边是夫婿,母皇当年是做得何种选择?

    但看看如今,帝俊为帝尊,母皇成了帝后,可想而知她当时应是选择了自己的夫婿吧?

    只是这些想着,南吕心头有些难受,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一句话,“父帝,他……很可怕!”

    只是她想不起是谁说的,但能称其为父帝一定是她的姐妹,能让自己的女儿说出此话来的帝俊,定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眼看就要到第七层了,她有些迟疑与害怕,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按照她的性子,既然来都来了,为何不去看个究竟?大不了就是葬身于这浮屠塔中。

    一开始她以为这顶层会有各种阵法、暗器、或者是机关等,可当她真正走上顶层时,发现此处除了灰蒙蒙的一片,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世界,更像是心海之处的幻境。

    但纵使如此,她仍然不敢放松警惕,将体内真气运行大小周天后,再聚于指尖,且那柄泠月剑紧紧攥在手中。

    “你终于来了。”灰蒙蒙的塔中,突然出现一双红色魑魅之眼,且双眼流着血泪,听这话之意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南吕的到来。

    “你是谁?”南吕满脸都是狐疑,这双红色之眼,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于来了!”说完那双眼睛又开始流着血泪,“此处是你心中的浮屠七梦,每一梦都是你的血泪所化,你看完后有何感触?”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血泪所化?那你是什么?”看着那双流泪的双眼,南吕并未觉得害怕,反而多了些怜悯,这双眼究竟看破了什么?为何里面有这么深的怨与恨,还有寂寞?

    “机缘未到,到时你自然会知道!”说完那双眼睛竟凭空消失了。

    而这片灰蒙蒙的世界,突然出现了十个金乌,且每只金乌都有着毁天灭地之力。

    十只金乌从南吕的头顶飞过,扑扇着金色的羽毛,羽毛纷纷落下,像是一蔟簇燃烧着的火苗,火势很强大,很快就将天地给包裹着,整个大地寸草不生,土地已出现裂痕,裂痕越来越大,九州的房屋与农舍已纷纷倒塌,很多人都被埋在废墟之下,再无生机。

    它们对着南吕叫嚣,继续往人界吐露火球,整个人类几近灭亡,阴司的厉鬼越来越多,整个阴司都快装不下,判官们也忙过不停,轮回道那边很多人来不及排队,不论善道还是恶道,大家抢到什么道就纵身跳了下去。

    而花界百花已死,甚至花期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无雨水,无霜露,花界也陷入一片混乱,为了延迟短暂的寿命,纷纷开始练习禁术,导致整个阴阳错乱,乾坤颠倒,黑白不分。

    六界已濒临灭亡之势,而金乌依然猖獗横行,南吕独自前往神界寻求帮手,可是……

    初阳已是一堆森森白骨,帝俊与帝后不知所踪,她的其他姐姐早已陨落,柴道煌入了鬼道自身难保,东无葬在初阳身旁,并未立碑只是放了株草药,而文昌星君被倒挂在神域之门,神柱已毁了,即将坍塌。

    别说寻找帮手,六界之中存活的生灵都屈指可数。

    这是她誓死守护的六界,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而身为太阴神君的她是绝不可能让六界毁在她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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